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除夕貝嘉于習慣一個人待著,溫儀擁有一個大家族,如果只是他們一家三口還好,但多了溫儀的爺爺奶奶、一堆叔叔阿姨表兄姊弟的,那樣格格不入、凸顯著他外人的身分,還不如忍受一天的孤單,台北的過年很安靜,一點年味都沒有,只要不去想,也只是一個溫儀不在家的日子罷了。
不看電視節目提醒這天是特殊的日子,上Netflix挑一部影集從頭看到尾,差不多就能熬到隔天,先接溫儀的電話,再接從前是喬伊後來是秋雨勝,他們習慣不去提今天,聊著他們在初四初五約好要做的事,彷彿規劃未來比當下重要的多。有時她感謝他們不碰她的傷口,有時她卻也希望他們相信她能跟大家一樣去過節。
她能嗎?不開電視不出門,不看社交軟體、通訊軟體只接電話,一個人在家把音樂開到最大聲,不能放孤獨又感傷的,情歌沒關係,想家的不行,但最好還是動次動次把心震的離腦袋遠些的那種,她以為這樣傷口就不會痛,那些過往幸福的回憶就不會被現實的黑暗吞噬,然而每次失神地忘記去提振精神的時候,她就會發現自己有多可笑。
看著Netflix上逗趣的情節,貝嘉于說服著自己都只是太激動的淚水。
初一的日子會稍微好過一些,Manda她的高中同學結束一年一次與她改嫁母親的會面—每年都要重複叨念自己多不想去、她的繼父有多糟糕、她的繼弟簡直是惡魔,但為了母親繼續給她生活費不得不前往等等—會過來與她度過這一天,午餐他們總是吃那家台菜,四菜一湯,冬天的貝嘉于很少有吃不完的時候,前一天不自在又不爽地度過年夜的Manda也往往像撒氣一般暴風進食。這店就在兩人的高中附近,是四年前他們開始這個儀式時,唯一有開的店面,縱使隨著年味的消退越來越多店也開始在初一就營業,但沒什麼比的上這家散發著濃厚人情味的老店。
第一年去的時候,他們是唯一的客人,老闆娘親切的招待他們,甚至切了漂亮的水果拼盤送上,第二年他們又去時,認出他們的老闆娘開始與他們攀談,對於在大年初一人人都團員的時候,怎麼這兩個小姑娘獨自在外用餐?面對陌生人他們只略提了他們的家庭,但老闆娘很是熱情的送上好吃的傳統蛋糕—那種滿是奶油上面還有水蜜桃罐頭切片的那種—甚至從後面拿出一包仙女棒要兩人晚上拿去玩,希望自己也能提供他們所錯失的「年」。
後來,他們每逢初一便去,客人變多了,但老闆娘對他們的熱情與關注卻絲毫未減,每年當他們收下蛋糕和仙女棒時,心中的缺憾似乎又更少了些,而那些帶著家味的飯菜,更是填補了心理上的飢餓。
吃飽喝足後,他們會漫步回學校,偷偷翻牆進兩人共同的回憶,他們一邊細數著高中的荒唐事,一邊聊著當初的夢想現在實踐了多少、自己長大了多少,他們會坐在籃球場旁邊的階梯上,再度聊起當年暗戀的男孩與考大學那段痛苦、如今看來卻可愛的溫親歲月。聊到差不多後,他們會再一路踱步回Manda距離不遠的家,看看電視、打電話騷擾其他高中同學等等,或者安靜地滑著各自的手機,晚餐時間兩人施展各自的廚藝,從第一年的水餃與湯麵,到現在已經可以做出幾道堪稱年夜飯的大菜了。
晚上,他們帶著仙女棒到一旁的公園玩,盪著過小的鞦韆,偷爬孩子的溜滑梯,最後躺在為了某種健康用途但在他們眼裡只是一個好躺木平台的地方看不一定能有的星星和月亮,偶爾他們會買酒,偶爾他們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聽著從手機流淌而出的音樂,閉上眼睛,感受其實自己還是幸福的。
最後,他們會回Manda家,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卻總熬過兩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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