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信仰【BL/微懸疑奇幻】 - 第十章　往昔

對不起，是我不夠聽話。

沒相信你唯一的謊言，只能沉醉在美好又殘酷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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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是對象的理想型不如說是自己想成為的理想型，又高又帥還十項全能，只可惜自己是個埋頭苦幹仍舊沒什麼起色的庸才。

　　顓孫陸成績中等目標中上，怎麼也爬不上去。家裡說當醫生好，就西里糊塗的硬考，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這塊料。

　　程度如何大家大概彼此都有個底，那位崇敬的萬年第一，他望塵莫及。

　　也沒什麼家世背景。他連老爸是誰都不知道，雖然沒有特別渴望父愛或母愛，或許小時候有過吧，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在附設醫院實習第三個月，員工餐廳內顓孫陸也不管熙來攘往的人，筆記本平板手機，查資料學習聽到、學到就趕緊努力塞進腦子。

　　至少當醫生能幫到有困難的人，這已經是他最大的用處了，除了這個他什麼都不會，不如就在這方面發憤圖強。

　　他看著斜對面吃飯的莫逸，偷偷觀察對方許久，只是從來沒和對方搭過話。也沒理由能搭上話，還怕說錯什麼導致被討厭。

　　這樣看著就很幸福了。嗯，連吃飯都很性感。

　　他繼續低頭，埋首在資料堆裏。

　　「盯著別人吃飯不覺得沒禮貌？」

　　顓孫陸詫異，一抬頭，低沉話音撩動著他心弦，剛讚嘆這張帥臉沒多久，當事人就站在他身側質疑。

　　「我、啊……不好意思。¬」腦袋轟得一下像炸彈投射到資料堆，害得他當機無法找出什麼辯解的詞句。

　　啊尷尬死了，果然還是會被討厭，最壞的結果應該是連看都不能了。

　　「不吃飯？」瞧著時間也差不多了，經過熱切注視目光的洗禮，莫逸抬頭卻看到剛好低頭的顓孫陸埋在資料堆無法自拔。

　　「我不餓。」一問一答，他不太會跟人相處，害怕說錯話因此話不多。也讓周遭的人說他很跩，臉又臭，讓他無從解釋。

　　咕嚕一聲，還不小聲，肚子的空城計唱得不是時候。

　　「坐員工餐廳不吃飯？」那幹嘛坐這裡，雖然選哪裡待是個人自由，這裡又吵又悶這部是折磨自己？

　　「……望梅止渴。」顓孫陸正眼都不敢瞧，講話從頭到尾就盯著桌面的筆記本，或許不知道他習性的人，會覺得特別沒禮貌。

　　「為何？」這下莫逸倒是一頭霧水，有什麼難言之隱嗎？也沒有說想特別多管閒事，但吃飯被赤裸的目光盯著任誰都會本能覺得被侵犯吧？

　　就像野獸在掠奪食物一樣。總要了解一下，要不然天天被看著很不自在。

　　「沒錢。」親口說出來還是非常難接受的，顓孫陸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頭越來越低，越看越可疑。

　　「實習也有薪水，還是你跟那幾個一樣家裡有人重病？」莫逸隨手一指，人還算熟，同個環境下淺略了解過其他人的狀況。

　　顓孫陸順著對方指尖方向看了一眼，又將頭低下來。

　　「我母親跟義父要我無條件上繳所有薪水。」大家都忙可能還沒時間兼職，無條件上繳所有薪水莫逸大概聽出了什麼。

　　也沒過問，他看見顓孫陸盯著他便當超過一分鐘，就離開買了一份一樣的雞腿便當放在顓孫陸眼前。

　　「我……」

　　「不用還。」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二十多歲的人能被這樣掐著，這讓他想到自家噁心的父親。

　　他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其他原因，總之他看不下去。

　　之後話也沒多說，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能他太過懦弱了，顓孫陸不小心哭了，好險沒被任何人看到，趕緊抹掉眼淚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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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聽講坐，顓孫陸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拿著一支筆還有黑色縫衣線，專心致志的練打結。

