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已經架起了檢查站。」
隱藏在林道上的小樹林中,津、奧加和希多遠遠地看著那數十人把守著的檢查點,悄悄商討著如何才能突破這個難關。這個檢查站的規模不大,然而數十名的警衛依然是津等人的六、七倍。
「用你那把劍不就解決了嗎?那可是差點拆了義賊團的強力武器。」奧加看看津背上那巨大得驚人的大劍,說道。
「不行,這把大劍是不能對人使用的。」津堅決地回絕道。
「為什麼?」
「……總之不可以。」
津不願回答奧加的追問,奧加也不喜歡傭兵無禮的態度,眼看要大吵一架之際,希多阻止了兩人。
「若果使用煙霧彈怎樣?」希多插口說。
「煙霧彈在這種峽窄的地形中很難強行突破,最壞的情況恐怕要在煙幕中戰鬥,那對於人數處於下風的我們來說很不利。」津分析著說。
「那只有大幹一場了吧?」奧加接著說。「你不是一個人可以對付十數人嗎?那麼再加上希多和我的奇襲,把這檢查點拆了也是可能的吧。」
「如果真把檢查點拆了,往後的路只會更難辦。」
「那到底要怎麼做才行?」
奧加盤起手,不悅地質問著津。他間接指責著對方,與其只會反對,為什麼不提些有建設性的方案。
自義賊團以來,津和奧加一直不咬弦:兩人的性格回異,津個性沉實,但奧加是行動派;津總是要掌控一切,奧加卻是個不願服從的年輕傢伙;津不大聽別人的意見,奧加則是名滿有主意的人。這一切矛盾,都注定了兩人的關係必然惡劣。
不過把兩人的關係推到谷底的,恐怕是在蘇查時得到的消息。
騎士團長將會被斬首的事。
雖然相處的日子很短,但奧加和希多都知道騎士團長是莫沙的父親。本來這人命關天的事,作為兒子的莫沙應該有最優先的知情權,可是津卻執意不告訴年輕的騎士。奧加為此感到不滿,他認為這是掠奪別人情感的行為。不過津一意孤行,還威脅著如果奧加敢透露半點口風,就要把艾寧義賊團的事也宣揚開去。
奧加豈是會被威脅的人,阻止他的還是被逼成為磨心的希多,為此這兩名好友大吵了一架。希多自然不是同意津故意隱瞞,然而在這逃亡的時刻,也不是告知真相的最佳時刻。
那何時才是最佳時刻?
只要一路無阻,等到莫文的頭被圈上的時候,津等人已經到了波方國和歐貝魯的邊關。
「只能嘗試從內部破壞了吧。」希多插口說,盡可能地打破現有的僵局。「奧加和我從內部引起騷動,你們再乘亂突破。這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了。」
津和奧加停止了互瞪,把目光落到希多身上。
「等等,為甚麼我們要做到這個地步?」奧加不滿地質問說。
「……這或許是個好辦法也說不定。」津卻附和說。
那邊廂,本來被吩咐守候三人回來的莫沙按捺不住,他無法只是安份守己的等待,竟然來到檢點查的入口附近。雖然莉文娜反對這種冒險的行為,但在少年的執意下,只能捨命陪君子。兩人藏在入口附近的一個拐彎後,盯視駐守的警衛。心中一直泛著不安的莉文娜拉住莫沙的手袖,想阻止對方說:「還是回去吧?」
「放心吧,我們只是來視察而已。」
莫沙心中忿忿不平,一次又一次被扔到一旁,實在傷到了他騎士的尊嚴。他不是那種只會乖乖聽話的孩子,在被極度壓逼的情況下,既然別人不給機會,那唯有自己爭取。
警衛的人數比想像中少,那些臨時蓋起來的帳篷看來也駐留不了太多的警衛,估計大概就數十人左右。檢查點距離最接近的主要城市大概要兩天的路程,一旦發生突發情況,想要第一時間派駐支援並不容易。換句話來說,只要能夠衝過去,那就萬事安泰,莫沙如是認為。
在莫沙緊緊盯著檢查口的同時,莉文娜一直惶惶不安,溜躂著的金屬靴的腳步聲時近時遠,一直刺激著他的警戒心。短短的五分鐘彷如隔世,強烈的壓力下,莉文娜更加緊緊地扯住莫沙的手袖。
「在被發現前,還是快點離開吧。」莉文娜再次勸說道。
莫沙儼然沒有注意到莉文娜的話,腦中只有怎樣突破檢查點的想法。
莉文娜體內的警報一直嗚嗚正響,而且越響越烈,然而莫沙卻不為所動,少女心中一籌莫展。此時從檢查站的反方向也傳來了接近的腳步聲,莉文娜用盡方法仍然無法引起騎士的注意,竟突然鬆開了莫沙,朝著檢查點的反方向走去。不消一會,警衛的喊聲喚醒了莫沙的意識。
年輕的騎士才注意到身旁沒有了莉文娜的蹤影,四下張望,心中正擔憂之際,警衛的聲音逼使他先藏身於附近的林木中。一隊四人的警衛從遠方而至,沿著道路前往檢查點,並拖行著一名想要掙脫的少女。
負責巡邏的警衛隊返回來。
莉文娜!
