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奴──冰與火的送行詩 - 第１３章：唐納村口的對峙（１）

夕陽西斜，夜幕漸至。

幸好，在還看得清山路的時候，希洛他們就已經將滿載草藥袋的木車拉下了諾斯德山，不至於要摸黑行進，增加迷路的風險。

一座飄著少許炊煙，居民看來正在準備晚膳的村莊，就在眼前。

希洛停下腳步，雙手鬆開手拉車的手把，接著拭去額頭上的汗珠，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希洛，水。」跟在他身邊的夏奇薇雅，立刻將水袋遞到了他的手裡。

「謝了。呼……」希洛仰起頭，貪婪地吸吮著袋口。拉了大半天的車，他現在確實是又累又渴。

這份工作，本來是由力氣最大的小機甲負責的。

然而，嚕嚕嚕畢竟只是個孩子，做事不夠謹慎，途中過彎的時候，由於沒有適當地減速，車子不幸整個翻了。

車上的布袋，幾乎都落到了地上，所幸，裝在袋中的草藥，毫髮無損。

從那之後，希洛就接手了拉車的工作。

他很努力，也很拚命，可惜，重新裝載布袋、檢查車身受損情況等必要動作，讓他們多花了不少時間。最終，他們還是遲到了。

唐納村的村民似乎也已經等得不耐煩，在希洛一行進村時，幾名男子立刻就怒氣沖沖地將他們團團包圍。

其中一位穿著無袖短衫，左右上臂都紋有黑色三角刺青的光頭壯漢，更是直接雙臂交叉擋在了希洛面前。

「你！停車！我們要檢查！」

沒等希洛回應，跟著壯漢圍堵上來的幾名男子，就已經跳上木車，開始解起布袋的繩結。

「等等，這些是要給維爾納村長的！」希洛急忙轉身，出聲制止，跳上車的村民們卻依然故我，為首的刺青大漢也只顧盯著自己手下的作業，對希洛是瞧也不瞧。

怎麼回事？希洛皺眉，往身邊瞥了一眼，見到夏奇薇雅正握緊雙拳，冷冷地瞪著那名刺青大漢，顯然也對唐納村的「待客之道」感到十分不滿。

一旁的嚕嚕嚕有樣學樣，跟著瞇起了金光閃閃的眼睛。

不一會，車上的一名男子發出了驚呼。

「找到了！是名單上的降雪草！」

緊接著，另一名同樣解開繩結的男子也大聲叫喊。

「老大！我這包是紅蔘！那一包是黃頂毛茸，全都是被偷走的藥草！」

「哼！看來就是這車了，還敢運進村裡，你這小子可真大膽啊！這下被我伯格逮到了吧？」刺青大漢這時才將目光移向希洛，然而他的表情，卻充滿了不屑，此外，還帶有一點點的得意。

「請問……你們在說什麼？」希洛聽得是一頭霧水。

「別裝傻！小子！」伯格大喝。「加尼亞政府送來我們村莊的藥草，就是被你半路劫走的吧？」

「若真是我們劫走的，怎麼還會運到村子裡來？這不是矛盾嗎？」夏奇薇雅忍不住出聲反駁刺青大漢伯格。

「不正是因為我們唐納村自衛隊，每日每夜都會到失竊地附近展開搜索，政府之後也會派衛兵過來協助調查，你們這群盜匪自知逃不了，才打算來個出奇不意，趁我們把注意力放在村外時，先到村內躲一陣子？」

伯格得意洋洋地揚起粗短的眉毛。

「結果沒想到我們今天臨時改了主意，變成把守村莊口。這下反而被捉住了吧？哈哈！你們的腦袋，就跟這小子長相一樣，真是蠢爆了啊！」

伯格手指希洛，放聲大笑，他的手下也接連跟著笑出聲。

夏奇薇雅眼裡燃起了怒火。

「真要躲村子，至少也會把搶走的藥草藏好再來吧？胡亂栽贓的大塊頭，難道你連這麼簡單的一點都沒想到嗎？」

「閉嘴！死小鬼！注意妳對我說話的態度！我伯格‧斯康，可是堂堂唐納村自衛隊的隊長！」伯格顯然被夏奇薇雅反駁的態度激怒，原本針對希洛的嘲諷，全換成了對夏奇薇雅的咆哮。

「什麼？你這頭腦簡單的傢伙居然是隊長？唉呀唉呀！我忽然明白，藥草為何會到現在都還找不回來了……」夏奇薇雅卻雙手一攤，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繼續激怒這個體型跟她落差甚大的對手。

希洛不禁為夥伴捏了把冷汗。

果不其然，伯格反應更激烈了。

「妳這死小鬼，看我打爛妳那張賤嘴！」

「別說了，夏奇薇雅。」眼見伯格扭動手臂，看似就要出手，希洛趕緊制止夏奇薇雅，並挺身護住了她。

「隊長大人，請您息怒，這件事一定有誤會。」

他繼續用著溫和謙恭的口氣，試圖化解雙方的衝突，伯格紋著三角刺青的手臂也停止了動作，看似接受了他的道歉。

不料，下一秒，那依舊緊握的右拳，突然筆直地朝他臉上揮了過來。

「砰！」的一聲，希洛連退了三步，地上融雪濕滑，他勉強才重新站穩。

但這只是他下意識的迴避動作而已，實際上，他並沒有挨到拳頭。

像斷線的風箏一般向後飛出，落地後一連滾了七圈，最後撞上一戶民宅矮牆才停下的，反而是率先發難的刺青大漢。

因為接住這一擊的，是個頭最矮，力氣卻最大的小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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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隊長！」