　　被細線纏滿的筆像蜈蚣，正伸開黑色的細腳，顓孫陸眉頭微皺，這結怎麼可以這麼醜？

　　莫逸看著在角落獨自用功的顓孫陸，看著不得要領還是埋頭苦幹的樣子有些想笑，雖然沒笑出來這太沒良心。

　　被人當冰山冷面的莫逸覺得沒什麼表情的顓孫陸好像跟他有點像？看著還在跟黑線你死我活的人，眉間的不悅應是非常嚴重了。

　　莫逸自然的坐在顓孫陸旁邊，後者身軀一頓，對於他的到來非常在意，浮誇到像要用全身來傳達出在意的感覺。

　　「……討厭我？」莫逸挑眉，他不記得做了什麼對不起顓孫陸的事。

　　而顓孫陸臉上波瀾不驚，內心則是激起驚濤駭浪。啊那個景仰的、帥氣的、好像無所不能的莫逸此刻離他好近。

　　他還沒去感謝一頓飯，但好像是舉手之勞，會不會突然感謝太矯情？不行，不說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上次，謝謝。」顓孫陸不知道自己臉有沒有紅，只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第一次講到話時還在茫然。

　　這是第二次了，心口劇烈的跳動讓他繃緊神經。

　　「嗯，結。這樣。」莫逸也不是話特別少，只是最近特別煩躁，好像有人拿羽毛部段騷動他卻抓不到人。

　　他不知道多看了顓孫陸幾眼代表什麼，甚至查了一下個人資訊，交友狀況跟學習狀況，你猜他發現了什麼？

　　成績都是被刻意改動過的，一看答案還全對，腦子不差卻永遠卡在中下的位置，明顯到不行的針對。

　　莫逸拿起線漂亮順手打起結，顓孫陸的眼神瞬間明亮，像看著神蹟一般。莫名有種可愛的感覺。

　　「謝謝！」顓孫陸喜孜孜接回去，又繼續拿著筆形蜈蚣戰鬥。

　　探聽之下，莫逸還聽到不少人流言蜚語，說顓孫陸整天練習研究是在主任、教授面前刷存在感，為了討好上面得好成績拿免死金牌。

　　「這麼認真？」莫逸試探性的問。

　　「我什麼都不會，沒什麼價值，想學好幫更多人！」顓孫陸看著自己新綁出來的蜈蚣還是不太滿意，又拆掉來一遍。

　　「怎麼幫？」他又問，人心險惡，他懷疑過是不是在作秀演戲，但時時刻刻逼迫自己的氣息是裝不出來的。

　　「當好醫生幫有困難的患者，雖然有點想去急重症救更多人，但現階段我不過是個小菜雞，那個也是有點久之後的事。」想也沒想就回答了，不像是擬好腹稿說出來的，莫逸看著臉上堆起笑的顓孫陸，覺得有些好看。

　　醫師的熱情嗎？他想著有各種原因聚集於此的人，有點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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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走。」有一個下雨天出車禍的婦人，腳打鋼釘第二天，夏天颱風常下暴雨，所以意外事故的比例增加並不稀奇。

