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津與虎人對戰之時,傭兵吸了一口氣,穩定了氣息,隨即將大劍緩緩出鞘。黑色的劍柄綁住厚厚的裹布,鋒利的劍鋒徐徐而出,寬闊的劍色呈玄黑色,詭異得使人望而生畏。
津隨手揮舞著大劍,儘管是細小的動作,都會牽起一陣劍風。活動活動了手腕,津隨即擺出作戰架勢,回應對方渴戰的訴求。虎人也沒有小覤,也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你會後悔的。」
「儘管放馬過來。」
津屏息運氣,玄黑的劍身像是回應他的期望,隱隱地泛起血紅色的不規則紋理,混和著烏黑,閃著可怖的血紅,猶如躍動的血管緩緩跳動,輸送著不知明的力量流遍全劍。津提劍奮力橫揮,一道黑色的氣流從劍延伸至五米以外,所到之處或傢俱或化成木屑,酒甕擊至粉碎,觸及以外除是強風所至,一種駭人之感無情入侵心底。短短數秒,五米範圍內之物盡掃而空,毀滅殆盡,虎人沉浸於恐懼,無法動彈、顛抖不止的身軀沒法反應過來。
厲害……這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厲害。
而且這份強大,還不是力量的全部。
虎人仍禁不住慄懼,但嘴角卻不由得輕輕上揚。
突然,一道赤紅之光於角落升起,緊接著一道火焰爆發,轟然發出巨響,直衝上洞頂。大火維持了一分鐘左右,擱倒了數人,又破壞了部分地方後,漸漸減弱下來。
「在下艾寧,是這個艾寧義賊團的首領。旁邊這位是希多,是在下最信任的部下之一。」虎人自我介紹完畢,朝向普巴深深低下了頭。「神宗大人,請容我為之前的粗暴行為道歉。」
虎人艾寧領著普巴、津、少女和他的部下希多,來到了洞窟深處一個隱蔽的小空洞。五人坐在木製的椅子上,艾寧首先帶起了話題。
「你言重了,艾寧先生。你救了敝人,敝人無意言謝。」普巴連忙請對方抬起頭來。
「津先生,也請你原諒,我不是有意要試驗你的。」
「別擔心,這種事我早習慣了。」津回答說。「不過,最初我以為你是真要取我性命的。若你不是主動把武器歸還,我肯定會用盡全力跟你對打。」
意思是那樣的力量還不是全力嗎?艾寧心中不禁一寒。虎人輕咳一聲,試著忍藏那股不安。
「話說回來,在神殿時那一切都不是巧合吧?」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準確了一點。」
「我們知道騎士團長的計劃,也知道你和莫沙會出現,所以一直埋伏在神殿附近。本來只打算把你和莫沙抓回來,沒想到會遇上那種情況。」希多解釋道。「當然,我不能告訴你是如何獲得情報的。」
義賊團想要得到如此深入的機密,要不是有強大的諜報能力,要不就是有皇室內部支持。不過從他們的態度看來,似乎不像後者。
「所以你們是為了阻止我?」
「坦白說,正如你所想。」艾寧回答說。「我們不相信騎士團,自然也不能將神殿的秘寶交託給一名外地來的傭兵。雖然神殿於我們有恩,但這到底是關係到波方國的未來。不過如今情況有變,既然皇室插手此事,又打算逮捕神宗,將那秘寶留在神殿並不安全。不過我們不明白的是,神殿是波方國三大主要勢力之一,到底是何故招惹到皇室的?」
「敝人也不清楚,但據那些警衛所說,指控神殿的是魔法師團。如果我們的存在會阻礙到他們的計劃,會想除掉我們也不稀奇。」
「難道說,魔法師團已經強大到有能力掌控皇室了嗎?」
