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江暮暮差點就脫口而出了。在聽到「暮雪」這個名字時,腦中斷掉的連線立刻接上,隨之也找到「沈檠」為何聽起來如此耳熟的原因,這裡、這個世界是江暮暮前世的姊姊——江晨所撰寫的小說,也是她身為編輯的首次的出版書籍,那本連同姊姊的死一同塵封的小說。
『欸等等,為什麼這個角色要用我的暮阿?』在一次審稿時,江暮暮便對長公主影武者的名字發出怨言,那角色在這小說中佔有不大也不小的的地位,雖然她一直都活在陰影之下,但也改變著一直保持對立的主角與長公主。
『當然是因為我覺得暮暮你很像這角色阿!』江晨笑盈盈地回覆,知道依妹妹的性子下秒肯定要反駁,於是馬上接續說:『暮雪可是不會忘記任何一分恩惠,為了恩人們竭盡心力,這不是跟你一樣嗎?』
『……我怎麼不覺得這是稱讚?』
『當然是在稱讚你啊?』
後來當她再次抱怨這件事的時候是韋暮雪這個角色死在他人刀下的時候。
對,韋暮雪這角色是小說最終章的犧牲者,為了保護那不稱職的主人,她擋下了尖銳的毒刃,成為整本小說中最讓人心疼的角色。
幼年被賣,國舅發現她跟長公主長相神似,又逢長公主任性死不肯出席三國的聯合宴會,而臨時被訓練成影武者上場。在這之後,長公主也沒有放過她,讓她作為暗衛被訓練同時也接受琴棋書畫的課程,只要長公主不想要出席的活動都是由她代替。
韋暮雪很認真、很乖巧,也知恩圖報,練成了一身武藝卻從沒想要逃跑過,跟小說主角成為朋友之後也沒有忘記長公主,事事都為了她著想,直到最後一刻。因此當她的死成為事實後,江晨一度迎來讀者的負評。
將拒絕的話語硬生生嚥了回去,暮雪擠出一個生硬的笑容答應下來,生性敏銳的芳泉自然是察覺到了,只是一問之下暮雪並沒有直接表現出不滿,反而急著找東西吃,青年便把這舉動當成還不習慣名字,感到害臊罷了。
壓下頓時混亂起來的思緒,暮雪跟著青年來到飯桌前,ㄚ鬟已經配好菜,女孩在他人的攙扶下順利地坐上椅子,開始享用事隔多天的豐盛飯菜,然而她卻食不知味,只想著趕快填飽肚子離開芳泉的視線範圍內,免得對方又開始問問題。
她真的需要好好整理思緒。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終於聽到她的呼求,飯還沒吃完,一名ㄚ鬟便匆匆忙忙地進門,在芳泉的耳邊低語,只見男子向暮雪交代的幾句便隨著ㄚ鬟離去,留下女孩獨自面對桌上還剩大半的飯菜,跟剩飯乾瞪眼幾秒,暮雪做出了個很完美的決定。
「那個,姐姐們可以幫我一起吃嗎?其實我已經吃飽了……」原本旁邊的ㄚ鬟們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在暮雪開口後,連推辭都沒有就隨意坐下了。暮雪並沒有覺得太奇怪,看這裡主人的態度就知道,他一定把下人都當成家人來對待,瞧他們各個都沒有身為下人的自覺。
想到這裡暮雪不禁苦笑,自己好一個現代人,反而已經被這時代的規則洗禮,除了思考,各個動作舉止都表現出卑微。
嘆了一口氣,暮雪逕自跳下了椅子,這舉動引來ㄚ鬟們的注意,她敷衍幾句,順利地離開客房,踏入夜色之中。
位居北方又正值寒冬,夜裡的氣溫讓人直哆嗦,暮雪裹著厚厚的披風,撿了一支樹枝在地上畫出小說的大致走向,雖然是自己參與的作品,但她已經記不太清細節。回想起越多內容,心情就越沉重,但她仍強迫自己繼續回想,最後一筆畫下,暮雪吸了一大口冷空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咳嗽。
地上清楚地畫著幾個圓圈,裡頭寫著那時候會發生的大事件,由於現在還是故事開始的前十一年,其實對現在的決斷沒什麼幫助,不過幸好當初接收到讀者負評的時候江晨有寫了一篇外傳,講述著韋暮雪的背景,她才不至於完全沒有情報。
在書中,暮雪這個時間點應該還在水仙閣,過不久就要被國舅帶走,大概是因為性格的轉變引起了芳泉的注意才被帶來吧?不知道原本芳全是想了什麼法子掩飾在寒冬中突兀的遠行。
「這麼說來,沒想到沈檠跟柳老闆認識呢。」一邊呢喃自語,暮雪一邊在地上寫下『沈檠』二字,並圈起與長公主連在一塊,書中沈檠是有天才之稱的青年御醫、長公主的專屬御醫,也是試圖搶救暮雪的人。
丟掉手上的樹枝,暮雪癱坐在地上,簡單來說韋暮雪的人生分成兩部分:一、學習琴棋書畫及武藝;二、出席各種長公主不想出席的宴會活動。過得極為憋屈,在最後又為了那一直壓榨自己的老闆而死,光想想就讓人鬱悶。
「……唉,終極二選一嗎?」想了又想,現在有兩個選項,不是現在就逃跑,就是依著書中發展成為影武者。
說是二選一但其實暮雪在想的時候就有了答案,一名小女孩在這種冰天雪地逃跑十之八九是死路一條,如果請求芳泉幫忙,肯定需要坦白一切,依照這幾天相處下來,比起幫助她逃跑,那男子應該比較有可能雙手奉上,然後要自己回報有用的情報吧?
事實上,要存活下去只有成為影武者了。
「救命啊……」向後傾倒,暮雪眼眶泛紅,白色的雪花正好緩緩飄落。人家轉生不是貴族,也至少是個安穩的職位,只要憑著現代的腦袋知識就能活出一片天,運氣更好點還能跟男神相識相愛,怎麼到自己這裡就這麼艱難啊!要轉生就不能等這身體學會十八般武藝再說嗎?這樣至少不用熬過那嘔心瀝血的過程!
「嗚嗚嗚……」想到書中對韋暮雪如何被訓練成影武者的可怕敘述,她不禁發出委屈的聲音,在雪中滾了幾圈,睜開眼睛時「韋晨雪」映入眼中,那是書中主角的名字,其中的晨正是姊姊的晨字。
她伸出手,輕輕撫上那幾筆畫,神情凝重起來。在書中晨雪與暮雪是情同姊妹的存在,自己都出現在這裡了,雖說機率很微小,可說不定姊姊也轉生到晨雪身上了,但是這個時期的晨雪所在的地點只有短短一句:「在靠近國境的小小村落」,根本等於沒說。
因此抱怨歸抱怨,暮雪對成為影武者這事十分堅定,就算機率微薄,她也想賭賭看,賭她姊姊也在這個世界,賭還能達成約定。
「姊姊,拜託你一定要在啊。」
她可以為這件事賭上自己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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