　　顓孫陸被認出是實習生，婦人前幾天和他見過一次面，在醫院隻身一人沒家人看顧，便跟他聊了幾句。

　　此時一個小男孩在走廊奔跑，衝撞到扶著牆壁還在適應走路的婦人。

　　「啊啊、唉呦……」婦人連話都說不出來，衝撞力道不小，顓孫陸力氣也不大，就算扶著還是讓人摔了。

　　他很自責。

　　沒打石膏被撞這一下，顓孫陸看著就感覺自己的腳正跟著婦人一起痛，小男孩連道歉都沒有，站在原地吐了吐舌頭扮鬼臉。

　　好像在罵他們不該出現在走廊邊。

　　「怎麼教的？」顓孫陸這回氣到了，話中帶著咬牙的壓抑。

　　此刻小男孩的家長聽見聲響，跑來詢問小男孩是否受傷。小男孩年齡大約七歲左右，正一言不發裝委屈。

　　「唉呦乖，沒事了齁，怪他們沒長眼睛。」小男孩的母親正不斷哄著，顓孫陸心裡一酸，這種寵溺他覺得不該，但他有什麼資格說？

　　他連母親都不要他了，怎麼說？

　　明明是小男孩自己過來衝撞的。

　　「呵，諷刺。」他自知現在臉很臭，要是把小孩嚇哭，他今天就會把時間耗在恐龍家長身上，顓孫陸索性看向旁邊的座椅，要扶著婦人過去。

　　才想著別增加不必要的麻煩，他轉頭看向在母親懷裡裝無辜的男孩，後者馬上哇的一下哭出來。

　　倒楣。吵死了。賊喊捉賊特別不要臉。

　　「他還是個孩子啊，計較什麼？」小男孩的家長正強詞奪理，顓孫陸自覺有點暈，不知道是不是氣暈的。

　　在扶好婦人坐下後，正想著後續處理，顓孫陸身子一打直，正要向光滑潔淨的地面邁開步伐，卻發現今天日光燈特別刺眼。

　　右腿剛邁出覺得有些虛浮，眼前一黑，路面的引導標示迅速放大。

　　碰！

　　小孩嚇出尖叫，眾人一看，顓孫陸暈倒在走廊上。

　　這一切莫逸都看在眼裡，最後是他把顓孫陸抬走的。除了他還在意，應該不會再有人去管臭名遠播者的死活了。

　　明明是個嚴以律己，強迫撐著殘破病弱的軀體還來折騰的人。不忍看見別人痛苦卻把所有問題都攬到自己身上的人。

　　卻成了阿諛諂媚者口中的阿諛諂媚人。

　　李臣剛好來找莫逸還雨傘，碰巧看見臉色有點發白的顓孫陸。可能是強撐著身體狀況，看不出痛苦，臉上淡漠的神情對來者的叫罵無動於衷。

　　彼此都不認識，只覺得這個人定性真強，剛這麼想，人就倒地了。

　　接著是莫逸臉色擔憂，奔跑過去的畫面。他從沒見過莫逸對其他人的意外這麼慌張過。

　　沒錯，二十年的經驗讓他覺得現在莫逸很慌張。非常、特別，從沒見過那種。

　　舉手之勞，那就好人當到底吧：「阿姨要不要我扶你去看一下腳？」

　　留下哭鬧的男孩，他和莫逸帶人各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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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陣子母親來電，讓莫逸去給文辭先生掃墓，懷抱著歉意，又因為被軟禁而無法前往，只能拜託兒子。

　　車子被撞得稀巴爛，唉，無機物不知能否拿死相悽慘來形容。

　　只好搭捷運去醫院了。

　　「你脖子遮著什麼呀？都露出來了還怕別人看嗎？」

　　莫逸聽見車廂內的喧嘩，一轉頭，就見到被壓在車門上的顓孫陸，被害者正舉起拳頭要揍身後的變態卻被接住了。

　　「還說你不是女人？那頭髮留這麼長幹嘛？看你長得不錯本大爺這是在臨幸你懂嗎？」

　　陌生男子出言難聽，隨後便是顓孫陸的叫罵。

　　「誰要你臨幸，你找稀罕的人去啊！」

　　經過一番鬧騰，莫逸搶下了人，把顓孫陸拖出車外。

　　他沒辦法放著不管。

　　明明是這麼認真生活的人，卻遭受如此對待。

　　最後哭倒在他懷裡，他不禁憐惜，崩潰哭著已無路可退，那原先淡漠的臉上除了憤怒，剩下無力的脆弱。

　　「你脖子的紗布是？」

　　一個人住，沒什麼不方便。他不介意把顓孫陸帶回去，像撿了一隻乖巧的流浪狗。

　　「昨天想著自殺，隨便拿廚房的西式廚刀想割喉，又想離家最近的醫院又是實習的地方，被發現太糟糕，只能窩囊的收手。」

　　連自殺都這麼不甘不脆，真是個廢人。

　　莫逸沒說話，就是緊緊抱著顓孫陸，撫摸著柔軟的髮絲，讓對方暫時得以喘息。

　　這些日子再木頭也看得出來，他知道小傢伙帶著崇敬的目光，對他有好感，但真正一起走下去的關係不是只有崇敬就能持續。

　　他還不知道，在相處的過程中顓孫陸已經獲取了能跟他長久相處的元素，那便是他的溫柔。

　　原先以為顓孫陸的生活步調在配合自己，卻發現上至喜好下至習慣都差不多。

　　那是顓孫陸對自己嚴苛的要求所致，鬧鈴響一聲就起床，甚至對生活範圍物品的強迫症，整齊條理分明，按照順序類別排列的書架、乾淨沒有一點灰塵的桌面。

　　這讓莫逸對自己家的控制感沒有毀損半分，毫無負擔。

　　李臣交代了要好好對待這孩子，他也有打算繼續過下去。

　　看李臣興致勃勃的模樣，一臉就是想把顓孫陸搶去他當小情人。

　　在一次意外撞見顓孫陸想著他在自慰，他也沒覺得噁心，全心全意當他是救世主的精神他反而很高興。

　　或許能試試。要是被知道他強烈的控制慾會不會落荒而逃？

　　結果，這種遍尋不著的契合度，真是意外收穫。李臣眼光倒是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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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果有什麼意外，小陸就交給你了。」最近不太平，在李臣家的陽台吹著風，莫逸向友人託付道。

