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眼一掃,敵人數量可能達至三十,算上另一邊的飛曦,敵人總數說不定超出六十人,這樣己方有可能突圍嗎?又或是要堅守這塊陣地?
他再望望身後瑟瑟發抖的商人們,好吧,看來只有堅守這一選項。
腦裡,一絲念頭閃過,看來他是現下不論敵我唯一擁有坐騎的人,撫摸著粼鹿那湛藍的縷縷毛髮,他思忖著如果能用這點牽制敵人……何況要是他沒看錯,敵人附近那輛蓬車極有可能就是鱷牙存放武器的兵車……
他轉望右方,一名伏身壓槍的女性躲在這倒塌的篷車的另一頭——涉夜隱,他當前最想找的人。
「隱姐。」他低聲叫,那人回頭,現出美麗又嚴肅的臉龐,深藏在她黑色長髮中。她姿形高挑,身穿款式相同的軍裝,這時雙蛾深蹙,一臉冷峻的瞪著自己。
「我要帶著鳶尾出去,你負責代我指揮。」
「什麼?」
他瞇起眼。「弓箭手放箭!」他咬牙,朝己方那三四名弓箭手高喊。伏在袋袋貨物後的萊坤即刻拉弓,箭發流星,筆直插進一名敵人的腦門上,後者晃了晃身,隨即倒地,其餘箭矢也刷刷射出,引起敵人一陣騷動,並且用箭還以顏色。敵群瞬間有如一隻被捅了一棍的野狗,從睡眠中甦醒奔來。
「旭烈慎,你要做什麼?」涉夜隱小聲嘶喊,罕見地露出焦急的神情,平常他都喜怒不形於色。
敵人愈來愈近,十尺,他按住手裡的佩劍等待。
「上尉?我們是要一起衝鋒嗎?」一名原本在他側後安靜的士兵突然雙眼炯炯的問道。旭烈慎記得他是前幾個月甫加入的一位棘皮新人,名字叫柳下貴。
他想他大概是聽到了剛剛的對話。「不,士兵,埋伏起來。」
「讓我也衝鋒吧!」柳下貴雙眼透出狂熱的神采。「讓我們並肩作戰,榮耀驍王!」
「呃……」他感到現下不是談話的好時機,連忙大比手勢要他噤口,所幸這位新人乖乖閉上了嘴。
八尺。他的脈搏升高,精神集中,隨著那隆隆的步伐,心神愈趨緊繃。
他隨時準備躍出。
轟隆的腳步聲卻霎那間消失了。
旭烈慎身體半僵,手裡緊握腰側的劍柄,汗水流經他的臉頰。前方突無聲息,好似遽然置身鬼城,明明有魂魄在四周飄盪,卻什麼也看不到。
他偷覷了一眼。
敵人停下了衝鋒,正小心翼翼的邁步,相互警戒周遭。
看來這種程度的躲貓貓已經毫無意義。
他飛身上鹿,拔劍出擊。
披風在他背後颯颯作響。
鳶尾尖細地鳴叫,騰躍過倒塌的貨物,他跨坐在上,恍若在一道水流上不受重力影響的流動。他從右邊前進,左手持劍,貼著懸崖高速奔馳。蹄聲引來一部分的敵人,他用佩劍格擋一橫迎面而來的利刃,再一個反手砍倒敵人,鮮血印滿對方的脖子。
不顧那人呼嚕般的哀號聲,旭烈慎衝過敵群邊緣,切到右後方。此時兩方仍有一段距離,敵群因為他的出現而一陣騷動,他見小有成效,就不假思索的雙腿一夾,沒過幾秒縱到一個正探頭探腦的敵人後面,劍刃割向這人後頸。這人驚險地成功避開,肩上卻也多了一道細長的口子。佩劍雖然鋒銳,但因劍刃細長,終究難以重創他人,或者造成更大規模的傷害。
他慶幸地看見有一批敵人和主隊分開,打算攻擊自己,就先熟稔地遠離,又再斗然撥轉韁繩,沿著敵群奔馳,細刀一略而過,劃出長長一擊,鮮血四濺。雖然都只是些皮肉傷,但如此行動卻也成功點燃了敵人的怒火。他們追著粼鹿的尾巴跑,他趕緊催鹿撤退,又一個片刻即離他們數尺之遠。
此時另一邊也短兵相接。涉夜隱高呼命令,幾隻偷襲的矛尖沒入敵人身軀,旋即隱藏的卒清三兄弟後撤,讓其他人迅速補上,萊坤等弓箭手邊退邊射,竭力保持距離。
旭烈慎感到差不多了,便領著那批暴徒,設法趕到印象中正確的地點。
那架篷車……他看到了,鱷牙的旗幟——仰天張開的鱷嘴滿布尖牙——依憑層層剝裂的柱子在半空中飄揚。
來吧!旭烈慎想,精神抖擻地飛快來到那輛篷車旁邊,他從鳶尾上跳下,旋身爬上已經塌斜的篷車地板,雙手扣住牆面的突起撐起身驅。經過幾下攀爬,果不其然,他看見左側的深處反射出冷冷的幽光。
他暴力地抽出它、將它往外一擲,身子跳離車板,以便盡速回到戰場。結果一回到陽光下,就發現鳶尾不見了。
眼角光線閃動,他本能地往旁一躲,後方直直砍出一把巨斧,一個彪形大漢從木牆裂縫走出,不遠處,另一個身手矯健的敵人對著鳴叫不停的鳶尾揮舞利劍,還有一人從側邊逕自手提雙劍撲將過來。敵人仍用斗篷遮住了自己的真實面目。
旭烈慎不慌不忙的收刀入鞘,迴身閃避雙劍的進攻,同時拔起斜插進地面的陌刀。
陌刀,一把閃耀青光的長柄武器。柄端安上菱形狀的兩刃刀,尖端銳利、兩面開刃,作戰時可刺可砍。他摸上這陪伴他多年的順手兵器,頓時自信大增。面對那手持雙劍的對手,他舉起陌刀,隔空挑起劍刃,嚓的一聲,兵刃交擊下,陌刀尋路破開雙劍,他側身避過對方其中一劍,動若迅雷砍傷敵人腿部。
那人屏氣嗚呼一聲退開,但還沒等他回神,陌刀已然刺入了他的喉嚨。
滴滴鮮血映照出他怔睜的雙眼。刀身抽出。
旭烈慎吹起口哨,鳶尾一聽高興地呦呦奔來。他快步拉住它的長角,跨上鞍座逕自一走了之,棕色的披風飄落在鹿背上。剩餘的敵人奮力追趕,然而很快鳶尾就拉開了距離。沒有必要在此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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