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黑暗逐漸籠罩了大地。
被派出去的一名衛兵小跑步回到了雀斑少年身邊,態度恭敬地低聲報告自己向村民詢問的結果。希洛和夏奇薇雅雖然沒有聽見那衛兵說話的內容,但他們都能感受到,雀斑少年隨後瞥向他們的眼神裡,明顯多了一分懷疑。
第二位衛兵沒多久也跑了回來,同樣恭敬地做出了報告。雀斑少年微微頷首,對希洛和夏奇薇雅投出的目光依舊沒有變化。
等到第三位衛兵也完成了任務時,站在雀斑少年身側的伯格已經得意地雙手抱胸,惡虎伊奴更仰天狂嘯,提前慶祝起了他主人的勝利。
知道局勢明顯對自己不利,希洛閉上了眼睛。但他還沒放棄,依舊堅信,第四位衛兵,會帶好消息回來。
遺憾的是,隨著最後那名衛兵結束任務重新入列,從雀斑少年身上感受到的不信任感不減反增,調查的結果,他已心裡有譜。
片刻之後,雀斑少年雙手背在身後,帶著嚴肅的表情,踏著沉重的步伐,朝他走了過來。
「沒有一個村民有看過你們說的那位,拉車送藥草來的獨臂老翁。」
「那位老前輩脾氣有些古怪,所以不太願意露面……」他想用夏奇薇雅對他說過的話來做辯解,雀斑少年卻無視他的答覆,繼續把話說了下去。
「另外,也沒有任何一位村民見過你們。你們從哪來的?」
「我們是從法羅王國……」他只好配合地照實回答。
「法羅?好,給我看你們的入關證。」
「這……」但他的「誠實」,卻給自己挖了坑。當他意識到自己犯錯時,雀斑少年已經將手伸了出來。
他盯著雀斑少年的掌心,喉嚨發乾。他本來就不擅長說謊,腦中也沒有狡辯的方法,即使知道情勢會更加不利,他最後還是只能……說實話。
「我們是在諾斯德山上偶然遇到老前輩,接到了這送貨的委託,才來到貴國的唐納村。因為事發突然,我們……沒有證件。」
「沒有入關證?」雀斑少年果然一聽就瞪眼。「那就是非法入境了。光憑這點,不管搶劫藥草這件事是真是假,我都應該先把你們拘捕起來。」說完,他向站在希洛身後的衛兵團使了個眼色,兩名衛兵右掌撫胸受命,一左一右向希洛走近。
「等等,我說的是真的……嚕嚕嚕,別衝動!夏奇薇雅,妳也是,別把『形塑之器』拿出來!」由於明顯感受到敵意,嚕嚕嚕直接衝到雀斑少年面前,擺出了戰鬥的架式,夏奇薇雅也將手伸向腰際,準備拔出自己的專屬武器。希洛見狀,趕緊出聲喝止。
「喔?」雀斑少年挑眉。「買得起一隻機甲種伊奴,卻連只需一點手續費的入關證都不辦,還替一位村民從沒見過的老翁拉一車的藥草,這叫我怎麼相信你?衛兵,把他帶走!」
「嚕!不准!嚕嚕!希洛!」
「嚕嚕嚕,住手!」
見到嚕嚕嚕更進一步,一把扯住了雀斑少年身上的制服,希洛再次著急地大喊。
雀斑少年卻沒有任何受到威脅而感到害怕的樣子,反而睨著個頭比他矮小的小機甲,冷笑了一聲。
「別反抗了。」雀斑少年話一說完,吹了聲尖銳短促的口哨,下一瞬,一道猶如重物落地般的巨響席捲而來,如同錘擊般撞進了希洛的耳膜,地面,也隨之劇烈震動了起來。
希洛直接被晃得重心不穩,踉蹌後仰。幸好木車就在身後,夏奇薇雅就在車上,他趕緊扶住車緣,並藉由夏奇薇雅的攙扶,順勢轉身,抬頭仰望,隨即,露出了無比震驚的表情。
映入他眼裡的,是一尊像小山一樣,正緩緩從荒野暗處走向村子的巨大黑影。金屬摩擦及齒輪轉動的噪聲,隨著那震撼大地的沉重步伐,不斷衝擊他的耳膜。周遭的空氣似乎都顫抖地逃開了,他感覺自己幾乎要窒息,腦中一片空白。而架在「山頭」上的一對光源,更好似監獄裡用來追捕逃犯的探照燈,老遠就完成了鎖定,將打出的藍光筆直地聚焦在他身上,彷彿在宣告他已無逃跑或反抗的餘地。
周遭的其他村民接連跪倒在地,有的低頭磕拜,有的顫抖祈禱,用行動代替語言,向這尊宛如山神的機甲,表達了內心的敬畏、崇拜,以及恐懼。
伯格則向後連退三步,失足跌坐在地。他瞳孔收縮、臉色蒼白、伸臂直指、嘴巴張大,卻連一聲小小的驚呼都吐不出來。
他的惡虎伊奴更是完全失去了方才的威風,尾巴緊緊地夾在雙腿之間,抱頭縮在地上瑟瑟發抖,對那神明一般的存在,連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相較之下,鬆開了雀斑少年的衣領,隨後立刻衝到希洛前方,再次擺出護主架式的嚕嚕嚕,雖然小小的身子也在發抖,但表現明顯勇敢許多。
現場最鎮定的,除了跟隨雀斑少年,對這巨大機甲的震撼力早已司空見慣的聯邦衛兵團外,恐怕就是夏奇薇雅了。
陪著希洛一起注視巨大機甲一會兒後,她將視線重新移向了雀斑少年。
伊奴,是受制於契約,聽命於主人的存在。
夏奇薇雅深知這點,因此她十分清楚,要扭轉局勢,根本不是去對付這尊巨型機甲,而是應該繼續面對及化解雀斑少年的質疑。
「烏索諾聯邦的衛兵,都是這樣不講道理,和流氓串通起來逮捕良民的嗎?今晚這事要是傳到國際上,不被當作笑柄才怪呢!」
「我怎麼不講道理了?這位……小姐?」雀斑少年對她挑眉。「既然無法確認獨臂老翁存在,你們的說詞不能被證明,又沒有入境證件,我怎麼相信你們?」
「沒有村民見過,確實不能證明獨臂老爺爺存在,但難道這樣就能說,獨臂老爺爺不存在嗎?」夏奇薇雅在車上站起。「唐納村的村民們,你們有翻越諾斯德,到法羅王國見過維加威火山嗎?沒有見過?那地圖都是畫錯的囉?」
「不一樣。」雀斑少年搖了搖手。「維加威火山聞名國際,除了親眼所見,還有其他方法,像是透過文獻史料,也能證明這座山的存在。但要確認那位曾拉車來村裡的獨臂老翁並非你們憑空捏造,除了直接找出那老翁之外,不就是只能問村民是否有目擊嗎?」
「那你們問過『所有』的村民了嗎?」
「妳這是懷疑我國的衛兵?我可以告訴妳,他們是一批訓練有素的……」
夏奇薇雅豎起一根手指。
「你們至少漏了一個。」
「誰?」
「維爾納村長。」
ns 15.158.61.1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