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李東海到了員工餐廳打好飯,就坐到一人事處的女員工旁邊。在人事處工作的長捲髮美女名叫鄭麗媛,在人事處來說就像女版的三好李東海--工作效率好、人際關係好、外貌身材好。
大夥兒一開始看這兩人走一起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有點什麼,後來才知道是純朋友、純交心。別說李東海離婚後沒興趣要找第二春的意思,鄭麗媛追求者多,但是她早放話這輩子都不會結婚,談戀愛也是浪費時間,領教過她脾氣的男人也沒幾個敢繼續追求。
相較於李東海比較靜的個性,鄭麗媛要活潑得多,倆人看上去兜不在一起的,卻偏偏能夠當個性互補的好友。李東海親近的朋友不多,鄭麗媛就是少數能讓他吐露心聲的之一。
「怎麼啦?瞧你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鄭麗媛斜睨著李東海。
李東海吃著飯,但是有點食不知味,「很明顯嗎?」
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兩下:「今天有事沒法接你下班了,抱歉。」
鄭麗媛翻了個白眼,「我認識你都多久了!說吧,你家那口子讓你不開心了?」
李赫宰的事情李東海只有讓鄭麗媛一個人知道,而從他決定和李赫宰交往開始,鄭麗媛也的確幫了他不少忙。雖然李東海結過婚,但那是相親結來的,他真的不懂戀愛,更別說跟個和自己一樣老大不小的男人談戀愛。
「如果交往了五年從來沒上過餐館好好吃頓飯,卻在某一天突然去了高級餐廳,而且隔天還溫馨接送情,那算什麼?」李東海就好像是在講別人的事,一口一口嚼著飯。
鄭麗媛聽了按耐不住額角的青筋:「他那樣做了?」
李東海點點頭。
雖然李東海也是個男人,但是就如前面所說,他不懂戀愛,所以他也不懂當對方做某些事情時,背後有什麼含意。
「媽蛋!那小子外遇了吧?」鄭麗媛忿忿說出這句話後,才驚覺李東海還在自己旁邊吃著飯呢,「呃--也不是每個男人都這樣……」
接著觀察李東海的臉色,只見李東海愣了下,臉色漸漸發白…然後轉青……
鄭麗媛叫了一聲趕緊撈起李東海用力拍背:「找死啊!噎著也不說!」
「咳咳咳…都噎著了讓我怎麼說…咳咳……」從李東海嘴裡溜出半顆丸子。
鄭麗媛皺著眉頭嘆了口氣,「你家那口子我不是沒看過,我也覺得他不是那種人,或許就是想彌補彌補。誰讓你們倆工作狂,天天都那麼忙,難得一個不忙的時候,另個偏偏忙得不可開交,連個餐館都沒上過。」
李東海咬著嘴裡的勺子,垂下眼睫。
氣氛太沉重,鄭麗媛重新調整了語氣:「今天晚上陪我去吃家新餐館,我請客!我們處今天跟B市聯誼,我不想去就反而沒人陪我吃餐館了。」
李東海知道自己這朋友雖然是心靈導師,但卻是戀愛絕緣體,無奈地笑了下,「嗯,一起去吧。」
兩人下班後,李東海先回家開車,再接鄭麗媛往餐館去,進到餐館,李東海不禁感嘆自己的好友果然很會享受。餐廳的裝潢很別致,牆壁和天花板都用仿鐘乳石砌成,燈光橘黃橘黃的很有氣氛,連小河道都做得很真,上面還搭了個小橋。
兩人挑了個小橋邊的位置坐下,鄭麗媛興致高昂地翻著菜單,一切交給別人決定的李東海無所事事,便再度環視了下特別的裝潢。
只是當視線飄到橋的另一邊時,李東海愣住了。感覺到異樣的鄭麗媛抬起頭順著李東海的視線看去,也同樣僵住。