衝到嘴邊的吶喊又強行吞回了肚裡。
莫沙手握到了劍柄,心想著必須要拯救莉文娜,但腳卻化成了石頭,完全動不了。
如果是現在或許還能夠挽回。
可為甚麼身體卻不聽使喚?
眼看莉文娜被警衛們強行帶到了檢查點,莫沙竟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莫沙深深感到自己的愚蠢。無視了少女再三的提醒,但只陶醉於自我滿足當中。比起自己能做些甚麼,最基本的不是保護好身邊的少女嗎?
莫沙兩眼空洞地回到原來被吩咐駐留的地方,其時津等人已經到來。看著莫沙孤身一人的身影,希多已經明白到事情的嚴重性,慌張地走上來,抓住莫沙的肩頭,急問道:「莉文娜在哪裡?」
莫沙緩緩地抬起頭,一雙空洞的眼神,仍未從痛苦的事實中回過神來。
「莉文娜到底在哪裡?」希多喊著,搖晃著莫沙出神的腦袋,逼迫著對方回答。年輕的騎士努力地穩住呼吸,一副哭腔支支晤晤地說著甚麼。不等莫沙把話吐完,一臉憤怒的津已經搶在前頭。
「是被抓住了吧。」
津的臉完美地詮釋著甚麼是壓抑的暴怒,扭曲的每一塊肌肉拼合成如鬼神般的形貌。傭兵只盯視了莫沙一眼,那種震懾人心的可怖,使得莫沙的身體徹底凝固住了。
「我這就去救他。」希多放開莫沙,不顧一切地走向檢查點。奧加看友人如此慌忙,也是二話不說就備箭跟上。
「不知所謂。」津扔下了一句殘酷的話,也朝著檢查點走去。
莫沙呆立在原地,不甘和自責的心情反復地在內心交錯。
「不就是名小女孩,用不著把手腳都鎖上了吧。」
「那是因為你沒吃過他的苦頭。」
兩把聲音在對話著,然而從腳步聲聽來,這個空間裡至少有四人在。莉文娜的手腳被銬在某種固定物上,從感受不到太陽的熱來說,自己肯定是被關到室內。
警衛們,應該說領頭的一名警衛,沒有因為莉文娜的年齡和性別而鬆懈,用上了最齊全的拘束器具,儼然像是要處置重犯一般。幸運的是那把火焰劍不在莉文娜身上,為了安全起見,暫時由津保管著。
一名警衛接近少女,來者並不友善。在莉文娜無法反抗的狀態下,一記柱狀的硬物狠狠地擊打在少女的腹間。從冰冷的觸感和堅硬的程度來說,那一定是金屬製的武器來著。
重擊帶來的疼痛痛入心脾,但巧妙地避開了骨頭和要害。十足的折磨卻又不足以致死的傷害,這個人的拷問技巧出神入化。
「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畢竟你是必須留活口的逃犯。」警衛懷著惡意,說道。「不過之前在皇城時的仇,要你加倍還來。」
一段回憶閃過莉文娜腦海中。
莉文娜的運氣差到了谷底,不單被抓住,還遇上之前招惹過的警衛。恐怕這名警衛是曾經被火焰劍燒傷的那位,那麼對待莉文娜肯定不會手下留情。即使生命可以保得住,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首先,給我老實交代你的同黨到底有多少人?」
「沒有同伴,我是一個人來到這裡的。」連呼吸都感到刺痛,莉文娜只能用盡力氣完成話語。
「這種小孩般的謊言騙得了誰?就憑你一名瞎子,怎麼可能獨自來到這裡。」警衛粗魯地說著。「我們知道你其中兩名同伙,名叫津的傭兵和名叫莫沙的見習騎士。可是幫助你的肯定不止那兩人吧?到底有多少人和你一起同行?目的地是哪裡?」
莉文娜沉默不語,雖然知道津和莫沙已是被通緝的狀態,但他不清楚對方到底知道多少。如果隨便說一些話,可能會被抓住甚麼痛腳。
「即使你保持沉默,我們也有方法讓你如實交代。」警衛得意地說著,一點也不像是虛張聲勢。「不過,你還真有本事找到騎士團幫忙呢。該不會幫助你逃出皇城的,也是騎士團的人吧?」
「……甚麼意思?」莉文娜不明所以地說。
「還想裝傻嗎?那名叫做莫沙的少年,就是騎士團長的兒子吧。」