　　「別亂講話，不吉利，晦氣。」李臣呸呸呸了幾聲，像要蓋掉莫逸方才說的話。

　　彼此都知道這風波是難以平息了。

　　「我知道你喜歡小陸。你一向只相信科學根據的。」莫逸嘆了口氣，有科學根據證明話語與不幸有正相關嗎？

　　他知道李臣在確認自己是否是認真的。

　　「你也從來不拜託別人的。」李臣苦笑。

　　這幾年過去，看來賀錦還是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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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陸，我去面試了另一家醫院，你到家就先休息。」一開始是吃不下飯，越來越嚴重，道最後還吐了。

　　莫逸打了通電話，給他最掛念的人。

　　『沒關係，我等你回來，晚上能抱著睡覺就好了。』

　　顓孫陸一向懂事，越懂事越讓人心疼。

　　面對同事，能殺人的鋒利眼神還是有的，只是本人從沒察覺。

　　可能身高問題才讓他努力營造出的堅強被削弱了許多。

　　「我高機率被排在晚班，我們可能見不到面了。」

　　莫逸從來沒向顓孫陸撒過謊，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在這四年又兩個月零二天，他沒對不起過顓孫陸，他也相信那孩子也沒沒對不起他。

　　這回，不是對不起就能解決了。

　　雖在同個屋簷下還是聚少離多，仍舊有深厚的牽絆。這一輩子，值了。

　　『沒關係的，等你處理好後我再過去找你？』

　　還是一樣無條件相信他說的話，儘管漏洞百出。

　　「好。」

　　到此，是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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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親的噁心看來還是玷污了你，唯一像你母親的地方只有對顓孫陸的溫柔。」賀錦語調平淡的說。這便聽得出來賀主任已經觀察他們有好一段時日了。

　　看著被五花大綁捆在病床上的莫逸，像看到一隻在扭動的蛆蟲，眼神全是嫌棄。

　　這種相處模式有些人適合，有些人不適合，就像他母親就不適合。

　　那天，顓孫陸在床上抱著他，哀怨的說他不善於應付別人，很難跟人相處。

　　「與其如此痛苦，不如就待在只有你的世界，就算把我關起來也甘之如飴。姆嗯。」他抱著莫逸的手臂，乖巧的用臉頰蹭了下。

　　午後沒那麼火熱的暖陽打在床榻上，顓孫陸欣賞著被光影勾勒的更加深邃的面龐。

　　「我不會像我父親那樣，這太……瘋狂。」皺起的眉正代表覺得顓孫陸此話不妥。

　　顓孫陸知道戳到了莫逸對家人的敏感神經，還是將內心的想法說出來，證明這兩者的不同。

　　「不一樣，被踹出來要求提供他們金錢之前，我被關了有幾年不算短的時日，早習慣了。」還是先從接受度開始談？

　　「就是受不了才離開的不是嗎？為何還要我關你？」莫逸不解，被關著可不是什麼能開玩笑的事。

　　他不覺得顓孫陸現在是跟他說笑，這讓他更擔心了。

　　怕是有什麼原因才想這麼做，難道自己平常正透露著想把人鎖起來的心態而不自知？

　　要真是如此那他該檢討。

　　「因為母親跟義父從沒把我放在眼裡，你不一樣，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的，被關著反而安心。」顓孫陸臉上堆著笑意，陽光襯托出肌膚的白皙。

