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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好像是復活節臨近的3月的某天,我剛從學校回來,母親身處廚房準備晚飯,父親因工作關係仍未回家,家中除了我兩以外沒有別人。那是個同雲密布、天色暗淡的春日午後,太陽光免強地穿過沉沉下垂的雲層時被削成了粉末。目力所及,一切都那麼呆板遲鈍。放下沉重的背包,嵌入沙發的深處,拿起茶几上的電視遙控,按下啟動鍵。日霧時分,客廳裡的黑得如暗夜一般,只得電視機的光打進我的眼睛裡。電視框內的白痴們正談及沒有意義的話題,說着堆砌出來的數字,理性地分析不理性的市場動向。但更白痴的是我竟嘗試去了解他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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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四十一分電話鈴響了。我深深地縮進沙發靠背,一面呆呆地看奶粉廣告,一面思考着英國脫歐對世界帶來的影響。
「聽電話啦！返到離淨係喺度睇電視,又乜都唔做！」母親在廚房裡罵我,她聲音背後的洗衣機聲,搖動的機身轟隆轟隆地撞向牆身。
我沒有答她,亦沒有意欲回應她的話。只因答她一句,她會像機關槍一般不停地罵我,罵到是次的事件無可再罵的地步,就自然地提到上一次罵的事,罵完上一次的事又會再罵前兩次的事,直至她醒起有要事辦理,又或者是有親戚找她講電話才會停止,不過哪一種暫時的休戰,只是沒有我倆之間的正面衝突,她依然在罵我,對另一面的親戚數算着我的不事,偶爾向我的位置報以輕蔑的一笑,並且音量極其小聲又會故意給我聽見,就似是深夜時分裡隔壁鄰居的活動聲響。
「仲唔聽,係咪死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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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聽筒,傳過來的是父親的聲音。
「喂,阿仔。」
「嗯。」
「邦我同媽咪講我今晚唔返離食。」
我以忘記了那夜父親不回來吃飯的原因,可能是工作關係吧,一星期裡總有三、四天工作量多德要加班至深夜,又有可能是他什麼原因都沒說,純粹一個普通的來電通知我們,情況有點像小學時的校務廣播，唯一可以切實地確認的是我真的沒有專心地細聽,只因為當時的我心神都放在令一件事情上,就算現在要我仔細回想哪一通電話的情況,感覺上就如在欠缺說明書的情況下拼砌千塊多的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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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聽筒,到廚房向母親通報消息後,眼見距離晚飯仍有短暫而空白的時間,便決定到浴室洗澡。校服扔進髒衣籃裡。打開淋浴,霎時間整天的疲勞都一掃而空。在這個家裡以生活多年,我筆會不慣欠缺父親的晚飯,卻依然不慣他不在時的晚餐,終究要歸於母親的關係吧。皆因遇到此情況,母親會極其求其地烹煮一些出人意表的餸菜,創意程度幾乎是空前絕後,根據她的說法是不要浪費食物,但我情願吃一碗普通不過的餐蛋麵作為晚餐都好。不過又想到此處,又會覺得在今夜裡的晚餐煩惱都不及於書包內哪一張選科表格。
「沖完未呀,食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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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燈光照得桌上哪兩度餸菜閃閃發亮,褥子豆腐蒸魚和燒賣肉餅。母親的創意簡直令人嘆為觀止,頓時我完全失去說話的能力,感覺上好像親眼見到另一類的神蹟,亦感慨她又打破人類飲食史上的壯舉,並且敬佩逝去的姐姐能預計到未來的生活,因而斷然地死去。其實說得再多也毫無作用,提出意見會被她罵,不吃又會被她罵,所以只能默默地含淚吞下奇異的飯餸,好像一切無理的壓迫成功都要取決於有軟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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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係咪後日要揀科。」母親不加問號地問。
我吞下一口飯,然後點頭,示意她說得對。
「你都冇意見啦,我同爹哋傾過你揀Econ, Bio 同Chem,依三科。」
我看著她的筷子,在半空裡擺動。
「放心,我今日以經打電話問咗Miss Lee,佢都話你揀依三科都冇問題,keep住個成績就得。」
其實本來我對選什麼科目真的沒所為,但從她口中吐出哪三科的名字後,我莫名地極其厭惡那些科目,彷彿它們是世上最髒最惡的事物。
她一面咀嚼著飯餸,一面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說,「有Bio幾好,就算DSE失手可以喺東院讀護士,放心我哋幫你諗好曬。」
「你要記得好好地努力讀書呀！」 她不是用一個溫柔提醒的語氣,而反倒似是在戰場上軍官向下級士兵們發佈軍令般。
「你都知你有個家姐啦,佢離到世界咩都武感受過就走咗,你睇下你自己幾好,可以試到梧桐嘅嘢。」她說到此處,頓了一頓,話語裡好像散發着回憶過往的沉重,眼睛失焦地在寂靜的空間裡望著半空中的光粒子。有可能是她從光粒子裡望見十八年前哪個出生後三天就死去的女嬰的模樣,不過此念頭都是在過去當年後一個無眠的晚上,雙眼隨著煙圈在半空中消散時在腦海中冒起。
只因為當期時的我目不斜視地望著母親的可惡的臉,心頭上沒有別的感覺,只純粹地討厭她吧？敵視她吧？憎恨她吧？當中的感覺任我在句式堆砌再多的字詞都難具體地說明那刻的感覺,可能我的內心感受已抑壓許久,當中亦摻雜了太多不論正面及負面的情緒,弄得似是把不同顏色的黏土擠在一起,要把它們獨立地分割出來都不行,又有可能我更覺得自己是個替代品,在她的眼中沒有我的存在,她一切要我做的都圍了填補心裡缺少的哪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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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好地代替你家姐活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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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她疊疊不休的話,突然觸動了身體內說不清的深處某個開關,產生類似扭轉的奇怪感覺。其中覺得外界所有事物都放慢,而身體內在以及精神的組成好像一點一點地物理性扭轉較緊似的,然後好像被一股極大的吸力拉進一片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