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暉十八年,正月十五日,冬夜,夢澤館。
那樁上等的檜木門上,刻著的是仙女與龍王在雲雨上行魚水之歡,仙女雖然有五官,我卻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與其說是仙女,倒像是個神像的浮雕,至於躺在仙女身下的龍王嘛……祂的表情究竟是激昂?是憤怒?應該是這兩種情緒之一,但究竟是哪個,我也不知道。我望著幽蘭房的大門,思索著那上頭的雕刻所想傳達的故事,但我只是在打發時間罷了。
我等等就要在這間幽蘭房服侍牧羊大人,但鬱婆沒說他什麼時候會來,而現下在這空房陪我的,只有正在泡龍葉茶的蘭蘭。
龍葉茶的清香瀰漫了整間房,每當我閉上眼吸入這茶香時,原本黑暗的視野就會浮現出縷縷輕煙,隨後眼前就會出現無邊無際的遼闊草原,而且上面還長滿了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每當風一吹來時,這些白花就會變成雪花飛散開來,就像飄起大雪一般,可我卻完全感受不到寒冷,而天空的陽光時而被厚雲遮住,時而又出現照耀大地,風雖然不太大,風速也不快,但也足以撩撥頭髮、擾亂心緒,可我現在心緒混亂的原因,也不全然是風的緣故,而是因為我眼前出現一個陌生男子的背影,他身穿赤衣、手握白劍,一條血紅色的長辮子落於腰際,隨風自由搖曳。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我睜開眼睛,轉頭看向正在泡茶的蘭蘭,他就跪坐在我旁邊,而我現在只能看見他的側面,他穿著一身藍灰色的粗服,身高雖然有一米八左右,但四肢卻比一般男性纖細,這人小我一歲,是夢澤館的男娼,據他自己所述,他原本是一位流落街頭的孤兒,九歲那年因為在市集偷了一塊肉包,被攤販老闆打個半死,結果路過的鬱婆苦苦為他求情,才終於救了他一命,最後則把他帶到夢澤館做男娼。
「蘭蘭。」我只是隨意地呼喚他一聲,他便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頭正面看向我,他的一雙鳳眼與頭髮都是美麗又純粹的黑色,他還留著一頭整齊俐落的短髮,長度大約到肩膀,額前則有幾撮稀疏的瀏海,若仔細觀察他的臉部,會發現他的雙眼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而鼻子端正、皮膚慘白、嘴唇小巧卻天生鮮紅,看起來就像是個病懨懨的美男子。
「這龍葉茶,是那位牧大人要求準備的嗎?」我向蘭蘭問道。
「是啊,鬱婆是這麼說的。」蘭蘭說道,他的聲線向來偏高,有著如女娼般地嬌媚口氣。
「她沒說為什麼嗎?」我好奇地繼續追問。
「沒有,她沒說原因,但我猜是為了增添房事的樂趣吧。」蘭蘭悄悄地將眼神偏移到一旁,他似乎在看著床榻側。
我其實完全沒想到他所說的原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我與他一同看向床榻,緩緩開口道:「龍葉茶傳說是四海龍王帶來人間的,盛產於中部內陸的烏山一帶,茶味聞之幽香,飲則苦澀,但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令自己最放鬆的景色,與最深愛的人,也許……牧大人是為了讓我這個小處女放鬆心情,才特地要求準備龍葉茶的。」
蘭蘭聽完我的話後,視線便回到我身上,他將身體緩緩靠近我,並用左手手指,不停上下摩蹭我的右手小手臂。現在,我們兩個視野裡只剩下對方的眼睛,並一起吸著彼此呼出的鼻息,嘴唇雖然沒有碰在一起,但也只剩一根針的距離,而我們兩個看上去都非常地冷靜。
「那寒兒方才有閉上眼睛嗎?」蘭蘭問道,他那嬌媚可人的聲音,像蝴蝶般在我耳邊飛舞。
「沒有。」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因為我不想告訴蘭蘭,自己看到的人不是他。
「是嗎?那我想告訴寒兒,我方才閉上了眼睛好幾次,而眼前所出現的人都是妳。」蘭蘭一說完,便將左手伸入我的袖子,輕柔地撫摸著我的上臂內側,並繼續說道:「寒兒,我被鬱婆帶進夢澤館後,便被她關在極樂房好幾天,我每晚都被她打個半死,而就在她終於放我出來後,寒兒便每日每夜為我上藥、擦澡、更衣、餵飯,自從那之後開始,我就把妳當成最好的朋友。」
