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到我車上吧!」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口說,漸漸平復心情的我點點頭。
他將手中的雨傘遞給了我,我不明所以的順手接下,然後他從後背包拿出了一件外套套在我身上,再將後背包背在胸前背對著我蹲了下來,雙手往後伸了伸。很明顯是想讓我上去他的背,我這時才想起自己的模樣有多麼狼狽,我尷尬的縮了縮腳。
「上來吧!妳沒穿鞋腳會受傷的。」他回頭對我說,雙手又往後伸了伸。
我能感覺自己的臉發燙,拿著傘的手又握緊了幾分,猶豫不決。
「妳再不上來我的腿就要麻了。」他對著我苦笑了一下。
我動作緩慢的靠近他,我才彎下身將一隻手放在他肩膀上,他就動作俐落的抓著我兩條腿將我安穩的背在他背上,我一隻手扶著他的肩一隻手拿著傘。我們就這樣沉默的走到了他車子旁然後上了車。
「抱歉,我車上只有這個。」他從後車廂拿來了一雙男用拖鞋。
「謝謝你….」我輕聲說。對著在腳上那雙明顯過大的拖鞋微微笑了一下。
「唔…..要送妳回家嗎?」他坐在駕駛座上,手握著方向盤,但似乎沒有要開車的打算。
「不….那個….」我猶豫著該不該開口。這麼多年沒見卻在一見面時就是這副狼狽的模樣,他肯定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問不出口。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起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聽完後李賢只是皺著眉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樣子。我看著檔風玻璃外的街道,心中明瞭就算我說出來了也沒有用,到了明天還是得面對現實逃避不了。雖然從小就知道媽媽總是重男輕女的疼愛弟弟,但是我沒想到自己在媽的心中是能輕易割捨掉的。我是逃不了的,他們會想盡辦法找到我的,否則媽跟弟弟就會有危險….想到自己沒有任何退路的人生,鼻子一酸眼淚就想掉下來。
一直沉默的李賢突然跟我要了手機在裡面輸入了自己的電話。「我先送妳去飯店吧!明天也別去上班了,他們一定會去找妳的。」他一面說一面發動引擎。
他送我到一間看起來很高級的飯店,看我一臉不安的樣子只是說有認識的人在飯店工作要我別擔心。送我到房間門口時他說會請人幫我送來乾淨的衣服,然後嚴肅的交代我明天一整天都不要離開飯店,他會再打給我的。
晚上躺在飯店潔白又柔軟的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李賢到底有什麼打算呢?那我自己又是怎麼打算的呢?這鉅額的債務是肯定是還不了的,我遲早得跟他們走,這樣逃一點意義也沒有。可是我真的很害怕,雖然日子一直過的很辛苦但至少對未來還能有盼望,但現在這樣真的是由不得自己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禱著早晨的太陽永遠不要出現,朦朧的睡意也漸漸襲來。
隔天早上飯店的客房服務送來的早餐,隨便吃一下後,我拿著手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清澈無雲的天空,昨晚大雨的痕跡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但是我的煩擾卻沒有。
我想打給李賢卻又覺得自己該等他電話。從窗前走向了床邊,我大字形的躺在床上盯著裝潢華麗的天花板,心情很焦慮又不安卻又什麼都做不了。突然拿在手中的手機響了,我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媽媽,我看著手機卻不知道該不該接起來。
「媽…..」猶豫了一下後我還是按下了通話。
「妳今天沒去上班嗎?」電話一接通劈頭就是一個冷冰冰的問句。
「呃…..對。家裡….還好嗎?」面對媽冷漠的語氣我有點不知所措。
「丟下媽媽就逃走的人還記得要關心我嗎?妳知道他們昨天很生氣嗎?」媽的怒氣就像是在教訓年幼時做錯事的我,讓我覺得十分委屈,拼命咬著下唇忍著不哭出來。「今天早上去公司結果也找不到妳,妳到底跑去哪裡了,要躲到什麼時候,他們遲早會找到妳的,妳現在就趕快回來。」
「媽,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也許….也許會有別的辦法。弟弟….弟弟也可以替他們工作呀!」我哭著哀求,縱使昨天無情的出賣了我,內心仍然希望最後媽能夠站在我這邊。
