「店……醒……摔落……」
意識朦朧中,陸澐風聽見斷斷續續的熟悉聲音。
「大……哥……大哥哥……」
有一道嗓音特別突出,彷彿一道光芒,正努力突破將自己囚禁起來的迷霧與黑暗。
是誰?
會叫自己……大哥哥的人……
「大哥哥!」
「店長!」
「!」
陸澐風猛地睜開了眼睛,隨即感覺到整個身體正失速下墜中!
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暈過去,這從未發生過。
難不成……是那些月使對自己做了什麼?
「店長!既然醒過來了就別再發呆啦,照這樣下去我們全都會摔死的!」韓向恩頓了一下,似是察覺到這話有點微妙,但他選擇繼續說:「或許摔入徬徨之海的我們不會死,但小玖玥會不會怎麼樣我就無法保證了!」
陸澐風立即在半空中翻轉身子,頭上腳下,並在此時他的腳底板轟出強烈的風勢。往外擴散出去的風像是無形的巨大手掌,將還在下墜的韓向恩以及林玖玥托起,結束了高速墜落的驚魂記。
「呼!其實我以前就在想了,店長明明有這麼好用的常規技能,遠可攻近可防的,怎麼不太使用呢?」韓向恩直接盤腿坐在半空中,一臉可惜地看著陸澐風,尤其盯著他嘴巴上那被火焰燒傷的痕跡。「這樣子,您就不會受傷了吧?」
「……你有意見?」陸澐風瞪了一眼韓向恩,韓向恩趕緊喊冤:
「沒啊!店長您好就好,我怎麼可能敢有意見呢?只是關心您而已啦。」
「哼。」陸澐風別過臉去:「下次就不要給我使用什麼火焰屬性的技能,不然我會懷疑你是故意的。」
「好的,我盡量!」韓向恩笑瞇瞇的說,從他身上絲毫感受不到任何歉意:「畢竟有時候授權的技能我也無法事先預料是哪一種,所以如果選到不好的屬性,還請店長多多擔待啦!」
陸澐風不理他了,而是在茫茫大海中開始搜尋他們能夠降落的點。
徬徨之海顧名思義就是足以讓人在其中陷入徬徨的大海。雖然一般的海洋也有機會讓人迷失在其中,但徬徨之海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就是只要駕船駛入這片海域之人,無論是多麼資深的守海員,都有可能因著徬徨之海製造的「幻覺」而終身困於此處。即使順利駛出徬徨之海了,在進入記憶海之前還得面對脾氣暴躁的十爪章魚怪。這隻萬年大怪物的身世到現在仍是一個謎,所有跟牠交手過的守海員只知道牠跟嗜夢鯊一樣,攻擊性強,但殺又殺不死。應該說,嗜夢鯊不能殺,章魚怪殺不死,兩者同樣難搞。
陸澐風現在在搜尋飄在這片海域上的木船。很快地,他在左前方發現了一艘空著的木船,於是操控著風托著兩名夥伴來到這艘木船上。
雙腳終於能碰上實體的林玖玥鬆了一口氣,只是這一放鬆她就一屁股跌坐在船上,船身因此搖晃了幾下。
「小玖玥,沒事吧?」
「還好嗎?」
以為韓向恩和陸澐風會斥責自己,沒想到他們倆竟一同關心起來,一道暖流就這麼通過她全身。
「嗯,我沒事……」
其實她現在還覺得不夠真實,因為如今所處的這片海域,海水是暗黃色的,不是她所熟悉的淺藍色或是藍綠色。頭頂上的天空一片混濁的紅黑,像是倒翻的水彩交雜混合在一起,顏色看上去讓人極度不適。在距離不知多遠的地方,隱隱約約滾著一團厚重的雲霧,雲霧之中偶爾流竄著令人心驚的深紅色閃電,也不知這團雲霧是否會順著海水的流向過來。除他們以外,其他木船上都沒有半個人影;就算有,恐怕也是跟陸澐風他們一樣的守海員,不然這麼詭異又暗藏危機的大海,一般人是不可能進來的。
而且,韓向恩「召喚」出……傳送門的方式,真的令林玖玥大開眼界。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把手機裡面2D的東西變成3D還實體的?陸澐風對這塊似乎也不熟悉,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請韓向恩幫忙?這樣看來,他們倆各司其職:陸澐風主攻、韓向恩主輔,配合得天衣無縫、行雲流水,這或許就是他們的人數雖然僅有三人,但還能夠運作委託所的主要原因?甚至還有辦法幫助委託人「找回」幸福……
她真的……可以相信這些來自迴夢的守海員。
「呼!沒事就好。」韓向恩誇張地嘆一口氣:「我還以為妳馬上就發生副作用了,想說那黑心商人是不是在糖水上動手腳……沒事就好,但如果之後妳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們說哦!」
林玖玥點點頭,沒有說話。興許是這座大海的詭譎氣氛讓她身體非常緊繃,就怕一說話就會出大事吧?