　　在軟綿被窩中的顓孫陸，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連氣色都好了許多。

　　「別認為我有這種傾向就要強迫自己配合我，」他反駁，深怕這是顓孫陸逼迫自己配合他才得出的結論。

　　甚至顓孫陸本人都可能沒發覺，一種本能的奉獻心態。

　　時間過久了才發現很長一段時間在委屈自己，顓孫陸才會覺得超過容忍度。

　　莫逸知道他這個習性，當然第一時間踩煞車。

　　「不，是真的喔，只要待在只有您一個人的世界就好，在您的領地才能舒心自在，只要光想著被您鎖起來就興奮，啊啊，您看，這加速跳動的心臟在證明我沒有說謊，在主人面前不會說謊的。」只要想像起那樣的生活就切換了模式，不自覺的用尊稱，顓孫陸拉起莫逸的手往自己心口貼。

莫逸知道，被關著可是很可怕的，他曾在母親眼裡看到恐懼，極力嚮往自由，想呼吸外面世界的新鮮空氣，又孤獨，無人傾訴只能自言自語，又無助，最後父親來看她剩下噁心厭惡。

　　除非，顓孫陸已經覺得，他的愛足夠支撐他在狹隘的空間生存。

　　這回去看的每一面都至關重要，會變成能不能繼續關下去的食糧。

　　「……真的？」他問，自然知道不可能這麼做，好歹還是個醫師，這也不是重點，這種囚禁意味著把自己在社會的連結斷開。

　　甚至難以回歸正常生活，所有一切都必須捨棄，別說正當工作跟交友了，連覓食都會是被動狀態。

　　「真的。在您的所在之處築起一個窩，啊啊，光想著就覺得好幸福，要想綁起來也可以的，雖然我哪裡都不會去，我是您的，您的所有物，雖然這麼說又是物化又像寄生蟲，但好喜歡。」他曾經覺得母親那樣委身於人非常愚蠢，為什麼不逃開？為什麼不捨棄糟糕的人自力更生，最後發現是為了圖一個「不變」的虛假安穩。

　　而他，意外發覺自己竟比母親還誇張，但還是選擇接受。

　　不斷撕開覆蓋在表層的偽裝，發現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麼。

　　甚至不覺得莫逸的控制很糟糕，覺得還不夠，還想要更深更瘋狂的佔有。

　　能讓一個人對自己產生這麼強烈的執念也是一種美妙的事，他覺得他承受得起。

　　「……這假日，試試吧。我不綁你，真的不行就跟我說，別忍著。」父親只會從他身邊奪走任何東西，強烈的不安全感讓他必須把控住身邊的所有能力所及之事。

　　理智分隔的牆上，寫著一切皆存在變數，警醒自己。

　　顓孫陸卻開了一扇門，闖進了無邊的黑暗。

　　「是，在房間之外，也渴求著您支配著我的全部。」真誠興奮又帶有純真期盼的眼神，莫逸知道這不假，也不是討好他，更不是謊話。

　　這就是當時的情景。

　　與其說他被父親的支配習性玷污，不如說是生活狀態必須支配自己有關的全部，才能隔離父親的支配。

　　雖然深沉濃烈的渴望被喚醒許久，但他沒辦法真正對誰發洩過。

　　只有跟顓孫陸在一起才能讓他們兩人都解放那糟糕的渴望。他們兩人都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就是因為要負責我不能死在你手裡，更不能向我父親屈服，我不能放小陸一個人在這世界上，你又懂什麼？玷污？我沒強迫，你不懂。你也別對他動手。」一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莫逸也不過是常人，牽扯到顓孫陸這塊心中的軟肋，自然難以自持。

　　也沒爆走，只是咬著牙一字一頓的瞪視賀錦，他知道眼前的敵人是想害命。

　　他再明白不過，顓孫陸要是沒有他，就會急著跟死神見面。

　　「該死的還是要死，我假裝接受你父親的條件讓他放鬆戒備，你不過是個被犧牲的棋子。」賀錦對眼前的手下敗將一點也不在乎。

　　「什麼條件？」

　　「一命抵你父親一命的條件。」賀錦也沒想跟他多費口舌。

　　「我的車也是你撞的？當時就想置我於死地了吧？鋪陳了幾年真是辛苦你了。」莫逸自嘲，他突然想明白了，之所以答應母親放他一條生路，是在製造自由的假象。

　　從頭到尾，都沒逃過父親的控制，一切，包括命。

　　母親可能也被蒙在鼓裡，原來學醫的保命符不是技術上的保命，而是拿自己的命償債，說不定，打從出生就把結局想好了。

　　他只希望父親別把毒手伸向小陸，那個願意拿命換自己一命的小陸。

　　「是又如何，你父親多狠毒，在我面前把文辭撞死了，我多愛他？我本想過跟他一起離開這人世，卻又不想讓你父親逍遙自在過日子。」當摯愛在自己眼前死去，還是被人謀殺，任誰都無法接受。

