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邃,首相府邸的核心——海因茨的書房,依舊亮著溫暖卻孤寂的燈光。室內靜謐得彷彿時間也停滯了。書桌上堆疊如山的公文,整齊地分類歸檔,如同他一絲不苟的性格。墨水瓶、羽毛筆、鎮紙等文具擺放有序,在燈光下投射出沉穩的陰影。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書卷氣息,以及一縷若有似無的苦澀咖啡香。
海因茨依舊伏案工作,他深邃的眼眸在跳躍的燭火下顯得更加銳利,專注地審閱著手中的文件,眉頭卻微微蹙起,顯示出他內心的某種沉思或憂慮。時間彷彿被他遺忘,直到書房門被輕輕敲響,才將他從繁瑣的政務中拉回現實。
「大人,夜深了,請用些熱湯吧。」蒼老而沉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那是服侍海因茨多年的老僕人,漢弗萊。
海因茨放下手中的羽毛筆,略微揉了揉有些疲憊的眉心,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進來吧,漢弗萊。」
書房門無聲地開啟,漢弗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品走了進來。他將湯品輕輕放在書桌一角,動作輕緩而細緻,彷彿生怕打擾到主人的思緒。漢弗萊是一位身形佝僂,頭髮花白的老人,臉上佈滿了歲月的刻痕,眼神卻依舊沉靜而溫和。他從年輕時就跟隨海因茨,見證了海因茨從一個默默無名之輩,一步步登上權力巔峰,對海因茨的性格可謂瞭如指掌。
「大人,您又工作到這麼晚了。身體要緊,稍微休息一下吧。」漢弗萊語氣溫和地勸慰道,眼中帶著長者對晚輩的關懷。
海因茨抬頭看了老僕人一眼,眼神中冰冷的銳利稍稍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疲憊與隱藏極深的情感。他指了指桌上的湯碗,聲音放緩了些許:「放著吧,漢弗萊,我稍後再用。倒是你,怎麼現在還沒休息?」
漢弗萊輕輕搖了搖頭說:「老僕休息前,遇到馬丁少爺,少爺很關心您的情況,他為早上忤逆您的事情感到愧疚。」
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Fn5J3o1Bq
海因茨的眼神瞬間閃過一抹複雜的情感,原本稍有緩和的眉頭再次緊蹙起來。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氣惱:「他還是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漢弗萊緩緩走到書桌旁,低頭收拾起散落在桌面上的文件,彷彿只是在做著日常的工作。
海因茨的拿起桌上的湯匙,漫不經心地攪動著碗中的湯品,熱氣氤氳,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書房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湯匙輕微的碰撞聲,以及燭火輕微的爆裂聲在靜謐的房間迴盪。
「他反對我清算那些舊王室的殘黨。」海因茨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略帶壓抑,彷彿在極力克制著內心的怒火。「他認為我太過趕盡殺絕,不該對那些已經失去權勢的人,再痛下殺手。」海因茨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失望與不悅。
漢弗萊依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將整理好的文件放回原處,語氣依舊平緩,彷彿只是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少爺心善,這是好事。」
「心善?!」海因茨突然放下湯匙,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怒意與失望,打破了書房內的寧靜。「在政治上,善良就是軟弱!慈悲就是愚蠢!他難道還不明白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那些舊王室的殘黨,一日不除,就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可能反噬!」
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ZniTfJGtv
漢弗萊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緩緩轉過身,面對著海因茨,蒼老的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表情,眼神中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與洞察。「大人,少爺只是還年輕,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權力鬥爭的殘酷。他有著與您不同的理想。」
「理想?」海因茨冷笑一聲,語氣中充滿了嘲諷與不屑。「政治是刀光劍影的戰場,不是吟詩作對的沙龍!他以為靠著理想和善良,就能治理國家?簡直是天真!」海因茨的怒火似乎再次被點燃,語氣也變得激動起來。
漢弗萊靜靜地看著怒火中燒的海因茨,沒有插話,只是默默地等待著他情緒的宣洩。他知道,海因茨的怒火,並非完全針對馬丁,其中也夾雜著對自身,對現實的某種無奈。