「妳在說什麼傻話啊!跟他們老是在外面打打殺殺、逞凶鬥狠的妳弟弟怎麼受得了,還有如果做一些非法的勾當萬一哪天被警察抓到怎麼辦?妳弟弟這麼單純沒辦法跟他們一起的。」媽的語氣很是擔憂弟弟的樣子。
「媽妳總是這樣,我跟弟弟都是妳生的,但妳總是只在乎弟弟。他要什麼有什麼,就連我每天辛苦賺的錢也都供給了弟弟。就因為妳老是這樣寵著他才會闖出大禍來。而且為什麼是我得犧牲自己去收拾他闖出來的禍?我也是妳的孩子啊!為什麼我就是那個妳捨得拋棄的孩子?」我對著媽大聲的哭喊著,胸口像是被緊緊揪住般的難受。不知道怎麼了,我突然覺得該為自己說話,就像個孤兒一樣能照顧自己的就只剩自己了,而我還不打算放棄自我。
「我沒有拋棄妳,妳當然是我的孩子,但是弟弟是我的依靠,我下半輩子就靠他養了。妳以後結婚後就會離開這個家的。所以妳聽話吧,幫幫妳弟弟吧!媽會替妳求情的,不會吃太多苦的,只要還完債就一切就結束了…..妳會乖乖去吧?」媽的口氣就像哄小孩吃藥般的輕柔,但我不打算上鉤。
最終媽還是一樣只袒護著弟弟,從以前就是這樣了,是我太傻,還相信媽會有一點捨不得我。我發現自己不哭了也不想哭了,這種情緒不知道是什麼,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傷,好像內心有一塊長久以來總是隱隱作痛的瘀青突然就不痛了;好像已經悲傷夠久該是時候停止了。
「媽….如果妳再這樣寵溺弟弟遲早有一天妳會害了他。他已經不是孩子了,不要再幫他找藉口,他也該長大了,該學會負起責任….不要老是在這種時候才會想起我….」我有點冷漠的說著。但不等我說完媽就開始罵起我,等她說出了「早知道當初就該把妳打掉」的時候我便掛了電話。之後電話開始響個不停,總共打了三十幾通後才歸於平靜。
經過這一番情緒的轉變和發洩後,感覺心情平靜了不少,我走到窗邊的沙發坐下看著外面的景色,但眼淚卻仍不自覺的流下雙頰。
從太陽高掛到夕陽西下我都坐在這裡,腦子裡並沒有在想什麼就這樣靜靜地等待李賢。房間門鈴響了,我想是客房人員送來了晚餐,一開門卻是李賢站在門口,我對他露出微笑。心裡想著明天我就該走了。
「快進來吧!等等晚餐送來後我們一起吃吧!」我正轉身要往房間內走的時候,李賢拉住了我的手,我嚇一跳的回頭看向他,房間門正好喀噠一聲關上。
「跟我結婚吧!夏櫻。」這句話毫無預兆的從他好看的唇中蹦出來。我呆站在原地只是驚訝的看著他,內心懷疑自己是不是漏聽了什麼?還是聽錯了哪個字?
「夏櫻?」看我像個雕像般呆立著,他呼喊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如果要收回剛剛的話還來得及的….我可以當作….」我試著搞清現在發生在眼前的事情。事件的發展好像變得太奇怪了、太超過了。我試圖….將它導向原本的樣子,將我們歸於原位。
「沒有,我沒有搞錯,我的確是在向妳求婚。」我話還沒說完,他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眼神堅定的望進我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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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我的家人,我就能名正言順的幫妳。我會幫妳從此擺脫那個家,然後離開這裡重新開始,妳可以做妳想做的所有事,過全新的人生,我會陪著妳的。」我們倆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李賢解釋著他求婚的原因。
「我覺得…這樣不好,你真的不用為了我犧牲自己的幸福,我不值得你這樣做的。」我焦急地反駁。怎麼能為了幫助我就做出這種決定人生的大事呢。
「我並不覺得這是犧牲。從第一次和妳說話時,我就覺得好像遇見了很久不見的朋友那般的熟悉,即使不能常見面卻像是能心意相通般的安慰著彼此的傷疤。結婚只是個名義而已,我們就像家人那樣的生活就好。妳值得過著受人尊重的日子。」李賢看著我明顯不安的神情,輕輕地將他的大手包覆著我緊握在大腿上的手,那瞬間我眼淚抑制不住的掉了下來,一顆一顆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真的覺得很溫暖,一直以來我似乎都是靠著自己的淚水在替自己取暖,這是第一次有了自己以外的人願意給予我一點暖意,這股暖流溫熱的讓我永遠不想放手。我….真的可以依靠他嗎?