　　「沒記錯的話，你們原先都是朋友吧？他知道你喜歡文辭嗎？」要是小陸在他面前歸西，他也不能原諒無能的自己。

　　「就是不知道我才有機會繼續偽裝，保持友好聯繫，不是嗎？」賀錦笑了笑，用歲月雕刻過的面龐描述這些過往，特別淒滄。

　　「可惜文辭先生喜歡上我母親。」這什麼狗血劇情？莫逸都覺得自己是被賀錦耍著玩，但這名主任臉色沉重又無比認真。

　　肯定不會拿自己情感開玩笑吧，莫逸的直覺這麼告訴他。

　　「對，至少他看上的人，後代還算有骨氣。只可惜染了莫言的血，你要是我生的該多好？數一數二的優秀就這麼英年早逝太可惜了。」話雖這麼說，也沒想饒莫逸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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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決了？你先留職停薪休假一陣子吧，風頭過了再回來。」拉了窗簾，院長辦公室沒開燈，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道。

　　「我能幫你處理好董事。」賀錦心情很好，一條人命不算什麼，他手長業大，都是為了幫文辭報仇而一直努力至今。

　　明知死者無法復活，卻還是不斷實驗。

　　明知逝者已回不來，卻節不了哀。

　　「我不用你處理，你明白我連院長的位置都能拱手讓你。」

　　此話不假，引薦信都擬好了，只是賀錦總說不用，還需一人坐著當障眼法。

　　「放著莫逸坐大必成後患，我只是藉機讓自己人上來。」

　　讓總憤恨被莫逸壓一頭的第二名搶主治，可這樣一來害死莫逸的最大嫌疑人就會是他，賀錦能保證就算當替死鬼也有後路。

　　這個第二名死心踏地做牛做馬不是沒原因，家中重病的年邁奶奶是他出錢救治，欠了一屁股債跑路的老爸也是他抓回來的。

　　還順道把債連帶著超高利息還清了，錢莊那邊也有他的人。

　　萬年第二很認真想把賀錦的事辦好，因此盯得特別緊，卻在捷運上跟蹤顓孫陸時被發現。

　　「沒關係，給你利用。你的一眾追隨者死心踏地的原因都是起於接受過你各種恩惠，我亦如是。」院長邊整理文件，頭也不抬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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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喪失一切的顓孫陸，再也沒有心力打理自己，整天只想隨莫逸離去，從前想自殺還猶豫不決自嘲是個窩囊廢，現在卻能毫不猶豫拿起刀往心窩捅。

　　只是李臣發現馬上攔住了。

　　李臣和顓孫陸相比，纖細的顓孫陸自然落下風，只好放棄由著對方把刀拿走。

　　雖然李臣的生活比較隨性，顓孫陸也沒有適應不良，唯一不習慣的只有莫逸已不在人間這回事。

　　要求著想「回家」看看，李臣帶他回莫逸的住宅樓下，像條被遺棄的狗，盯著門口一看就是整天。

　　莫逸送葬顓孫陸不能去，否則莫言會如何出手還未可知，朱瑜也不知有顓孫陸這一號人物存在。

　　李臣告訴顓孫陸，莫逸不久前海葬，事情處理完了才告知。

　　「這不好笑，你知道我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李臣，你別騙我。」

　　「我打電話告知了，那間房子會被他父母收回，你今天把私人物品帶出來吧。」

　　當然無法接受，當李臣陪著顓孫陸回「家」，看著空蕩蕩的房子逼自己接受現實。

　　他知道莫逸好幾天沒回來，才質問李臣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本因為懷疑莫逸無聲無息對自己隱瞞而內疚，覺得是自己不夠相信他的主人，產生懷疑是一件不尊重這份信任的事情。

