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信仰【BL/微懸疑奇幻】 - 第八章　夢醒

今天想討論什麼？

莊周夢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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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抽了一口氣，睜開眼，心口的跳動還激烈著。

　　顓孫陸順了順氣，還有些迷糊的確認眼前躺在身側的是個人，雖然拿著他用的沐浴乳牌子洗了一次，身上還是帶不走早浸染到衣料的麝香味。

　　「嗯，醫生。」還有些後怕，下意識就帶著身上整捆的棉被往對方懷裡鑽去。但這稱呼說不上來的疏離。

　　時間像過了幾年，把他以往的日子再走一回，只是他當時並非十八歲，而是應屆同期醫學生認識的。

　　這就能解釋為何夢裡的初遇才那麼彆扭，可要是這種情況下見到，反應或許也差不了多遠，也真沒想到他會在捷運上遇到他。也料不到會被纏上。

　　「做惡夢了？」李臣柔和慵懶的嗓音透過胸腔的共鳴傳來。他品味著，是這個自欺欺人的謊太明顯，還是顓孫陸清醒了些。竟然開口不是喊阿逸。

　　「夢到以前的事，還加油添醋了一點。」他覺得再不回想可能加油添醋的地方會忘記，可他死也不會忘記一起走過的日子。

　　「說說看？」李臣看著埋在自己身上的那顆腦袋，手在碰上髮絲前停下了，這些年來屢屢打住這些微小的念頭。

　　「有點長。不，特別長。」

　　　「無妨。」他聽，什麼都聽，只要是顓孫陸講出來的，是廢話也聽。李臣想。

　　「我想想怎麼說。」

　　「嗯。不急。」隨著年歲徒長，越發有種時間一瞬即逝的悵然。

　　他能把所有這輩子可等待的時間都給顓孫陸。

　　面對這傾聽者，顓孫陸頓了頓，依照次序從頭開始。

　　「我夢到回到十八歲一事無成，輟學了，以前被拍到影片那時候，和阿逸初見被帶回去，身上還帶了魔族身分，還會魔力湧動造成負面效果。可能是在為身體不好開脫。」

　　「像奇幻小說的那樣的種族關係？」

　　「類似，有種獵巫的感覺在。身為魔族的存在本身就罪無可赦，是被排斥踐踏的階級。其餘經歷部分和現實大致相同，只是你們看起來都是還在實習，我倒想問，之前你待的那間診間是你個人辦公室？」

　　「那間是我借來的，連幾屆想選精神科的都去對面那間實習，傳聞我們這邊就比較累，人多，但我覺得還好。」雖大學不是最高學府附設的醫學院，但也算有些名頭。聽說福利不錯便成群結隊的過去對面醫院。

　　難怪辦公室安靜到出奇，還高概率捕獲獨處的李臣。

　　「我夢到被賀主任派人追殺。但結果是我死，還自曝在做人體實驗？雖然我不確定他具體在私下做了什麼。夢中的自己還是人人唾棄的惡魔，看來我的腦袋不太安分。」

　　非常不安分，說明白就是把自我厭惡歸結在「因為是魔族所以沒辦法上面」，可有時遇到了事情無法改變，卻是影響最大的時候，也會生出無力痛苦的感覺。

　　就像他什麼都做不好那樣厭惡又無奈。總要有一個目標去宣洩去怪罪去怨恨，人的內心才會舒坦一些。

　　可他發現通常令他難受的都是他無法改變進而轉好的事情。像是生離死別，再努力也無法回天。

　　就像他體弱多病，卻只能磨耗身體繼續。可能就是這樣反映在夢裡了吧。

　　「不只這些吧？」

　　「的確不只有這些，我太想阿逸了，糟糕情緒的體現跟『是惡魔所以應當』不謀而合。」

　　「你總對自己靠性愛發洩情緒感到罪惡，讓自己冠上惡魔的名號且欺騙被色慾惡魔附身，反而合理化這等罪惡感了。」這是李臣從話中得出的結論。

　　「我知道，我也明白我想替阿逸死的心強烈到連做夢都像在贖罪。」

　　「就快了，我會讓人把賀錦拉下來。不用害怕。」

　　「拜託刑警姊姊嗎？」

　　「嗯？你偷聽我講話？」

　　「彼此彼此，你偷看我和阿逸雲雨之事不是也看得很起勁？」

　　李臣沒料到的十多年前的歷史紀錄被顓孫陸睡覺時整理了一遍，還挖出來攤在陽光下。

　　「……。」是事實也無需辯解，李臣只能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顓孫陸想了想，如果夢裡除了魔族這種非現實設定外，其他事情大部分都是已發生事實，那是不是代表他夢到的李臣，是他平時沒在意的細微資訊的集合，最後拼湊出來的結果。

　　「你是不是喜歡我？」甚至暗地裡可能幫了許多，只是在滿眼都是莫逸的日子裡沒特別留意？

　　「呵呵……呵哈哈哈，你怎麼偏偏說出來了？嗯？」突然像著了魔似的，李臣嗤笑起來，那笑聲有點可怕，帶著壓抑又亢奮的感覺。

　　「什、什麼？」顓孫陸錯愕，第一時間除了害怕，更多的卻是擔心。他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這突然的反應讓他楞住。

　　平添了幾分陰冷之感，與不過幾分鐘前的溫和大相逕庭。讓他見識了一回什麼是翻臉跟翻書一樣快。

　　完全沒有徵兆的舉措。

　　「……要是你不知道就裝作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就好，你知道我這十多年怎麼熬過來的嗎？嗯？可你偏偏攤開來講了，既然這樣你別怪我。」