唐納村自衛隊的隊員紛紛躍下車，趕到了他們的隊長身旁。其中兩位一左一右，想將高他們一個頭的伯格攙扶起來，卻被一把推開。

「不用！啊嘶──」伯格痛得將紅腫的右手收回，抬頭怒視希洛，接著狠狠地朝地面吐了一口血痰。「下黑獄去吧！你這沒種的混蛋，只敢躲在伊奴後面……好，要抵抗是吧？你們三個，去帶我的大貓過來！其他傢伙給我圍住他！別讓他逃了！」

「黑獄？」

「那是咒罵的話，他是三稜教徒。」見到希洛面露疑惑，夏奇薇雅用手肘輕輕頂他，示意他彎腰靠近，隨後在他的耳邊低聲解釋。

希洛點了點頭，忽然，一陣拖曳金屬的鏗鏘聲響，伴隨一聲如悶雷般的低吼，穿透夜色震盪而來。

希洛心頭一緊，屏住呼吸，目光順著聲音望去──

一股寒意瞬間竄上了他的背脊。

來的，是頭直立起來比伯格那大塊頭還高上一截的虎型伊奴！不僅肌肉結實、四肢粗壯，每踏一步，便在積雪的地上留下一道可怖爪痕，凶狠的目光更是如血一般猩紅！加上一對外露的獠牙，在街燈下泛出森白的冷光，若非脖頸被三條沉重的鎖鏈拴住，並由幾名自衛隊員合力拉住，這頭「猛獸」，勢必早已開始撲殺牠眼前的一切！

希洛的指尖微微顫抖，汗水沿著臉頰緩緩滑落。他很清楚，一旦跟這頭惡虎伊奴動手，自己和夥伴恐怕非死即傷。

伯格站起身子，張開寬大的左掌，單手握住繫在惡虎伊奴頸部的三條鐵鍊，接著用力向前一扯，將惡虎伊奴那兇惡的嘴臉直接對準希洛，嘴角跟著浮起了得意的獰笑。

「我看到你在發抖了......臭小子。」

惡虎伊奴跟著低吼了一聲，濃稠的唾沫不斷從獠牙間流下。雖然隔了段距離，但希洛還是能從那張血盆大口呼出的熱氣裡，嗅出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希洛深吸一口氣。如果無法全身而退，那至少……

「夏奇薇雅，等一下我會盡力擋住他們，妳帶著嚕嚕嚕想辦法先逃。」他悄聲對身旁最信任，也最重視的夥伴說道。

「不要，我才不要丟下希洛！」然而他的提議，立刻就遭到了否決。

「我不要緊，頂多受個傷而已……」

「什麼受個傷而已？那伊奴的獠牙就跟刀子一樣鋒利呀！」

「所以，更不能讓那對獠牙傷害到你們啊！好嗎？夏奇薇雅，別再跟我爭了！」見夏奇薇雅堅決地搖頭，希洛只好繼續哀求。

他的擔憂全寫在了臉上，而對面氣焰囂張的惡霸，自然都看在了眼裡。

「哈！臭小子，看你慌的。」伯格一臉輕蔑地說道。「不過，我可以給你個機會。」

「機會……」希洛疑惑地轉頭看向伯格。

「在我完全鬆開所有的鎖鏈前，只要你對我下跪認錯，我心情好了，或許就會大發慈悲……」伯格咧嘴一笑，放開了手中的一條鐵鏈。獲得些許自由的惡虎伊奴隨即往前一踏，並用利爪在地上刮出了刺耳的噪聲。

如果這樣做就能保護大家……希洛緊盯惡虎伊奴的挑釁，用力咬牙。藉由餘光，他同時瞥見了夏奇薇雅憂心忡忡的表情。

他不想屈服，也不願讓夥伴們失望，可是，他更不希望夏奇薇雅和嚕嚕嚕會因此受傷。

伯格又解開了一條鎖鏈，獰笑的表情裡，充滿了他毫不掩飾的貪婪。

「當然，你這機甲伊奴的契約，也得轉讓給我！」

希洛面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交出嚕嚕嚕？別開玩笑了！他慢慢握緊了拳頭。

伯格並沒有注意到希洛神情的變化，而是繼續將目光移向下一個目標。

「至於那小鬼……」他不停地上下打量夏奇薇雅，眼神裡逐漸混入了猥瑣的慾望。

「哼，雖然嘴賤，長得倒還不錯嘛！把衣服脫了，爬過來給我磕頭吧！我要好好教妳這小賤貨，嘴巴到底該發出什麼聲音才對……嘿嘿嘿……」

啪！

希洛維繫理智的最後一根弦，也在這時，斷了。

「夏奇薇雅、嚕嚕嚕，準備迎戰！我們跟他拚到底！」他的眼中同時燃起了怒火，方才的遲疑、內心的恐懼，也一次被焚燒殆盡。

羞辱他的夥伴，永遠是他最不可觸碰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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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１３章：唐納村口的對峙（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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