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疲憊與失落。他站起身子走到窗邊,背對著漢弗萊,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聲音也變得低沉而落寞:「我早上賞了他一巴掌……」
漢弗萊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神微微閃爍,但他依舊保持著沉默,靜靜地等待著海因茨的下文。
「我不該動手的……」海因茨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語氣中充滿了懊悔與愧疚,不再是之前怒火中燒的樣子「我知道那樣做是錯的,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海因茨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後一句話幾乎呢喃自語,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感。
漢弗萊走到海因茨身後,再次將羊毛毯往他肩上拉了拉,輕聲道:「大人,您只是太過望子成龍了。您希望少爺能成為一個出色的繼承人,能繼承您的事業,帶領國家繁榮這份心意,老僕明白。」
海因茨依舊背對著漢弗萊,沒有轉身,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迷茫與自我懷疑:「我對他太嚴厲了嗎?漢弗萊,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海因茨罕見地向一直服侍自己的老僕人,吐露了內心深處的懷疑。
漢弗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著措辭,才緩緩開口,語氣依舊溫和而充滿智慧:「大人,您對少爺的期望很高,這是毋庸置疑的。您希望他成為一個堅強、果斷的領袖,能夠在風雨飄搖的政治漩渦中,屹立不倒。您的苦心,少爺將來一定會明白。」
漢弗萊停頓了一下,說道:「但是少爺的善良和慈悲,也並非一無是處。在這個充滿鬥爭與陰謀的世界裡,擁有一顆仁慈的心,或許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力量。就像就像您,大人,您雖然行事果斷,手腕強硬,但您的內心深處,也並非完全沒有同情。」漢弗萊的語氣溫和而委婉,卻又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力量。
海因茨的身體微微一震,他沉默良久,才緩緩轉過身,重新面對漢弗萊。他深邃的眼眸中,複雜的情緒在交織,疲憊、愧疚、焦慮、以及不易察覺的動搖。他看著漢弗萊蒼老的面容,彷彿想從那雙沉靜的眼睛裡,尋找到答案,或是得到一些慰藉。
「力量……慈悲……」海因茨喃喃自語,重複著漢弗萊話語中的關鍵字,眼神中依舊帶著迷茫與不確定。他似乎在思考著老僕人的話,也在反思著自己的教育方式,以及與兒子之間日益加深的隔閡。
漢弗萊看著陷入沉思的海因茨,知道自己的話語已經觸動了他的內心。他微微一笑,輕聲道:「大人,湯要涼了。無論如何,先用些熱湯暖暖身子吧。有些事情,或許時間會給出答案。」漢弗萊再次將話題拉回眼前的現實。
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Zr1T9QKs
海因茨回到座位喝著湯,書房內重新被靜默所籠罩。熱湯的溫度似乎稍稍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意,但他眉宇間的疲憊與憂慮,卻依舊沒有絲毫減退。漢弗萊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海因茨再次開口。
良久,海因茨放下湯碗,發出輕微的聲響,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漢弗萊,彷彿穿透了緊閉的窗簾,投向遙遠的未知之處,語氣低沉而緩慢地說道:「時間真的能給出答案嗎?漢弗萊,有時候我真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回到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海因茨的目光變得有些游離,彷彿陷入了回憶,聲音也變得低緩而幽遠:「還記得威廉王子嗎?那個曾經被譽為王國希望的孩子。」他突然轉移了話題,語氣中略微感傷。
漢弗萊眼神微微一動,他當然記得那位曾經備受矚目的王子。即便深居簡出,在首相府邸中,也偶爾能聽到關於舊王室,關於那位殞落的王子的傳聞。他緩緩點了點頭,回應道:「自然記得。老僕也曾遠遠地見過王子殿下幾次。那時候的王子殿下,是多麼前途光明」
海因茨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帶著自嘲與無奈,與他平日裡冷酷嚴厲的形象截然不同。「前途光明……呵呵……命運弄人啊!誰能想到,曾經高高在上的王子,如今卻淪落到那般境地。」海因茨的語氣中,似乎並非全然是幸災樂禍,反而隱約包含著一些惋惜,甚至是同情。
漢弗萊依舊保持著沉默,他知道,海因茨主動提起威廉王子,絕非只是隨意閒聊。必然有其更深層次的考量。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以他多年的經驗,他知道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有效的溝通方式。
