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遇見企鵝是在4年前的夏天,準確一點來說,是在2018年的9月3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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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清晨,是整個夏天以來最殘缺的早上,沒有陽光,沒有藍天,沒有蟬聲。彷彿在一晚之間象徵着夏天的事物都被抽去。只剩下好像快要下起雨來似的冷冷的天空。看著那樣的天空時,怎樣都提不起勁。時鐘的針指著7點15分。我擱起多處刮花的銀色Iphone6S,躺在床上看IG。限時動態裡都是昔日的同學玩樂至通宵達彈的相片。大約5分鐘以後,才發現電話電力剩下20%的電力,充電線沒有壞掉,我又記得電話連了電線才瑞,越想越弄不清楚出了什麼錯,好像做什麼都筆會順利的一天。我還是江翠地把電話充電,然後起床到浴室梳洗一番。盯著鏡中自己的臉,那雙空洞無神的眼眸,微微凹陷的臉部肌肉,佈滿鬚渣的下巴,看起來都是會令人厭惡的模樣。於是執起刮刀朝著臉刮了數下,可是我隨意得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下巴刮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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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廳,用遙控器開電視,坐到餐桌處看著「香港早晨」。主播正講述美國股市。吃了一個菠蘿包,喝了兩杯水,打了三個噴嚏,時間都到7點55分。把「尿袋」、筆記本和所需的什麼都放入背包裡。穿好襪子,穿上鞋子,確認所需的東西都帶齊以後,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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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校距離家的位置不算遠,步行大概10分鐘左右的路程。途經商場,穿過車站,踏上長斜坡,仰起頭,便能隱約望見一片翠綠背後的白色建築。而當耳機播放到新青年理髮廳的《隨風」時,望見前方有群學生都朝著同一方向地走。我尾隨着他們,誰都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他們依舊地說笑話,依舊往地上拍球,依舊呈現一片和諧的光景。學校環境的轉變,其實是由一個學校文化體系,轉置另一個學校文化體系,這中間不單是路途、地理、人稱的改變,亦包含了睡眠、進食、排便等等照顧生理所需,及至步行途中遇到的景物、地方中的權力關係、社交之中適合的話題、說話用詞、語氣態度,總合起來就是組成新生活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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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學校大閘,前方的人四散了,各自都往所屬的地方進發。而我先到校務處辦理最後入學的手續事項,然後等待班主任前來。張sir,一個中年男人,GEL了個「蛋撻頭」,配戴溥儀眼鏡,一臉和藹的笑容。
「歡迎你,峰仔,咁我地上去課室啦。」他以一個百分百接待員的口吻說。
上課的鐘聲響起了,我點了點頭,尾隨其後走往樓梯。我今年的班別是4C班；C班筆會是精英班,亦筆會是學渣班,應該會似是普通尋常的一班,而怎樣是普通尋常的一班呢？我想沒有學術成就的學霸,沒有街頭拳王的同學,只得一群普通得筆會在任何人腦中留下印象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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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全都會到自己的課室裡去了。所以走廊有的,只有班房傳來的噪音,笑聲和噪音。我和張Sir站到欄杆處,他說他先進去,然後我等待他叫我才進去。我對他微微一笑說,沒問題。他走進班房裡去了,霎時那些噪音毫無預兆地消失掉,突然得耳朵會適應不及。密雲背後的陽光灰灰暗暗,風兒吹得樹梢作響,球場上當值的老師問着數個同學遲到的原因,校工們正把大閘關上,閘外仍有數個同學朝著這個方向跑來。應該他們會期待着插班生是女生的吧,因為換轉是我亦會希望是個漂亮的女生,但事實上多數會是我這樣的毒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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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可以入離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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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敷了口氣,走進課室,站到黑板前。窗外有隻唱歌的鳥,影像在窗框的正中,拍翼數下,便「嗖」的飛走。樹脂在牠飛走之後顫顫抖抖的彈動己下,最後也平靜下來,什麼也沒有了。天花板上的風扇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轉動,面前桌上類似通告的紙張輕輕地被風兒吹起,便有一隻普通的手按回桌面,是個似是倉鼠的女生,不是她的外型像倉鼠,而是她給我的感覺似倉鼠。放眼望去,班裡全部同學的外貌普通平凡,但共同都讓我有某種特別的感覺,如有青蛙、猴子、熊貓、灰熊等。他們都靜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注視着我,唯獨各人眼裡的情緒各有不同,有不屑、失望、好奇、妒忌、寧靜、生氣等。哪些眼裡的情緒映照到腦海裡,化成漩渦一般決要把我吸進去,然後狠狠地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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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師桌處的張Sir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可能班房內特別地靜,所以顯得這下咳嗽特別響，才令我回神過來,便向房內的人自我介紹。接著張Sir便分配我坐到靠窗一側尾三的座位,然後便繼續着開學日例行的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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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峰仔,有冇J開咩女優？」鄰桌的男生忽然問我。
「吓？」我向他投向疑惑的眼神,再確認他是問我,「問得咁直接㗎。。」
「緊係啦,唔通問你有冇睇開咩書。」
於是我便說了數個女優的名字。
「如果有個人同我一樣鍾意同一啲女優,佢就係我真正嘅朋友。」他自言自語似地說。
密雲走了,陽光竄進了窗簾間的微細間隙,把班房分割了兩個空間,我倆在淡淡的陽光裡,他們在鮮明的陰影下。
「我叫企鵝。」
「做咩改依個名嘅？」
「唔記得,人地叫開,見企鵝又得意,襼自己都叫埋一份。」
我點點頭。
「提你啲嘢。」他煞有介事地說。
「咩？」
「你已經得罪半班人。」
「吓,我咩都冇做喎。」
企鵝沒作聲拿出電話,點開一張IG Post遞給我看。
「我幫佢影相喳涴。」
「少年你太年輕了。」企鵝說得似是鍾景輝般。
我無言得雙手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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