　　儘管錯漏百出。

　　他發現自己生活的痕跡並不多，推測著莫逸家中的狀況，只把書櫃下的一箱道具、契約、牙刷牙杯這些物品帶走。

　　戀戀不捨的撲上熟悉的柔軟大床，此刻，這空間的任何一個物品看起來都特別陌生，是不能再觸及的一塊地。

　　也是心頭那塊他能傾盡所有維護的天堂。

　　李臣站在房門口看著顓孫陸埋在被子裡撕心裂肺的哭。

　　他難道就不難過嗎？向來克制的李臣沒有過多的情緒表現。

　　見顓孫陸一瞬間從天堂被現實往下踹，痛哭的聲音突然停止。

　　沉浸在悲傷中的顓孫陸沒有絲毫餘裕，連李臣也沒看一眼，就在床上攤著流淚。

　　察覺不對，李臣將顓孫陸從趴姿翻過來，後者跟廢人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給他當早餐店蛋餅翻面。

　　「呼吸！顓孫陸！快呼吸！」

　　李臣吶喊的聲音急迫，可他一點也聽不進，人近在咫尺但話音飄盪如隔天邊。

　　顓孫陸從前不知道心痛這個形容詞竟然是真的痛。明明沒有任何心臟相關病史。

　　現在又悶又絞痛，又像有人拿鈍物打在他心窩，因為施加的壓力導致他超過一分多鐘沒有呼吸。

　　當機立斷，李臣將人一把拉坐起來，臉上糊滿淚水的顓孫陸根本沒有反應。

　　吸了一大口氣，李臣堵住顓孫陸的嘴，想把一口氣度進去。

　　將手探進衣料裡面，溫熱的手掌貼在顓孫陸的心窩。

　　他不能讓老天一次就從他身邊奪走兩個人。李臣將人圈在懷中，試圖讓暖意浸透冰涼的軀體。

　　好不容易，顓孫陸無神的雙眼眨了一下，雖然視線不清，但聚焦在李臣貼近的臉上，倒吸了一口氣。

　　氣度完了便將顓孫陸緊緊擁在懷中，希望冬日還被現實澆了一桶冰水的他，能夠透過體溫的傳遞而舒服些。

　　物品與存在痕跡抹除後，只剩下一塵不染，曾被李臣嘲笑沒半點煙火氣的家。

　　如顓孫陸到來之前一樣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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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都不做就特別疲憊，也不打算把自己整理得多整齊了，現下只有李臣看著他，那對方不介意自己就不介意。

　　喜好上，李臣也喜歡無糖的茶、苦澀的咖啡、不甜的巧克力。

　　顓孫陸得知後也不覺得意外，他知道，不管再如何相像的人，都是不同的個體。

　　只是各方面活得比較省心，這就夠了，他也沒其他習慣，最多就看看書。

　　看著整天穿莫逸衣服，失魂落魄、茶不思飯不想，夜不能寐、輾轉難眠痛苦不已的顓孫陸，李臣也跟著難受。

　　命運到底在捉弄誰？還遇上了爛人，來來回回被折磨精神。

　　萬念俱灰下，顓孫陸唯一的技能沒了，職業生涯也是這時斷送的。

　　他好幾日沒睡覺，隔天早上接了一台腹膜炎的刀，開始到過程都很順利，問題就出在顓孫陸最後不小心連著紗布縫進肚子裡了。

　　最後家屬抓來幾家新聞媒體鬧得沸沸揚揚，醫院也不可能保他，顓孫陸也是自知理虧在負罪感中掙扎。

　　連著幾日報紙和媒體大肆宣揚，顓孫陸成了沒醫德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不敢說自己是醫生，好幾年，連跨出李臣家門都不敢，只窩在自己房間，將自己囚禁起來。

　　他不該害莫逸走的。

　　他不該隨便相信別人的。

　　他不該精神恍惚的。

　　對不起患者對不起家屬對不起自己又對不起莫逸。真是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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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後來李臣拿他自己的白大褂披在顓孫陸身上，抱著他道：「你在我心裡，還是那名奮不顧身的醫生。」

　　他在李臣溫暖的懷中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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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正沒有想到，自己父親是謎語的替補。