海因茨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彷彿在對著無盡的黑暗傾訴:「我之所以如此嚴厲地對待馬丁,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威廉,我不想讓他重蹈覆轍,不想讓他步上威廉的後塵。」
漢弗萊眼神微微一凝,他明白海因茨話語背後的深意。如他所想,威廉王子的遭遇,在海因茨心中,可能留下了比他想像中更深刻的印記,甚至影響了海因茨對待自己兒子的方式。
「少爺雖然和大人您有諸多不同之處,卻繼承了您的責任感。」漢弗萊聲音溫柔而肯定。
海因茨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再次發出一聲嘆息「威廉的悲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沉迷享樂,視責任於無物,最終落得那般下場,怪不得別人。」海因茨的語氣再次停頓,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的話語。
「但是他畢竟也曾是一個被寄予厚望的王子。」海因茨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消失在空氣中,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沉默,以及書房內燃燒的燭火。
漢弗萊靜靜地看著海因茨,他從未見過如此疲憊的首相大人。一向冷酷、堅毅、彷彿沒有任何情感破綻的海因茨,此刻卻顯得如此脆弱,甚至柔情。他彷彿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在他信任的老僕人面前,展露出了內心深處,那些不為人知的一面。漢弗萊知道,在海因茨的心中,隱藏著比他表現出來的更複雜的情感。對威廉王子的刑罰同樣有他的不得已,不僅是釋放給政敵、盟友的訊號,也是為了讓馬丁少爺直面政治鬥爭的殘忍。
當湯匙放下,漢弗萊開始默不作聲地收拾起桌上的湯碗與餐具。他的動作依舊輕緩而細緻,彷彿不願打擾到主人重新凝聚的思緒。湯碗被輕輕端起,放置在托盤之上,瓷器與瓷器之間發出極其細微的碰撞聲。漢弗萊將托盤穩穩地托在手中,轉身準備離開書房。走到門口時,他略微停頓了一下腳步,回過頭,對著書桌前的海因茨,微微鞠躬,以恭敬而沉穩的語氣道:「大人,夜已深,請您也早些休息。國事再繁忙,也需保重身體。」
海因茨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並未轉身,只是以低沉而簡短的語氣回應道:「嗯,我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漢弗萊。」
漢弗萊再次微微頷首,隨即退出了書房,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將書房內的寧靜與孤寂,重新歸還給了海因茨。隨著房門的閉合,書房內的光線似乎也黯淡了幾分,更顯得幽深而靜謐。
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d4jEfUPq1
海因茨翻起訓犬師送來的報告,他的腦海浮現出犬舍之中,那隻棕毛犬匍匐在地,溫順臣服的模樣,他對於威廉的「轉變」感到十分满意,認為這一切的殘酷的手段,都是值得的。
「漢弗萊!」海因茨突然開口,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在靜謐的書房內迴盪。
房門外,幾乎是在海因茨開口的瞬間,便傳來了漢弗萊恭敬的回應:「老僕在。」
「擬兩封信。」海因茨語氣沉穩地吩咐道「一封,通知犬舍的訓犬師,明日將『犬隻』斑點,帶至首相府邸。」
「是,大人。」門外傳來漢弗萊恭敬的回應。
「另一封……」海因茨略微停頓,眼神變得幽深而冷酷,語氣也愈發低沉,彷彿在醞釀著更深沉的陰謀,「另一封,告知布萊爾女士,『尾巴』的銜接,可以開始進行了。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老僕明白。」漢弗萊的聲音依舊沉穩,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彷彿早已習慣了接受主人的任何指令,哪怕是再過駭人聽聞的要求,也能平静接受。
「還有……」海因茨的眼神微微眯起,嘴角的弧度愈發冰冷,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與期待,「明早傳令下去,開始著手準備『王子』遊街的儀式。務必盛大,務必讓所有人都印象深刻。」海因茨的最後一句話,語氣格外加重,彷彿在強調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遵命,大人。」漢弗萊恭敬地應聲,隨即安靜地退去,腳步聲漸漸消失在寂靜的長廊之中。
海因茨再次獨自一人留在空曠的書房之中,昏黃的燭光依舊在他周身跳躍,將他的身影映照得愈發孤高而冷峻。他拿起一份堆疊如山的公文,眼神重新變得專注而銳利,書房只剩下羽毛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首相府邸的燈火通明,卻無法照亮犬舍的陰暗角落,在那裡,被剝奪了名字與尊嚴的『犬隻』,無聲地喘息著,見證著人類權力遊戲的殘酷。
ns 15.158.61.5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