那方向坐著一男一女,女的一手捏著男方的臉頰有說有笑,男的不迴避也跟著笑得燦爛--重點是,那男的是李赫宰。
李東海這方向只能看到側後面,但是那人即便化成灰他都能認得;而鄭麗媛能清楚看到側臉,驚訝得嘴都合不攏。
「外遇」一說根本是鄭麗媛沒參考性的胡說,現在擺在眼前反而有點震驚了。
不過再怎麼不敢相信,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好友--
只見李東海一愣一愣地收回視線,拿出手機盯著看,像是要確認什麼似的,手機都快被盯出個洞來。鄭麗媛微微俯身一看,發現李東海是在看中午時收到的短信。
李東海的表情越是波瀾不驚,就越可能代表他心裡的某個地方正在坍方。
晚上,李赫宰接到了一通電話,便急急忙忙趕到一家酒吧,對方還吩咐他不用開車。
進到酒吧,只見鄭麗媛一臉氣呼呼地坐在已經醉趴在吧檯上的李東海旁邊。
「怎麼喝這麼多?」李赫宰皺起了眉頭。
李東海不是個很能喝酒的人,一碰酒精就會臉紅、不到半瓶就會醉,雖然醉了不會太鬧還意外聽話,但是會變得--
「嗚嗚……」趴在那兒的李東海突然嗚咽了一聲,眼淚就嘩啦流了出來。
--變得非常愛哭。
「還問呢!都是你造成的!」鄭麗媛伸出食指用力往李赫宰胸膛一戳,「要不是你偷吃,他會有閒情來買醉嗎?還喝得一蹋糊塗……」
李赫宰一聽不對勁:「偷吃?」
鄭麗媛狠狠瞪了李赫宰一眼,「還裝呢!今天我和東海在S餐廳全看見了!你和一女人!」
李赫宰還沒來得及反駁,鄭麗媛就像打機關槍似地劈哩啪啦罵了一堆:「還以為你是純彎的,沒想到心裡對女人還是有意思的啊?那你玩我們東海呢啊?難道你不知道那段莫名其妙的婚姻帶給他的傷害有多大嗎?他這感情是說玩就能玩的嗎?說話!」
李赫宰聽得一頭霧水,根本不知從何解釋而起,只覺得似乎被誤會了什麼。
「麗媛,我不知道妳誤會了什麼--」
「閉嘴!」結果叫人說話的人還讓人閉嘴,「有什麼要解釋的不是對著我!帶回去,他車子在外面。」
鄭麗媛走到李赫宰身邊,將右手攤在李赫宰面前。
李赫宰一臉不解地看著鄭麗媛,鄭麗媛一臉氣結地翻了白眼:「車錢哪!我可是坐你男朋友車子來的,難道讓我走路回去?」
面對李東海這氣勢如虹的朋友,李赫宰也一向沒轍,只得趕緊從皮夾裡掏出紙鈔,順便把酒錢也補上。
李赫宰把李東海背進家門,才剛放下李東海,對方就又整個人軟到他身上,滿身酒味,一抽一抽地哽咽,活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李赫宰抱著這身溫軟的身體,很禽獸地硬了,不過掛在他身上的人兒大概是醉暈了沒發覺,硬把他推到牆上胡亂親著,大腿根兒還有一下沒一下地蹭著撐起的褲襠。
李東海喝醉可就不管什麼年紀三十老男人的問題了,撒嬌撒潑樣樣來,鼻涕全蹭在李赫宰的西裝上,抽噎著罵粗話。
李赫宰摸了摸李東海的頭,哄小孩似地:「寶貝兒怎麼啦?誰委屈你了?」
李東海吸了吸鼻子,眼睛迷濛地瞅著李赫宰,食指指著李赫宰的鼻頭:「壞蛋!」
李東海很愛乾淨,指甲總是沿著指頭的形狀剪得整整齊齊,手指沒李赫宰的長但是好看,李赫宰突然就玩心大起咬住李東海的手指,還流氓地笑了下。
只見李東海愣了愣,看著自己被咬住的手指,「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眼淚跟瀑布似地流。
李赫宰一下慌了手腳,趕緊抱住懷裡的小祖宗拍背順氣:「不鬧不鬧!我們洗洗睡覺了好不?不鬧你了!」
這人鬧起來可比三歲小孩還難對付啊真是!