　　他父親本該是義正嚴詞的嚴詞，卻成了拼圖的最後一塊。

　　正因無法忍受家中當他是生子工具才離開，又把她送到莫逸床上，誣陷她，聲稱她已經「髒掉了」。

　　這言論多噁心，先是假設了發生過什麼事，再來塑造一個有關係便是罪孽深重的環境。

　　就算莫逸是個純彎的，就算什麼也沒做，甚至懷疑是她心懷不軌接近的，也被一起拉來詆毀。

　　最後的案子在自己身上，她沒想到親生父親派人要滅她口。

　　蒐集了證據，只能靠更多人揭發，以她一人之力，要把整個賀錦一派相關人士挖出來沒那麼容易。

　　只是她不明白，李臣為何有能耐在最初就得知事情與她有關？

　　李臣的筆記她借來研究，才發現鬼畫符之下是自己的一套數字代碼。李臣將那天在咖啡廳的錄影傳給她，原先還不明就理。

　　等到照著數字按影片撥放進度條暫停，分別聽見對話內容是「嚴、死、知、辭、妳」這幾個字的音節。

　　排列一下，嚴辭，她父親，知道自己的死亡。代表李臣早就發覺問題了。

　　更變態的是，李臣居然能把控好講話的時間，分秒不差的紀錄下每說一個字的秒數。

　　要是先錄影再記錄就算了，果然把同科別所有人逼走的變態不容小覷。

　　更可怕的是那個顓孫陸也不是省油的燈，主動聯絡她，明明私人號碼誰也不知道，卻被挖出來了？她那支電話才剛辦？

　　一聽有錄影能馬上解出李臣的謎語也是奇人。

　　「名面上是說莫逸坐大會留後患，檢驗報告死於猛爆性肝炎。」嚴正找來李臣又回到之前那家咖啡廳報告。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李臣推了下眼鏡，鏡片後方的眸子有如深潭，不可測啊。

　　「莫逸忌日當天會有結果的，我保證。」女子神情嚴肅，該還的人情要還的，因先前被莫逸誤會自己送上門，被動私刑懲治過。

　　她不怪莫逸，只是對其存在會沒來由的害怕，當時家中逼緊了，精神狀態脆弱，一聲令下她差點陷進圈套。

　　她做不到，她不行，她不過是再努力也沒辦法反抗詆毀的螻蟻。

　　李臣開門進來，想想就後怕，自己為何神智不清被老狐狸救走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不否認在李臣的懷抱中曾有一刻動情，可當她親眼看到老狐狸與其他女子的對話心涼了大半。

　　更明確的知道，這男人，尋常人碰不得。

　　那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

　　「醫生！醫生你好溫柔，要是我丈夫能和你一樣就好了。今天也是吧，陪我說說話。」一位穿著打扮成熟的女子，滿心歡喜地找李臣。

　　「你看她就是這樣，整天諂媚別的男人，還說自己是無辜的。」有名看似成熟女人丈夫的男子，上前對李臣告狀。

　　「我才沒有，只是正常就診！」那名女子辯駁，她再清醒不過，她知道任何一個人都能將她拉出深淵。

　　而希望就在眼前。

　　男子正要破口大罵，李臣才看著一旁的丈夫出聲打斷。

　　「你覺得她現在聽得下去嗎？」連正眼也沒給過那名女士，李臣絕情的扼殺剛萌芽不久的希望。

　　打碎了幻想，封閉了通道，增加了阻礙。

　　女士安靜了，欲言又止，臉上寫滿不可置信。男子大聲贊同，殊不知自己已成為對方話語利用的工具。

　　捧高，再摔下。

　　把那名女士長期交付的深厚信任，用一句話，乾淨俐落全部甩下。

　　說話還真是門藝術。

　　嚴正剛開門看見這一幕，告誡自己，離李臣遠一點。

　　回到現在，李臣笑容可掬地稱讚來者：「做得真好，果然不負虛名。」

　　嘶，一陣惡寒啊。

　　「別說你為了一場戲鋪陳了十多年。」嚴正懷疑李臣要擄獲顓孫陸根本不需要這麼長時間，其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祕密。

　　「誰知道呢，真假難分，眼見不一定是真。」只有李臣明白，他肺腑之言有多少，浮動的演技有幾分。

　　「李大推理家，喔不是，李大教授真是煞費苦心啊。」嚴正被李臣送這一份案件大禮，消化還是要時間的。

　　然而送禮人把心思都丟在顓孫陸身上了，那個多少女子男子被踩在腳下的戰場，竟然是顓孫陸不戰而勝。

　　「這只不過是個開始，之後的路還長著，他值得我費盡心思，也只有他能讓我如此。」李臣笑著抿了一口黑咖啡。

　　他有自信能接替，成為顓孫陸的信仰。

　　有些人沒有信仰便活不下去，李臣願意燃盡自己，成為那道光。成為顓孫陸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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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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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