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妖夢 - 鎖與心魔11

廢墟裡頭，艾利歐克倚著殘存的牆面，睡得正熟。

一整夜的神經緊繃加上消耗魔力，他早就精神不濟，現在終於得以放鬆下來休息。殘牆擋住了一部份的日光，投下一片陰影，正好可以當作休憩地。

亞錫就坐在他身旁，側著頭一直盯著他看。

艾利歐克的睡臉很安寧，醒著的時候有多冷漠，睡著的時候就有多溫柔。論長相，艾利歐克有一副漂亮皮囊，乾淨如雪，然而也容易給人不好接近的印象。但是他睡著之後，反而就和所有人一樣，褪下防備之後變得柔和許多。

在亞錫看來也順眼許多。正這麼想著，他注意到艾利歐克的耳墜隨著呼吸起伏微微晃動，折射出的微光很惹眼。

他覺得好奇，伸手過去輕輕撥了一下。

艾利歐克倏然睜眼，兩人猝不及防對上目光。

亞錫悻悻地收回手，說：「你醒來啦。」

艾利歐克沒答話，瞥了他的手一眼，突然伸手拉住。亞錫覺得莫名其妙，開口想問，一道溫暖的白光籠罩住自己的手，須臾之後光芒消去，艾利歐克才撤開手。

亞錫狐疑的看他幾眼，抬手起來檢查，發現原本手臂上的幾道擦傷消失了。他看向艾利歐克，問：「你會白魔法？」

白魔法作為治療魔法，是最看重天賦的一種魔法類型。就算是妖精獵人，也不是人人都會用白魔法的。

艾利歐克說：「這是巫族的天賦之一，我對每一種魔法類型的相性都很高。」

所以什麼都學得快，就只是學得深不深的問題而已。

亞錫了然點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這不挺方便的嗎。」

艾利歐克動了動唇，最後還是沒說什麼，轉頭閉上眼睛又要睡。

亞錫見狀推了推他：「還睡啊。我臉上這個你也幫我治一下。」

「我怕我忍不住賞你一巴掌，算了吧。」

「講話還是一樣難聽。」亞錫想了想，並不打算安靜下來讓他好好休息，而是再次開口說：「你對妖精好像很了解的樣子。你是怎麼猜到宅邸裡有鎖的？還有你怎麼知道妖精把妖力藏在房子內部了？」

艾利歐克沉默須臾，說：「因為你說妖力和房子連在一起了。但是亞種妖精做不出這種事情，風險太大了，它們本來就駕馭不了自己的力量，最好的解釋就是妖力被分散在房子裡面，但又需要一個東西和妖精連結，就只能是『鎖』了。」

「但也有可能是其他東西吧。」

「你猜為什麼總部要為妖精取代號？」艾利歐克知道自己睡不成了，又張開了眼睛，半睜著眼很睏的樣子，「雖然這次有點誤差，但以往都是根據妖力表現決定代號的。會叫做『鎖頭』一定有他們的道理。」

亞錫細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而柯菈之所以藏起自己的妖力的理由……」艾利歐克接著說，「很簡單，她很膽小。就像一開始那樣，她原本根本不敢出來面對人，直到我們一次次深入宅邸才把她逼了出來。把妖力藏起來一方面是分散風險，另一方面，藏在那麼大的房子裡，也方便她調動。」

分散風險啊。

亞錫心想，然而再怎麼謹慎，都還是被艾利歐克的挑釁給激怒了。

「……你那時候生氣了對吧？」

艾利歐克沒想到亞錫會這麼問，不免微微愣了一下。見對方正認真地望著自己，沒有一貫的揶揄神色，他才低聲回答：「因為害怕不是傷人的藉口。」

很冠冕堂皇的回答。然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要是因為被傷害就可以反過來傷害別人的話，那麼自己過去的隱忍就是一場笑話。話說得很正義凜然，其實只是一個自私的人在自我防衛。

亞錫沒有接話，兩人陷入沉默。

「那麼，」亞錫清了清喉嚨，轉移話題：「那個『法則』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艾利歐克在他們第二次進入宅邸前提到的名詞，當時幾個人的注意力被魔力位階之分給吸引走，這個詞便只是輕輕帶過。

艾利歐克本來正撥弄著腳邊雜草，聞言動作停了一下，說：「你沒聽過？」

「用來建立力量範圍和制定規則的『法則魔法』我倒是聽過，但你顯然指的不是這個。」

「我所指的『法則』是『世界法則』。」艾利歐克偏頭望向亞錫，見他沒有恍然大悟的樣子，繼續解釋道：「世界萬物運作時所遵循的規則就是『世界法則』。不是有句話說，『妖精是超越法則的存在』嗎？話雖如此，其實就連妖精都無法忤逆它。」

亞錫說：「這種聽起來這麼難以捉摸的東西，你從哪裡知道的？」

「這是……」艾利歐克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沒那麼難以捉摸，最簡單的道理就是『萬物平衡』。物極必反，善惡輪迴，不都是這樣的嗎。」

