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魯尼亞皇城西樓,五層高的魔法師大樓頂樓,大魔導師辦公室內,一頭黑髮,梳著小辮子,留著鬍子,穿著銀邊紫棠色大袍的中年男性,坐在檀木製的辨工桌前,閱讀著一份厚厚的文件。男性正是波方國三巨頭之一——魔法師團的領袖——大魔導師彼卓文‧柏立高。
彼卓文翻弄著文件,越往文件中鑽,眉頭便鎖得越深,最後深嘆著,把文件丟到了桌上。房間昏暗,僅靠著幾道小小的窗戶,以及兩支火把照亮著。房間正中間是辦公桌,兩旁擺放著高寬的書架,深處是一張擺滿研究用儀器的桌子。彼卓文把心神放空,試著從那難解的文件中解放,可惜偏偏有人不識趣地敲著木門,使得彼卓文逼著自己回到現實。
「進來。」
隨著彼卓文命令式的話聲剛落,一名非魔法師,穿著警衛鎧甲的男子走了進來。男子來到辦公桌前,微微低下頭,說:「抱歉,彼卓文先生,我們的逮捕行動失敗了。」
皇室警衛來到魔法師樓並不常見,但這名警衛的到訪看來並不稀奇。警衛的披風圖紋說明他官至警衛總隊長,在皇室警衛中有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彼卓文看著警衛,沒有因對方的過失露出不悅的神色,反而平靜地回答:「我已經接到報告了,那不打緊。這反而是我們的好機會。」
「先生的意思是……?」警衛抬頭,不解地問道。
「你的部下在神殿發現了一名黑甲傭兵,以及一名年輕的少年,對嗎?」
「是的。」
「那可是騎士團長特意安排的。」彼卓文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騎士團的車伕證實,那名傭兵是莫文從外招聘來,為了秘密地將神殿的秘寶帶走。至於那名年輕人,則是團長的兒子莫沙‧依文達。
「騎士團長委任外人,而神宗明顯知道內情。兩人合謀將藏於神殿內的秘寶偷走,這不是對我們最有利的口實?如此我們便有足夠的力證,將莫文和普巴趕下台。騎士團和神殿一時間無法重組,波方國便是我們的天下。
「哪怕這還不足以治他們死罪,我們還可以控告他們私通逃犯。總之,那兩名敢擋我登頂的傢伙,肯定再無翻身之日。」
「先生,你真是名天才。」
兩人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臉急不及待想要樂見其成。兩人交換個危險的眼神,即使對現狀感到滿意,彼卓文仍不忘提醒對方說:「別忘了,其他人生死無尤,唯獨是那名少女必須要活著回來。」
「謹遵命令。」警衛輕輕行了個禮。「不過,請恕屬下無知,那名失明的少女,真的那麼厲害嗎?」
「昆托,自那名沒用的工匠死後,你就負起照顧那名女孩的責任,至此你還不明白他與別不同之處嗎?」彼卓文按在不久前被他丟在桌上的文件,說道。「這是關於那名少女的研究報告。我們研究了他的製品,他不單能夠準確分辨每一項物料,對每項物料的特質和運用都瞭如指掌,而且手藝之巧至將繁複的雕刻都能作至精細無誤,他打磨的刃口足以削鐵如泥,而且絕無瑕疵。哪怕是皇室御用的工匠,都對其製品讚嘆不已,而且望聞莫及。你會相信一名雙目失明的少女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那名少女肯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獲得那未知的力量,便可以解開魔法兵器的關鍵。
「你明白了嗎?」彼卓文從抽屜中取出一瓶藥劑,走到昆托跟前,盯視著對方的眼睛,咆哮著再三囑咐道:「把這瓶藥劑喝了,然後就趕緊滾去把那些逃犯抓回來!」
彼卓文一聲令下,昆托忙接過藥瓶,行了個禮,沖沖離開了房間。
聽畢莉文娜的話,津等人一時間還未能接受。不單是覺得少女不能信任,還有所說的一切都太過匪而所思。誰能夠相信一名瞎子,可以成為一名工匠?而且還是技壓群雄的頂尖工匠?