陸澐風並不清楚林玖玥是否真的在緊張,但十之八九應該跟這個脫離不了干係,畢竟她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人類少女而已。
他小心翼翼在林玖玥對面坐了下來,輕輕握住她的手:「妳在緊張嗎?」
林玖玥點點頭。
「不用緊張,我們等等還要穿越雷霧之牆呢,到了那裏妳再緊張吧。」
「店長,您這樣完全沒有安慰到人耶!」一邊划槳的韓向恩一邊吐槽:「而且,我們不是要避開雷霧之牆嗎?什麼時候要進去了?進去的話不只船會解體,我們也會解體哦!」
「說得好,我只是在測試你腦袋有沒有清晰。」
「欸──我腦袋一直很清晰好不好?」
聽著韓向恩和陸澐風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起來,林玖玥忍不住笑了。
看到委託人笑了,陸澐風針對韓向恩的嫌棄眼神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
「現在,妳還會緊張嗎?」他看著林玖玥,問。
「不緊張了不緊張了……」意識到這有可能是兩個大男人為了緩解緊張氣氛故意搞得戲碼,林玖玥笑到差點無法自己,但也確實讓她緊繃的精神緩解了不少。「謝謝你們……比起我的父親,或許這片大海還算是溫柔吧?只是我到現在還覺得不夠真實,一直還有我在作夢的感覺……但我又希望這不是一場夢。」
陸澐風猶豫了一下,問道:「要捏一捏臉頰?」
「咦?」
林玖玥尚未從驚訝的情緒中回神,陸澐風的手就伸過來了。
這一伸來,讓林玖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手心上有傷痕。
這是剛剛為了保護他們而受的傷……
林玖玥用雙手抓住陸澐風的手,把他嚇了一跳,欲將自己的手抽回。
但在這之前,林玖玥拿出隨身備著的繃帶迅速將其包紮好,命令:「另一隻手。」
「不需要……」
「伸出來!」林玖玥嚴厲地說:「你剛剛碰我手,有經過我的同意嗎?而且,你這麼漂亮的一雙手,留下疤的話就不好看了,聽話。」
聽著林玖玥對陸澐風說出強勢的話語,韓向恩一直在偷笑,陸澐風只好在心裡默默記下這筆仇了。
他一臉不情願地伸出另一隻手,給林玖玥包紮起來。
圍繞整艘船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韓向恩率先將這片沉默驅散掉:「店長,在西北方向感應到了那隻大章魚,但是牠好像比之前更加生氣耶,牠該不會是感應到小玖玥了吧?」
「這是無法避免的事。」陸澐風說,神情換上給了林玖玥難以親近印象的嚴肅。「十爪章魚本身就是守護記憶海的存在,任何想要經過牠的守海員勢必得要跟牠過上幾招,何況是本就不該來此的普通人類呢?不熟悉的『敵人』會讓章魚警覺性更高,牠的攻擊自然也會更猛烈,所以絕對不能輕忽跟牠的這場實戰。」
這話聽在林玖玥耳裡,使得她緊張起來:「我、我們無法繞開牠嗎?我可不想你們因著我受傷,或者你們再把送回原來的世界……」
「把妳帶去迴夢本就是我倆的決定,如果再把妳送回去,讓妳面對天天對妳施暴的父親,我想『幸福之花』也不會同意這個做法。」陸澐風說,態度堅決竟讓林玖玥一時之間不曉得說什麼好。「而且,我想藉此賭一把。」
「賭?」韓向恩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的神情流露的不是贊成:「不是吧店長?你覺得『他』會出手鎮壓大章魚?萬一沒有呢?我覺得小玖玥的提議好,我們可以繞過大章魚。」
「但十爪章魚不會眼睜睜看著獵物溜走。」陸澐風說:「而且,牠管轄的範圍可是一整片徬徨之海,在牠之後的便是極其重要的記憶海。若是讓一隻臭魚逃過牠的防線入侵記憶海,並給記憶海帶來極大的破壞,豈不砸了牠的招牌?所以,我們還是得用以前的方式,再度跟牠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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