亞錫揚起眉，意味深長地望著他：「你相信就是真的。」

艾利歐克撇開視線，心道這個人真奇怪。

在他們之間的氣氛徹底冷卻之前，拉比翻過石堆回來了。

「隊長，Ｅ分部剛走，讓我帶一封信給你。」

亞錫抬起頭，「給我？」

拉比點點頭，把信遞出去。亞錫接過信封，拆開，看了信中的字跡，明顯愣了愣。

「是誰給的啊？」拉比好奇地探頭過來。

信的內容很短，亞錫三兩下掃完，回道：「Ｘ分部的帕諾特團長。」

拉比瞪大眼睛，托克才剛回來就聽到這句，驚得腳滑了一下，從石堆上踉蹌跌了下來。

亞錫側眼看著他，「你不要摔斷腿了，任務受的傷都沒有剛剛那一跤大。」

但是拉比和托克反應這麼大，艾利歐克仍在獨自困惑。

亞錫看了他一眼，隨口解釋：「這人算個很神秘的人物，多年來一直忙於追蹤危險正妖精的動向，很少和其他獵人聯絡。要是聯絡上了，通常也都是大事件。」

艾利歐克點點頭，問：「那這個人既然是Ｘ分部的，為什麼要聯絡你？」

兩個孩子也很好奇，都湊過來聽。亞錫心不在焉的折起信紙，說：「她是我的老師啊。」

「……哈！？」

托克和拉比一起叫出聲，亞錫瞪了他們一眼，「有必要這麼驚訝嗎，給我放尊重一點。」

艾利歐克說：「你的老師？」

「嗯，在我進入獵人學院之前是她帶著我的。」亞錫說：「伊芙．帕諾特一手提拔了不少獵人，我的同門到處都是，算起來比沙子還多。」

托克喃喃道：「我只是沒想到你也是……」

「嗯？」

「沒事。」

雖然不懂那位帕諾特究竟是何方神聖，但從那兩個孩子的反應來看，應該確實是個厲害人物。不過現在艾利歐克關注的問題是另外一件事：「所以，她寫給你的信裡說了什麼？」

「她說——『接下來就去法伊羅稍作休息，幾天後會有人去接應你們，並且交代下一個任務。』」

拉比眼睛一亮，「法伊羅嗎？」

亞錫點點頭，微微勾起唇角，「真是令人懷念的地方啊。」

艾利歐克再次跟不上話題。他垂下眼，手又開始撥弄起雜草。

「你聽說過四大學院嗎？」

他抬起頭，和亞錫相視片刻，搖了搖頭。

艾利歐克從小就離開溯國，隻身來到大陸上，很快地就進入分析師組織。在總部裡他不擅長交際，他孤單的身影是總部裡非常常見的風景，獨自一個人做研究習慣了，就很少去關心其他的事情。

亞錫說：「四大學院是世上最著名的四所學校，專門培育妖精獵人和魔法分析師的，法伊羅是其中之一，全稱『法伊羅第二學院』。『第二』不是排名，而是代表它是四所學校裡第二個成立的。」

他說著，舉起了四根手指，「其他三所分別是『阿庫佛第一學院』、『格倫多第三學院』和『文托第四學院』。我是阿庫佛畢業的，托克和拉比是文托出來的。」

艾利歐克盯著那四根手指，莫名有點失神。

亞錫見他發起了呆，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別人跟你說話的時候不要發呆。」

艾利歐克回過了神，說：「抱歉。」

只是沒想到他會特地為自己解釋而已。

「艾利歐克先生沒聽過四大學院？真的假的！」托克在一旁插話道：「我以為你一定是格倫多出來的，你的魔法這麼厲害！」

亞錫補充道：「格倫多是四所學校裡最重視魔法教育的，出了不少厲害的分析師。這麼說來，你以前讀的是哪一所學校？」

其實，即使不是專門教育獵人和分析師的學校，也還有很多其他一流的魔法學院。因此亞錫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艾利歐克說出其中一所的大名。

「——我沒去學校。」

到嘴邊的「原來如此」被生生嚥下，亞錫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艾利歐克看了看錯愕至極的三人，不大自在地縮了縮身體，說：「我在十四歲的時候加入分析師組織，雖然加入前有經過兩年的實習期，給正式分析師指導過……但是，我沒去過你們說的學校。」

不敢置信的沉默令空氣凝滯，然後猛然炸開了鍋。

「騙人的吧！艾利歐克先生這麼厲害的人竟然沒上過學？」

「十四歲加入組織，就代表十四歲的艾利歐克先生就已經是『藍』級的魔法師——不，說不定更高？這也太誇張了吧？」

「依照分析師的標準，妖精獵人平均的等級是——」

「就是『藍』到『綠』之間，Ｘ分部說不定可以到『黃』——好可怕……」

托克和拉比大聲叫嚷著，艾利歐克偏頭躲了躲，這種過於熱情的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不免有點手足無措：「不是，實習期間也算上過學……」

「但也才兩年！還是很厲害嘛！！！」

亞錫就坐在一邊看，忍俊不禁，終於看夠了熱鬧，打斷兩個孩子的激動情緒，要他們收拾東西準備上路，總算支開了吵鬧的兩個小鬼頭。

待那兩人走開，亞錫才又轉向艾利歐克，偏頭笑道：「你其實很喜歡和人相處吧？」

艾利歐克一頓，說：「但是很難。」

「怎麼會？」

「和你就很難。」

亞錫沒放在心上，反而被逗笑了，站起身拍拍衣襬：「你就是這樣，說話永遠不想落於下風，稍微戳穿就要反唇相譏。別人就是這樣才說你難以親近。」

艾利歐克聽了，面色一黯。

「但你這樣其實也不錯。」

他抬起頭，只見亞錫朝他伸出手，挑起眉：「我可沒那麼討厭你。」

艾利歐克愣了一瞬，亞錫的笑英俊颯爽，一洗眉間的沉鬱狠戾，迎著晨光竟然有幾分溫煦。

他也伸出手來，握住對方寬厚的手掌，借力起身。

……你也不是那麼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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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與心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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