「夏櫻,妳什麼都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他溫和的語氣讓我更加無所適從的哭著。
他放開我的手摸向自己的西裝口袋,拿出了一個優雅的深藍色麂皮小盒子,打開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個閃閃發亮的戒指,舉起我的手套進了無名指上。我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的手指,戒指上那閃亮的東西確實是一顆鑽石。我驚訝的看向李賢。
「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婚姻,但還是要有點儀式感吧。」他開心的笑著,我也染上了這份愉悅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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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我又在飯店住了兩天,這兩天李賢都沒有出現,媽也沒有再打電話來了。
我一直待在房間哩,三餐都有人會送來,需要的東西只要跟櫃台人員說他們就會準備好。這兩天大概是我的人生中最愜意的時候吧!過去連發呆都是奢侈的行為,現在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沙發上看著窗戶外的景色。我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想著可以擺脫過去那種不堪的生活就覺得像在作夢一樣的不真實,但是又想起媽跟弟弟就覺得自己這樣拋下他們好嗎?不過他們應該也不在乎我吧!矛盾的想法不停的在拉扯著我。
兩天後李賢來了,他說他把我的東西從那個家都拿出來的,不留一點痕跡的收拾了,就好像我從來不曾屬於那個家一樣。以後他們就跟我沒關係了,李賢這樣對我說的時候,我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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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搬到了一個很遠的城市,住進了新家開始了新生活。
那時我才懂得什麼是生活,打掃新家、買家具、整理行李….身邊還有個可以和妳一起努力的人,這些看似微小的事情卻讓我心動不已。
「我一直沒問你,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晚餐時在餐桌上我好奇地問他。
「嗯….也沒什麼特別的,畢業後考上律師執照就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前陣子辭職後打算要自己開一家事務所了。」李賢說。
「啊!那這樣我們搬來這裡是不是打亂了你的計劃。」我慌張地說。
「沒有沒有,我之前就已經計畫好了,只差在地點而已,在哪都可以的。妳別擔心。而且可以再遇見妳,我很開心。」他笑笑地說。「妳休學以後我發了很多訊息給妳,但是妳都沒回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妳了呢…..」他低著頭用湯匙輕輕撥弄著盤裡的食物。
「啊…..那個…..因為每天都忙著工作….就……對不起。」看著他有點落寞的樣子,我尷尬的說。
「沒事啦!妳也為了生活很辛苦,我只是擔心妳而已。快點吃吧!」李賢說。
「對了,以後你會很忙吧!打掃跟做飯就交給我吧!」自從決定結婚後我便下定決心,既然李賢都給我一個家了,我一定要做好一個妻子的責任把家打理好不讓他操心。
「夏櫻,家裡的事妳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找好了會來家裡打掃跟煮飯的阿姨,妳就去做妳想做的吧!我們可是家人呀!沒有誰欠誰人情的事。」李賢目光柔和的看著我。
「….謝謝你….」我的眼裡蓄滿了淚水,低下頭不想被他發現我忍住的眼淚。
「還有件事情….如果哪天….妳有了喜歡的人或是厭倦了和我一起生活,就直接跟我說吧!我們可以離婚的….」我楞楞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便只是盯著他看。可能被我盯的有點不自在,他神色有點慌張的又說。「我只是想先說清楚….之後才不會很尷尬什麼的….」
「我知道啦!不用再說啦!」我對著他笑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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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開始上了軌道,李賢的律師事務所順利開業生意也很穩定。我在附近的大學就讀夜間部,順利畢業後我便成為了普通的上班族。我們假日時會一起出門吃飯、散步和逛街,偶爾也會為了一些日常瑣事而爭論,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雖然不知道其他的夫妻是怎麼生活的,但我真的很珍惜現在的生活,也很感謝他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只想就這樣的一直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