「嗯,而我也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毫無情緒地接續說道,而且我們時常說起這段對話。
「既然我是寒兒最好的朋友,那……等等你與那個叫牧羊的傢伙在一起時,閉眼所看到的人會是我嗎?」蘭蘭的左手停止撫摸,轉而輕輕抓住我的手臂。
我停頓了一會兒,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才不會傷了朋友的心。
「蘭蘭希望是誰呢?」結果一如往常地,我選擇逃避他的問題。
「我當然希望是我。」蘭蘭的聲音雖然沒有因激動而變得大聲,但我完全能聽出他內心的不安與嫉妒,他伸出右手捧著我的臉,而那根彷彿隔在我們嘴唇之間的針,在他語畢後便瞬間掉下。
我放任蘭蘭的唇舌在我唇上與嘴中縱情深吻,但我的雙眼依舊睜開著,因為若我現在閉起眼睛,可能就會看見一個陌生的赤髮男子正吻著我。話說回來,其實我與蘭蘭獨處時,總是會讓他自由地親吻和撫摸我全身,但我們也說好絕不能做到最後一步,因為我們不想懷上孩子,而我會允許他對我這麼做的原因,絕非是因為男女間的戀慕之情,而是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既同時滿足朋友對我的愛意,自己也順便練習女娼該熟悉的技術。
不過……我最近偶爾會限制蘭蘭的動作。
蘭蘭的右手開始從我的臉上慢慢滑下,他的指尖撫摸過我的脖子,最後伸進我的衣領中,就在這時,我立刻將他的右手給拉了出來,且嘴唇也主動離開他的吻。
「蘭蘭……我說過,你該停止觸摸我的身體了,鬱婆規定你未來只專門服侍男人,如果你再繼續渴求女人的身體,我怕你之後會……」沒想到,我的話根本還沒說完,竟就突然被蘭蘭硬抱入懷中,而且我還從沒聽過他的心跳如此暴躁狂亂。
「寒兒……我也說過,我雖然只能服侍男人,但我一定會逼自己習慣的,屆時,即使我真正渴求的是女人的身體,但也不會再排斥為男人滿足渴望了。」蘭蘭又回答了老調長談的話,而且他一說完,便又開始撫摸我的身體,他將右手伸進我的裙中,朝我大腿間的終點緩緩而去,舌頭又一邊像小貓一樣不停舔著我的耳垂。
可惜,正當我終於慾心上漲,能夠發出一點叫聲時,翠兒來到門外打斷我們的好戲:「蘭蘭,鬱婆說如果龍葉茶準備好了,我們兩個就去打掃極樂房吧。」
雖然蘭蘭的嘴離開了我的耳垂,但右手並沒有停止動作,而是已來到我雙腿間的交界處,用手指不停騷擾。
我的雙手來不及去阻止蘭蘭,反而下意識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雖然我對蘭蘭並沒有男女間的愛慕之情,而是只因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想幫他滿足渴望罷了,可我作為人類的原始慾望,並不會因此而毫無波瀾,我的呼吸與心跳都變得越來越急促,淚珠從眼角擠了出來。
「蘭蘭?」翠兒因遲遲沒得到回覆,所以又繼續問道。
可惡……蘭蘭這傢伙該不會是故意不回答的吧?他是想整我嗎?
「蘭蘭?你還好嗎?我可以進去嗎?」翠兒變得有點慌張,甚至想進來查看狀況。
不要……翠兒不能進來!雖然她應該早就知道我與蘭蘭私下會幹這種事,但我絕對不想被她當場看見我們的醜態。
忽然間,蘭蘭停下了右手的動作,對著外頭的翠兒回應道:「我沒事,妳先過去吧,我等等馬上去找妳。」
「欸?嗯……」翠兒的回應很明顯地充滿了疑惑,我猜她的手肯定已放在門上了。
直到確認了翠兒真的離開後,我與蘭蘭又對視彼此的眼睛,他的嘴角勾起了詭異的微笑,並用狐狸般地眼神看著我。
我的呼吸與心跳雖然漸漸放緩,卻也尚未平復,臉頰還是熱得像快燒起來。
「寒兒,妳想要繼續嗎?」我就知道蘭蘭一定會這麼問。
「我……」我因為被蘭蘭整得有點生氣,所以本想拒絕的,可誰知我才說出第一個字,竟又被他以唇舌封住嘴,他的右手手指也重新動了起來,還更快速地在我最喜歡的地方不斷磨蹭,我的喉部也恣情地發出叫聲,雙手忍不住纏住他的脖子,但我的眼睛始終沒有閉起來。
但有件很重要的事,我要再重複說一遍,那就是我對蘭蘭並沒有男女間的愛慕之情,我只不過是想滿足朋友的渴求,而且我是真心認為,無論未來發生什麼事,我都無須拒絕他的愛意,即便我深愛的人根本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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