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宰其實車開到一半就後悔了,兩人從沒吵過架,這還是頭一回,李東海平時就不常和他抱怨,什麼事都往自己心裡堆,難得爆發了自己卻也跟著鬧,肯定也往李東海那脆弱柔軟的心上扎了刺兒;但是也不能就這麼折回去,他知道自己寶貝兒臉皮薄,就這麼又回去找他的話肯定會鬧得更兇,不如今天都給自己點沉澱的時間,明天再安撫也不遲。
而另一頭的李東海在李赫宰走了之後呆坐了很久,才蹲下去收拾殘局,盤子的碎片在他手上割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沒有進食而產生胃酸、宿醉的後遺症和著心痛一起強烈地打擊著他,根本對手上的一點小傷毫無察覺。
對著李赫宰說那樣的話,他怎能不疼?李東海是心細的,兩人要交往的那會兒就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感情都交託給那人了,怎麼可能說後悔就後悔。
可是事實不會有自己想像的美好,當他看見一個能夠匹配得了李赫宰的女人站在身邊時,就像眼裡入了刺兒,疼得不得了還閉不了眼,只能任憑淚珠像斷線了地掉--
李東海靠著桌腳無聲地大哭著,一如往常他封閉的心,不能出聲。
隔天,李東海同樣的時間出門,但卻在快要遲到的點才頂著一張嚇人的慘白臉色進辦公室。一向不遲到的李東海今天晚到了,還一臉無精打采、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喜歡過問員工私事的長官也忍不住問了句。
「東海啊,你今天怎麼這麼晚?你怎麼啦?」
李東海像是突然才回過神一般「啊」了一聲,「今天精神不太好,在路上和人擦到車子了……」
「這樣啊?怎麼不先打個電話來呢?」
「手機給忘在家了…抱歉……」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今天李東海特不對勁兒,整個工作效率都變差了,臉色也很不好看,但就怕是和情人吵架了才這麼個樣子,誰都不敢開口亂關心,只能給他遞遞水、遞遞微他命。
午休大夥兒都去餐廳吃飯了,只有李東海一個人還在幹活兒,一手捂著胃。昨天一整天都沒吃,今天看到饅頭就反胃,整個胃疼得不得了卻還是不想吃東西。
鄭麗媛聽聞李東海今天狀況不好,就來到辦公室看他了。
「怎麼啦?瞧瞧你的臉,嘴唇都發白了!」
李東海虛弱地擺擺手,「沒事兒…就是胃有點疼……」
「還有你的手!」鄭麗媛聞出了點不對,拉了個椅子坐到李東海身邊,「你們……吵架了?」
李東海咬了咬唇:「散了。」
「什麼?!」鄭麗媛嚇了一跳,「怎麼說的?怎麼就散了?他沒和你解釋嗎?」
一抹慘澹的笑容在李東海的嘴角浮現,「我提的,我沒讓他解釋。」
鄭麗媛一拍額,怎麼就遇上個死腦筋的!「或許是我們誤會了,該把話說清楚了再決定散不散啊!看看你,還把自己折騰這鬼樣子,下午的班別上了,去醫院吊個水!」
「不是只有這事兒……」李東海搖搖頭,「我不生他的氣,我是生自己的氣。」
鄭麗媛一股氣憋得慌,李東海的彆扭已經超出她所想像的境界。她嘆了口氣,「不管怎地,你先給我好好吃飯,塞都得塞下去。」
被鄭麗媛拽著吃飯、給手擦藥又帶去醫院吊了水後,李東海精神恍惚地晃進家門。被自己落在家裡的手機靜靜躺在桌上,黑暗中閃著光。
李東海朝著那點亮光走去,點開,全是李赫宰打來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原本不想看那些短信的,但是又忍不住點一條來看,裡頭包含李赫宰真真切切的道歉和低頭,即便那不是他的錯,李東海很懂他的性子。
--東海你接我電話好嗎?我很擔心你。
--東海我錯了,你要聽什麼解釋我全說,不瞞著你,原諒我好不好?