四周一遍寂靜,無聲的氛圍對莉文娜來說亳不陌生,從那極為稀薄的空氣流動中,「懷疑」是少女唯一能夠解讀出來的答案。少女不感到驚訝,在他短短十餘年的人生中,同樣的情況可能已經遇過無數次。不過有件事他始終無法適應,就是悲傷。
無數次想獲得別人的信任,但也無數次受到懷疑。
難得地,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話。
「莉文娜可能帶著神的祝福降生。」神宗普巴最先擺脫了迷思。「他不單製造了第一把魔法兵器,而且在制止失控的火焰劍時,不是發出了像聖光一般的光芒嗎?神若奪去生命中重要之事,必會賜予另一項寶物。」
津搖搖頭,顯然並不同意神論者或宗教家的見解,只是無意反駁。
「無論如何,皇室想要抓捕莉文娜是不爭的事實,總不能讓他回到皇室坐以待斃。」津急急忙忙打住神宗那沉悶的上帝論,然後把目光轉向莉文娜。「你自己有甚麼打算?不管你有多厲害,想靠自己的力量逃離皇室,是幾乎不可能的。
「如今的神殿也不是藏身的好地方。」普巴說。
「我不介意你待在義賊團裡,不過我們過著的是流浪的日子,生活或許會諸多不便。」艾寧說道。「但我保證會盡力保諼你。」
莉文娜沉思著,並非思考著該如是好,而是該不該道出心中所想。他早決定了目標,也相信這些人不會傷害自己,不過……
他是否有這個權利,將自己的麻煩,強加在別人身上?
一只粗糙的手突然放在他的右手上。
「別擔心,我一定會幫助你的。」希多如是說著。
莉文娜急忙退開右手,餘溫仍然殘留。那突然的感觸猶如一記強心針,真誠的態度引出了少女心底的話。
「我想回去歐貝魯。」莉文娜衝破了心中的關口說。「這是師傅的遺願。」
「可以啊。」津肯定地回答。「就去歐貝魯吧,反正我也必須到那裡去。」
根據神宗所提供的古老記載,神的結晶散落在世界各地,為了收集所謂神的結晶碎片,津必須去往其餘四國。科亞大陸形似隋圓,波方國位處西北角,是大陸上最大的國家,國土差不多等於其餘四國面積的總和。其餘四國分佈於科亞大陸東北至西南的海岸線上,由於科亞大陸正中央的大草原為神屬地帶,與波方國相鄰的就只有東北的凡爾里國,及西南方的歐貝魯。
津希望以凡爾里國為終結,不單因為現在地距離歐貝魯邊界較近,同時也有私人原因。
他希望前往凡爾里國的時候,已是接近完成任務的時候。
「這麼草率決定真的可以嗎?」艾寧帶點擔憂地問道。
「也無不可。」津回應道。「若果莉文娜被抓,對我們也沒有好處。我可不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裡,要面對那些強大的魔法兵器。」
雖然津的話是如此輕描淡寫,但艾寧心中總有不安,這決定也未免太草率。
不過,即使再考慮下去,似乎也只有坐以待斃一途。
「無論如何,你們今晚就待在這裡。我已經命人給你們收拾了房間,在你們休息的同時,我會給你們打點旅途上的物資。」
翌日,陽光才從山巒冒出,津、莫沙和莉文娜已經準備好出發。普巴、艾寧、奧加和希多,以及一眾義賊都來到了山洞口,像是一場小型送別會。
經過前一晚的討論後,普巴和艾寧討論了往後的方向。神宗縱然想回去神殿,但艾寧阻止了他,正如普巴所說,神殿已經不再安全。如今的神宗失卻了神聖的身份,反而淪落到被追緝的地步,無疑他的處境已經十分危險。神宗是維持波方國三方勢力的重要人物,同時也是波方國人民的精神支柱,沒有必要在此時拼命冒死。為了說服神宗,艾寧只能暫時將神宗安置於義賊團內,同時答應普巴,必定會盡他們的力量,拯救其他聖職人員。
至於津那方面,艾寧盡可能地籌措了一些口糧和應急用品,全都放在奧加所背的布包裡。不過這些物資還不足以讓艾寧安心,在整夜的準備過程中他反覆細想,有了其他安排。
「津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憑現在的情況判斷,把這名少女和神的碎片託付給你是最好的選擇。」艾寧向津說,突然露出了首領般的命令語氣。「我讓你們離開,不過有附帶條件,這趟任務中必須帶上我的兩名部下。
「奧加和希多是我最出色的部下之一,他們將會隨你執行這趟任務。」
「我是希多,請多多指教。」少年恭敬地說道。「擅長潛入之類的工作。」
「……奧加‧阿爾薩特。」異色髮少年擺出一臉不悅的容貌,看來並不情願地說著。「義賊團裡的頭號狙擊手。」
「等等……這是秘密任務吧,可不能輕易讓外人……」莫沙正欲反對,然而他的聲音就如他稀薄的存在感般,瞬間被掩沒。
「……如果你們不怕死,那又有何不可?即使我不同意,你們也會跟過來的吧。」津才剛話畢,瀟灑地一個回頭,已經邁出了腳步。
傭兵很清楚,安插兩人加入,並不是想要幫助自己。
更重要的目的,是監視傭兵的行動,好讓津走向他們認為正確的路。
沒關係,本來我就沒有反抗的意思。只要你們跟得上進度,這種脆弱的關係也可以有強大的效果。
奧加和希多向義賊團的同伴們趕忙地道了別,隨即跟上了步伐。一臉茫然的莫沙,背起莉文娜,勉為其難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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