「關於魔法師團的事,這裡正好有位和魔法團有關的人物。」津打岔說,目光投在少女身上。「神秘的小姐,我也不希望向病人動粗,若果你能坦白是最好不過。請把你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相告。」
莫沙在大空洞處幫忙收拾,當津等人都在別處討論著重要的事宜,被獨獨留下來,和山賊們一起收拾殘局徹底地傷透少年的心。
「你能不能別扳著臉?」
奧加抱怨著,他代表山賊的一方被留下來收拾殘局,自然臉上也不會有好面色。莫沙的負面情緒增加了奧加的不快,由其年輕的騎士亳不掩飾地將不悅,盡寫在臉上。
莫沙眼角瞄了奧加,沒有作出任何回應。騎士儘管只是微小的動作,但也足夠引起奧加的注意了。奧加走近莫沙,一把抓住對方工作中的手,不悅地說道:「你是甚麼意思?是瞧不起我們嗎?」
莫沙並沒有那種意思,然而基於自己的身份,他也不能苟同山賊們的存在。他明白若非身處此地,那自己可能已是皇室的階下囚。或許山賊們是拯救了自己,但他們犯法的行為不會改變。
騎士的維護法規與王國秩序的存在……
現在處於山賊之中,
以及從警衛手中拯救了少女,
這一切都是不被允許的。
……理應是不被允許的。
「說起來,你為甚麼被他排除在外呢?」
奧加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少年從沉思中喚醒,又把另一道沉睡心中的刺,再扎進心中深處。少年被無情的擱置於旁,已經不是第一次,神殿的時候,還有從父親手中接受任務的時候……莫沙就像名隨從,對這次任務的一切一切都不知情,也無權過問。
「我不知道。」
簡短的回答是最無情的總結。
是的,他連原因都無權知道。
默默地收拾著地上散落的碎片,莫沙原本扳著的臉,加添了一份悲傷。
「很難想像你是名騎士。」奧加走近少年身旁,幫忙著收拾那屬於對方的,細小的領域。「說實話,你連我們這群,被你們視為山賊的都不如。」
奧加的羞辱,莫沙不能認同,可是卻無法找到合適的話語反駁。
「寄望騎士團的百姓,也未免太可悲了。」
莫沙憤怒地盯視著奧加,比起自身的尊嚴,他更在意的是騎士團的威名。
「不許你侮辱騎士團。」莫沙憤怒地命令說。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奧加冷冷地回答說。「死守著成堆的規條,自恃高高在上,麋費國款卻一事無成。到底是我侮辱你們,還是你們侮辱了諸多對你們充滿期待的百姓?我們即使被稱為山賊,但所取皆是不義之財,回饋受苦的尋常百姓。哪怕是要背上不法之名,但我們可是切切實實地為草根付出一切。
「連自己該做甚麼都不知道的你,有資格自稱騎士嗎?」
憤怒,即使心中有多麼不憤,但可以反駁的話語,莫沙連一句都沒有。
莫沙低下頭,重又回到收拾的行列中。
「你到底是誰?」
面對著津的質問,少女遲遲未回覆,微微抖動的雙唇似是欲言又止。沉默總是最沉重的壓力,希多心懷憐憫,關切地說:「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不過少女擔心的顯然不是自身的安危。
「當你沒有能力時,依靠別人是唯一選擇吧。」
津坦誠地說著,少女遲疑了句響,難得地回應了尋問。
「我名叫莉文娜,本來是皇室御用工匠的助手。」
莉文娜說話時氣若柔絲,儘管臉色比在囚牢時恢復不少,但仍非最佳狀態。不過津沒有因此而放他一馬,問題依然一針見血。
「如果你只是工匠助手,那和魔法師團有甚麼關係?為甚麼會持有刻著魔法師團徽章的短劍?」
「我的師傅是魔法團所招募的工匠,主要為魔法師團工作。」
津一臉不解,明明是魔法專門,又為甚麼要用到工匠?