--寶貝兒求求你接我電話,我擔心你出了什麼事!
李東海捏著手機眼淚不要命似地掉,最後按下了全部刪除,然後手機突然就自己關機了,再也打不開。
就著李東海最在意的年齡問題,他沒法忍受自己像個十七、八歲的失戀小孩,一分手就換號換手機,上帝選了個好時間讓他的手機停止運作。
晚上李東海就出門去換手機了,原本想換支便宜點的,畢竟他不喜歡把錢花在這種消耗品上,碰巧門號合約到期,換新號碼搭手機就很便宜,又拗不過店員的推銷,李東海就順便把號碼給換了。
他沒想讓李赫宰擔心,但是又不能真的回電給他,反正都是大男人了,這種事過幾天就會釋懷,自己也一定是這樣的。
兩個禮拜過去,李赫宰整整兩個禮拜找不到李東海了,這麼一失聯真的是急死了他。去他公司前等都被巧妙躲掉,偏偏最近大案子多著,也沒多餘時間可以去李東海家前守株待兔。
這天,李赫宰心一橫,把工作都丟給了底下,說什麼都要請假,和李赫宰一起工作多年的夥伴都有點驚訝,因為李赫宰從來沒有在這麼忙的時候說要請假。原本上頭不放人走,但是瞧李赫宰一臉鐵了心的樣子,覺得應該是什麼要事才會請假,所以最後就讓他請了。
李赫宰一從公司離開就開車到了李東海的大樓底下,車上還載著那天和他一起吃飯的女人。
「你非拽著我來?」女人扭頭一問。
李赫宰不說話,只是一臉凝重。
天色漸黑,生活軌道被迫導正的李東海早早結束了工作下班回家,車子要開進地下室前他看到了那輛眼熟的車,心底跳了一下。
誰知道當自己進了家門要關門的時候,一隻被西裝褲包裹著的長腿硬是卡進了門縫。
「東海!」
李東海急急忙忙想關門,但是他的力氣一直以來都比對方小,對方輕輕鬆鬆就推著門進來,然後在把門關上,喘著氣站在他面前。
李東海家住得不高可也有十樓,李赫宰是跑著樓梯上來的。
「你幹什麼來?出去。」李東海抑制著心底的躁動,指著門。
李赫宰低頭一看,李東海幫他準備的拖鞋還沒丟,心裡一喜。李東海也發覺了李赫宰在看什麼,便伸腳把那拖鞋撥到角落。
咱大男人不搞睹物思人那套,若每個人的每一次失戀都要丟東西,那該多浪費多麻煩啊?李東海是這個告訴自己的,所以這個家裡李赫宰用的東西都還放著。
「今天我不管你聽不聽,我都要解釋。」
李東海睨了李赫宰一眼,轉身就要走,李赫宰見狀一把抓住李東海。
「都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兒了,這樣拉拉扯扯像話嗎?!」李東海甩著手卻徒勞無功。
「你就只會拿年紀說話!」李赫宰扣住了李東海的肩膀,「撒嬌不好嗎?任性不好嗎?我天天盼著你能多依賴我一點,我不喜歡看你把事情都自己攬著不說!」
李東海咬緊了牙關,眼神避開李赫宰。李東海一直都很怕兩人的感情變質,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是好的,這世界上能讓人參考的戀愛劇本很多,卻沒有人告訴他兩個大男人談戀愛該怎麼相處。
他不想給李赫宰負擔,兩人都是出社會的人了,不是啃著書本無憂無慮的學生,要煩惱的事情多太多了。很多事情男人可以自己解決,雖然兩個人是戀人,但畢竟都是男人。
「我覺得我自己很沒用,因為你的痛苦難過我統統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給你什麼,我不知道我的存在能不能帶給你快樂,我很迷茫啊東海……」
李東海抬頭,看見李赫宰眼底泛著的淚光。李赫宰沒在他面前哭過。
