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黛雲所猜測的,「她」也來了。
剛才還在飛機上擔心自己的裙子太過花俏根本是多餘的,眼前這位用花俏一詞形容還相差太遠,根本是極盡奢華,都快搞不清今天到底是誰丈夫過世。
「她」的本名是吳心霂,娘家姓朱。出生自政商世家,與黛雲是同鄉,黛雲在婚前擔任外交部口譯人員時,經常在正式場合遇見她。心霂的父親在國家被殖民前擔任副總統,總統被殺當下立刻表明效忠新政府才免於一死,光靖在挑選新娘時,她也是候選者之一,老實說事後想想,光靖沒有選心霂真的有些吃虧。
後來心霂被安排嫁給一位比自己大二十五歲、從事軍事採購的中年男子,她年紀還比黛雲小呢!心霂的婚姻生活非常奢華,電視台甚至為她開了一個專屬節目,來介紹她平日如女王般的生活,面貌姣好的她收視率在內地排名第三,僅次於國家新聞台和軍方新聞台。
黛雲平時遇見她都只是點頭打照呼,但吳心霂就是會主動纏上她,對黛雲的穿著打扮奚落一番,但每回看見光靖卻又閉嘴不敢聲張,不免讓黛雲懷疑他們之間有過什麼。
不過心霂某些方面令黛雲不得不打從心底佩服她,像是心霂婚後兩年內立刻誕下兩個兒子,近日國家鼓勵生第三胎,她半年內就宣布懷孕。還記得當時黛雲和光靖坐在客廳看見她在鏡頭前一邊含淚一邊揮舞著驗孕棒,口中不停喊著:「兩條線、兩條線!!」
當下黛雲偷偷觀察著丈夫臉上的表情,光靖毫不遮掩地面露厭惡,隨手拿起遙控器便轉台,黛雲見狀也沒說什麼,低頭啜飲自己的咖啡。
在他們搭飛機離開首都前,黛雲還聽小琴說自己回娘家的事佔盡各大媒體版面,害得心霂節目收視率下滑,還在家裡恨得摔破一只青花瓷圓盤。這些自然都是小琴同行在業界裡流傳的,心霂換傭人和助理是常有的事,每回有人辭職總會有新的流言緋語出現,大家對她的公主病早已司空見慣。
在黛雲回家鄉段時間,有看到電視新聞報導心霂臨盆的消息,這回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女兒。看著心霂穿著緊身心型領口黑洋裝朝自己走來,顯然她在短時間內瘦身有成,黛雲又在心底佩服了她一次。
只是有件事她有點懷疑⋯⋯
「怎麼樣?」心霂撩了一下大波浪暗綠色捲髮,露出一邊耳垂。「這是妳前陣子拿去拍賣會的首飾,我戴起來比妳好看多了吧?」
黛雲仔細看了看,她把耳環改成耳勾式的。
「我只聽說是首都的人得標,沒想到是妳,我以為妳不想碰我用過的東西呢!」黛雲禮貌笑笑。
「妳沒穿耳洞我現在才知道,害我還多花一筆錢去請人改成耳勾。」 她把落到肩下的貂皮披肩拉高至脖子,「這裡的冷氣也開太強了吧!那個老骨頭也不知道要講到什麼時候,我都快冷死了。」心霂都叫她丈夫是老骨頭。
黛雲倒覺得溫度適中。走向茶水區,不料心霂卻跟過來,她在倒水時忍不住偷翻白眼。
「這群土包子⋯⋯」她也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但喝了一口就吐舌退回給招待員。「想到要跟這些沒文化的人待在一個空間就覺得煩躁。」她說出這句話時,絲毫沒有將低音量避嫌的意思,其他官夫人聽到只是尷尬地別過頭裝作沒聽見。
黛雲沒打算搭理這句話,走到點心區看看有什麼。
她也不介意對方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自顧自地走在黛雲身邊,「真羨慕妳,程黛雲。我也想回家,但那老骨頭就是沒本事,他窮到只剩錢,其他什麼也不行。」
黛雲決定,既然躲不了,就接招吧!「妳講這句話和那些成天坐在咖啡館裡的『拿鐵自由主義者(Latte Liberal)』有什麼不同?」
她們找了個長凳併肩坐下,心霂嘴角微抽,無奈道:「我至少知道那些大品牌的連鎖咖啡店一杯咖啡成本其實不到三十元,他們卻把價錢講得天花亂墜,哄抬到一杯超過一百元。我可從來都不喝那種爛東西,我都是向私人莊園購買咖啡豆的。」
「這點妳倒是和妳父親一樣。」黛雲記得以前實習時她爸爸才當財政部長而已,當時他來到外交部時,黛雲被上司吩咐和前輩一起去買飲料,但他卻拿出一個裝兩個密封玻璃罐的紙袋說自己只喝某茶莊的茶葉,請黛雲泡給大家喝。
「程黛雲,」心霂拿起她紙盤裡的一個三明治咬一口,「我們終究和他們這些人不一樣。」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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