「我也聽聞過這項計劃,大約是兩年前,魔法師團秘密招募工匠。由於魔法師團沒有技工部,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向外宣稱是皇室的要求,並將聘來的工匠劃歸皇室工匠之下。」希多補充說。「當時皇室以高薪作為招萊,確實吸引到不少應聘者,不過那些工匠的工作場所,工作內容以至下場皆無人知曉,當然魔法師團的目的更是一個謎。」
「……他們想製造魔法兵器。」
眾人驚訝地看著莉文娜。
「你能詳細說明嗎?」艾寧認真地問。
「我知道的不多,被招聘成為皇室工匠行列的是我師傅。只知道是把魔法陣刻在物件上,讓使用者能夠使用魔法。」
「這種事我從沒聽說過。」津疑惑說,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發出火焰的短劍。「即是說,這把短劍刻上了火焰的魔法陣?」
莉文娜點點頭。
「……不,這件事太瘋狂了,簡直聞所未聞。」津仍不敢置信地說著。「如果這項技術真能廣泛應用,那波方國將會雄霸整個科亞大陸,世界會墮入不失控的局面……」
「在那之前,魔法師團的地位將會大大提升,現時波方國三方鼎立的政治格局將會被徹底改變,最壞的情況將演變成一方獨大的局面。」艾寧附和著說。「波方國作為科亞大陸最大國,一旦國制崩壞,便足以將人類捲入戰爭風暴當中。」
「問題是,這種技術目前發展到甚麼程度?」希多疑問說。「誰都能夠使用這把短劍嗎?」
「這把短劍是目前唯一的成品,但我不清楚其他人能否使用這把短劍。」莉文娜回答說。「他們曾經讓幾人實驗過,魔法陣突然失控,那些人都死了。即使想要破壞短劍,刻在上面的魔法陣也會發動。」
相信誰都不會在沒必要的情況下去當這白老鼠,至少現在沒有需要冒著未知的風險去做這檔事。在場的人都親眼看過短劍的威力,大概關於這把劍都是真的,如果再如之前那般失控,這次可能不止是負傷那麼簡單。
不過莉文娜的話裡還有一部分尚未明朗——
那就是關於他自身的部分。
「我並非要懷疑你,」津細思了一會後,說道。「不過憑你一名弱質女子,又是失明人士,實在很難相信你能夠從戒備深嚴的皇城裡輕易脫身。再者,憑你一名工匠助手的身份,更不可能在皇城裡自由活動。要不你的身份特殊,要不有人暗中幫助你。對了,還有你可以平息那把短劍……勸你不要有所隱瞞,我可無法信任一名不願坦白的逃犯。」
「我……」莉文娜輕輕吐出了一個字,把餘下的話吞了下去。
等待了一分鐘又一分鐘,少女一直欲言又止。他也不是有心隱瞞,可是更沒有信心可以說服對方。
說服對方相信自己的話。
然後幫助自己。
「……既然你不願坦白,我也不強逼你。」津首先失去了耐性。「反正神宗大人和義賊團會幫助你的,大概你不會被抓回去。」
「等……等一下,」莉文娜焦急地說道,他從未如此希望獲得別人的信任。「……如果我說實話,你願意相信我,並幫助我嗎?」
「那也得看你所說的內容再決定。」津盤起手,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你是一名逃犯,我們因為你的緣故,也被捲進不必要的麻煩當中。」
「津先生!」希多試著阻止津的苛責,但傭兵依然故我地說著。
「請你明白,你自己也好,我們也好,都是在用命來賭這一盤。沒有人會打不明所以的仗。」
「我……」莉文娜深呼吸,鼓起了勇氣。「是把魔法陣刻上去的人。」
眾人又陷入了一輪驚訝。
「本來我只是師傅的助手,是不能在皇室裡自由活動的,師傅也是因為年多以來一直失敗,使得生活一直受到魔法師團的監視和打壓。我們除了在皇城的許多範圍內活動,只能與同計劃的工匠和魔法師團交流。魔法師團負責我們的起居飲食和一切工作所需,不離開皇城也沒關係。
半年前,師傅突然死了,魔法師團充公師傅的研究報告和所有財產,又想把我趕出皇城……我只是不甘心,想要繼承師傅的研究,便循著師傅生前所教的,加工這把師傅遺下的短劍,沒想到成功製造了出來。
我以為這樣便能挽回師傅的聲望,便向魔法師團報告成果,他們起初也不相信我的話,直至接觸到這把短劍。他們讓我取代了師傅的工作,又給予我各種特權。因為我看不見,他們也沒有過度的監視,反而給我安排了一個獨立的工作室。
但我無法接受他們的行為……他們為了目的,不惜犧牲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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