李赫宰打橫抱起嘴裡還嘟囔著的李東海進到房間,原本想先放到床上幫他把衣服給脫了再放進浴缸裡,結果李東海背上碰到床就抓著李赫宰不放了,手腳並用地纏著。
「東海啊先放開我,幫你洗澡完再睡啊!」再不放手我就忍不了了!
「親親……」
說著,李東海又把嘴湊上來,刻意扭著小腰挑逗,李赫宰可是完完全全沒想到酒精對李東海還有這效果。之前兩人也一起小酌過,不過就真的只是小酌,李東海總是喝不到三杯就想睡了,李赫宰也不讓他喝多。
幸好今天和他喝酒的是鄭麗媛,小東西這模樣讓別人看到了會出大事!
李赫宰一巴掌拍在李東海的屁股上:「屁股癢呢你!」
反正隔天是國定假日,李東海公務員放假,李赫宰本來就有一堆假沒放,順水推舟!
李東海嘿嘿地笑著,接著就被懲罰了。
隔天是李赫宰先起的床,李東海則難得沒在上班時間的點起床,還甜甜睡著。
李赫宰洗漱完了就去冰箱裡撈了兩個冷凍饅頭和豆漿出來熱,也沒忘了拿兩顆蛋出來煎,弄完了再去房裡把李東海叫醒。
李東海因為宿醉頭正疼著呢,李赫宰便伸手撈起李東海,像抱娃娃似地從後面抱著李東海走進浴室洗漱,再抱著到餐桌旁坐下。
李赫宰屁股才剛坐下,椅子都還沒熱,李東海就抬頭定定地說了一句:「我們分手吧。」
李赫宰頓了頓,愣是沒懂李東海是不是還在宿醉說夢話。
「分手吧。」李東海像是懂李赫宰在想什麼,又敲了一記肯定的釘子。
「一大早的你說什麼……」
李東海突然就站起,炸毛似地瞪著眼,把眼前的東西都給掃到了桌下:「我他媽的不想跟你在起一鬧了行不行!」
李東海很少爆粗口,撇開昨晚喝醉不說,平時連話都少了更別提罵人--而且還是對著李赫宰罵。
「你現在跟我鬧什麼?」李赫宰皺著眉頭也站起身來。
「誰鬧?到底是誰鬧啊!」李東海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眼底都是血絲。
李赫宰忍住胸腔那股氣,好聲說道:「昨天麗媛和我說了--」
「說了什麼我不在乎,我累了。」李東海坐回椅子上,手肘撐在桌上捂著臉,「或許我們本就不該這樣…本來就不該……」
腦袋就像安了什麼炸彈似地一跳一跳的,每一跳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但是李東海的記憶還清晰,甚至記得昨天李赫宰穿了什麼衣服、那女人穿了什麼樣的高跟鞋,顏色、款式都跟烙在腦海似地清楚。
他不恨李赫宰也不恨那女人,但是自卑感油然而生擋都擋不住。李東海在腦海裡描繪著,描繪著那兩人坐在一起的美麗景象,任何人看來都是絕配,郎才女貌,比對自己和李赫宰,怎麼看怎麼彆扭。
跟李赫宰的關係他哪能不害怕,他沒有一次和李赫宰走在外頭是安心的。他不怕被人指著罵說變態,卻怕別人用異樣眼光看李赫宰、看自己的家人。
李赫宰在別人看來可能只是普通上班族,但是誰能知道他背後所揹負的家庭壓力?他的父親能放任這麼個兒子年紀都三十了還胡搞瞎搞,跟一個男人搞在一起?他也怕自己的父母知道,他天生就不孝,打從懂事就知道自己不喜歡女人,但是五年前失敗的婚姻已經傷了父母一次就不能再傷第二次,若是父母讓人說了是變態的爹娘,他怎麼想都難受。
或許自己放手了,李赫宰能有個漂亮聰慧的妻子和美滿幸福的家庭;父母即使沒媳婦兒也能因為兒子認真工作而抬得起頭。
放手不好嗎?
攥緊了拳頭,李赫宰沒看見李東海從眼裡沿著指縫、手掌所流下的液體,嘴一抿緊就拿著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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