莉文娜仔細一想,對方明擺著是想套自己入局。與津和莫沙相遇全是偶然,但這個偶然卻被皇室徹底利用了。
「離開皇城是我的意思,和任何人無關。」
「就憑你一個瞎子,有能力逃出皇城嗎?」警衛用輕蔑的語氣說道。「不過無論你是否承認,騎士團長被判死刑已是既定的事實,你的同伙也是同樣的死罪。不過你放心,你可是被交代必須留活的。」
「等等,」莉文娜想要掙扎,可是被牢牢鎖住的手腳根本動彈不得。「騎士團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死刑是……」
「已經太遲了。」警衛拿著某種高熱的事物走近莉文娜,用刀割開了長袍,火燙的某物按壓在莉文娜的腹上,讓原來本已稍稍平息的刺痛,因為灼熱而倍增了好幾倍。灼熱之痛使得腹間的神經好像熔解到了一起,旋扭而上高熱和痛楚使得莉文娜撕扯著喉嚨,呼喊了出來。「在皇城時被火燒傷的仇,現在原原本本還給你。本來是可以對你溫柔一點的,誰讓你的雙手也是不能碰觸的禁區呢?」
「莉文娜!」
少女的喊聲喚來了救援,在莉文娜因痛極而昏去的同時,一枚閃光彈在房間裡炸裂開來。刺眼的光芒褪去,希多和奧加蒙著面衝了進來,給予其中兩名警衛背後狠狠一擊。剩下的兩名警衛沒有如此輕易便放走犯人,合著眼睛依然手持著劍想要抵抗。不過兩名義賊佔盡了優勢,奧加從腰間拔出短刀,靈巧地在跌跌碰碰的警衛間穿插,一陣劍來刀擋,精準地給了兩人後腦狠狠一擊,讓他隨同伴一同昏去。希多趕緊來到少女跟前,用盡方法想要解開手上的枷鎖,卻沒有成功。
「拿這鑰匙試試看。」
奧加將一串從警衛手上扒來的鑰匙扔到希多手上,希多接過,試了幾把鑰匙後終於把枷鎖解開,連忙背上莉文娜逃去。兩人才剛離開臨時建成的帳篷,其他警衛已至。警衛的槍鋒二話不說就朝剛探頭而出的兩人揮去,另一柄未出鞘的劍則擊向那數名警衛。警衛們倒下,出現在其身後的,是穿著黑色鎧甲的津。
「既然人已救出來了,就趕快逃吧。」津忙說道。
其時駐留的警衛們已被津全數擱倒,一如既往的強頑實力,但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即使已盡量避免傷亡,可是鬧出這種大騷亂,只會讓往後的路越加困難。
但這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津等人正要離開檢查口,突然被擊暈在地的警衛們以奇怪的動作,又爬了起來。本以為是下手過輕,想要再嘗試一次的津卻注意到一切並不尋常。那些「復活」的警衛眼中透出了赤紅色的光芒,如同不死物詭異的動作,全身泛著不祥的氣息。那些像是著了魔的警衛們,牢牢地盯住津等人。
噁心的感覺湧上心頭,津三人不約而同有了被纏上會很不妙的想法。奧加拉開弓弦,一支箭畢直地朝其中一名警衛飛去。箭去勢很猛,但被警衛精準地一手抓住。奧加並未放棄,又連續放了三箭,竟都全數被對方握在心中。
「那是甚麼反應?」希多驚訝地喊著。
在三人試著反抗的同時,十數名警衛漸漸逼近過來。
「喂,不能用你的大劍嗎?」大敵當前,奧加急忙地問道。
「別傻了,他們可是人類啊。」津反駁道。
「都那個樣子了,還能夠算是人類嗎?」
警衛們越來越接近,而且來勢洶洶,津連忙打了個眼神,三人不顧一切拔腿就跑。不過警衛們也不單是反應敏捷,連跑步的速度都與長跑冠軍有得拼。帶著莉文娜的三人在速度上比不過,正打算回過身來拼死一戰之時,英勇的騎士馳馬衝進了戰場。
「快點上馬!」
應著莫沙的叫喚,四人急忙騎上莫沙帶來的馬匹,飛快地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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