一看,心就軟了,李東海也抑不住從胸腔溢出的酸楚,「我不想困擾你、不敢困擾你…我怕我不堅強,這段感情也會跟著崩毀……跟個女人在一起多好啊,她跟你很配的,看著我很羨慕,因為我們一輩子也不可能那樣走在一起!」
李赫宰張了張嘴,從喉嚨深處吐出幾個字:「說什麼啊…那是我姊啊……」
搞笑似的,狗血似的,李東海眉頭一皺,看向李赫宰:「什麼?」
李赫宰心頭的大石一放,整個人踉蹌了幾步靠到後頭的門上,恍然大悟地用手臂遮著眼大笑,原本積在眼眶裡的淚水都流下來了。
李東海還一愣一愣的沒回過神,李赫宰笑完了才一手攬過李東海,「醋勁兒可大了,你這下誤會也大了。」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李東海感覺到會令他窘迫的答案呼之欲出,急著想掙脫李赫宰的懷抱。
李赫宰抱了個緊實,哪能讓李東海推開,「你要不要下樓給你大姑子道個歉吶?她可是為了我抓她來給你解釋正火大著呢!」
李東海一下子腦袋當機了,「逼--」的一聲,胸口還傳來李赫宰因為憋著笑而強烈的震動。
「李赫宰你耍我啊--!」
「是你不讓我趁早解釋的怪我啊?」
「我要宰了你啊!丟臉死了!」這事兒若說給鄭麗媛那女人聽,她大概能笑三天三夜!
李赫宰抱著李東海親鼻子親臉頰親耳朵的急安撫,兩人都藏不住嘴邊的笑。
「天塌下來都有我給你扛著呢,怕什麼,你男人沒這麼沒用。」
耳邊低聲傳來的情話,讓李東海紅了耳根子。
天塌有李赫宰給他扛,雨來有他給李赫宰遮,兩人一起,怕什麼。
大男人了嘛。
後來,李赫宰死拖活拖把李東海給拖下樓和大姑子見面了,那時李赫宰的姊姊李笑拉剛從美國回來,臨時約了李赫宰,李赫宰沒太多時間跟李東海解釋,原本想在國定假日那天介紹對方的,沒想到會鬧一場烏龍。
李赫宰沒怎麼提過他姊姊,李東海只隱約知道李赫宰有個同父異母的姊姊在美國工作,很少回來。這仔細一看,其實姊弟倆還是有點兒像的,怎麼自己就看到別的去了。
李赫宰讓李笑拉開著自己的車走了,留在李東海那,李東海一開始覺得不好,李赫宰才告訴他姊姊都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
李東海聽了當然背脊一聳,讓家人知道了可怎麼辦!但是李赫宰信誓坦坦說他雖然跟爸爸不親,但是這姊姊甭說,絕對是站他這邊的,小時候挨打都替他擋著呢。
那天晚上兩人牽著手躺在床上,李赫宰說了很多有關家裡的事,有和李東海說過的也有沒說過的,李東海一字一字仔細聽著,知道這男人已經是把心掏了出來和著血肉都給他了。
隔天一早,兩人都同時起床也同時請假翹班了,一個在廚房裡忙碌著弄早餐,一個躺在床上看書。
如果兩個人能一直這樣該有多好。兩人也不是沒想過住一起,只是忙著忙著就忘了,昨晚正好商量了下,決定李赫宰繼續租著那房但是給回國的李笑拉住,自己搬過來跟李東海住。
正當李赫宰要去房裡叫人的時候,門鈴響了,李東海從房裡聽見也出來一起去應門。這個點誰會來找李東海?
朝視訊螢幕上看,什麼都看不到,兩人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李赫宰用口型說:「我來開門,你站後面點兒。」
門一打開,一個小孩兒衝進門來撲向李東海的大腿大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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