　　語氣淡淡的，此刻顓孫陸看著熟悉的面龐覺得有些猙獰，像在抑制著顓孫陸讀不出的東西，只知道沒有想害他。

　　「什麼事能讓我怪你？」

　　「我不會讓你有選擇的餘地！你心裡裝著阿逸這件事就收在心底就好，以後你的眼裡，只能有我。」眼底是瘋狂歇斯底里的激動，那圓睜的眼顯現將要爆發而出的執著，像解開了一道鎖，李臣心房內的偏執就要往門外崩塌。

　　睡了一覺就學會拿刀往他心窩子捅了，行，厲害。

　　顓孫陸要的他難道給不起嗎？這種事講情你情我願，但沒試過怎麼知道？嗯？

　　「等、李……臣？」他從來沒見過李臣這樣子，突然間爆發了，對方崩潰的抓著自己的頭髮，像在對他發出求救訊號。

　　他一問就發覺李臣連呼吸都開始不穩。

　　歲月能磨去一個人的稜角，也能把人磨到變形。變得極其扭曲，在不斷摧殘之下更甚。

　　事出突然顓孫陸還沒反應過來，但此時只剩滿溢而出的擔心，他不在意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也不反感。

　　應該說他聽懂了。但現在不是承認聽懂的好時機。他先嘗試性的喊了一聲名字，想讓李臣稍微緩下來。

　　「愛一個人必須放他自由，找尋自己的道路，但我放手的結果是什麼？讓你撞得片體鱗傷血淋淋的回來？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不會再有第二次，我有施虐癖好不代表我喜歡虐待自己，我看你難受我痛的是自己！個案或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所謂！我不在乎！」一個冷靜自持，人人稱羨，被人冠上定性極強的標籤，好像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的李臣，此時放下扯著頭髮的雙手，揪著自己的領口，如有千斤重物使他喘不過氣。

　　雜亂的髮絲下顓孫陸看得出來李臣狀況不好，非常不好。

　　夢裡順道回想了過去的情形，李臣連以往形容自己的家事都是遊刃有餘，現在卻像有洪水猛獸侵蝕撕咬著他的精神。使他失去定性。

　　「我看得出來他想搞PUA，我一次次忍讓最後麻木了。」他開始焦急，無所適從。卻還是順著李臣的話頭接下去。

　　這事發生在莫逸離開人世、被革職一無所有之後。顓孫陸想借酒澆愁，更準確來說是想拿酒灌死自己。

　　那天在酒吧裡只有他一人悶聲喝酒，顓孫陸沒醉，一名男子見狀便來搭話了。

　　隨便聊了幾句，便有意無意的詢問顓孫陸喜歡的類型，但這裡只是普通的酒吧，找一個男人搭話或許有些不尋常。

　　反正也沒有人要他了，他唯一的主人、心上人、甚至任何身分都能是的莫逸走了，把自己賣了也隨便了。

　　這麼想著，顓孫陸等著陌生男子提出的交往邀請，隨性的說出「那就試試吧」的回答，開始了一段關係。

　　此男人好色，顓孫陸也就被軟磨硬泡的配合，曾經的他天真的想過就算隨便跟別人做也能得到一點慰藉，可實際上他感受到的，只有他人對肉體的執著，連正眼都不給他。

　　拉了燈，連好好看著他都不肯。

　　顓孫陸才讓男人去找能滿足他的人，自己無法做到，基於尊重的原則，好歹跟他說一聲，交代一番再去找肉體對象。

　　可最後連說都沒說，被抓到現行後，男人一下辯解一下死不認錯，又能瞬間切換態度保證不會有下次。

　　顓孫陸心軟了，答應了，相信了。

　　至少還有人在身邊，這樣就好，總比一無所有來得強。

　　他知道這男人只喜歡女人，就因為他長得太女氣成了替代品，經過死不認錯的辯解，顓孫陸逐漸麻木。

　　就這樣不了了之，第四次、第五次，每一次顓孫陸都記著，最後再也受不了，提出分手。

　　男子對他來說，經過一年多不長也不短的相處，仍舊陌生，多次表明分手意願都被顧左右而言他，甚至強硬的說分手是兩個人的事，只有顓孫陸自己想分他不允許。

　　拖拖拉拉不打算歸還私人物品，好不容易還清、封鎖準備老死不相往來。想清靜一陣子時在自家附近的超商被男人堵得正著。

　　他住李臣家好一陣子了，李臣當天剛好不在，又害怕又驚慌，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死纏爛打到這地步。

　　對方開始開各種社交軟體的帳號，找到顓孫陸發上百通訊息騷擾，要封鎖也封鎖不完，甚至拜託朋友假裝顓孫陸的新戀人去喝止這樣的行為仍舊無果。

　　顓孫陸的訊息除了那個瘋狂追求者，一個把他當替代品的追求者之外沒有別人了，不會有人沒事找他。

　　有些崩潰的，他把那個男人的所作所為逐一告訴李臣。

　　李臣要他把手機交出來，斷絕與外界的聯繫，又或者說顓孫陸此時的外界實際上只有那個變態。

　　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顓孫陸自願在李臣的羽翼下，擺脫了那位可怕的沾黏口香糖。

　　接下來一個兩個各式聲稱喜歡他的人，他看得出來，只想跟他上床。

　　要是挑明是肉體關係也就罷了，無一例外的，在完全不熟悉彼此的情況下，信口開河隨意許諾。

　　他不明白為何要許諾他未來，許諾不必要的陪伴，明明本質只想推他上床。

　　不善推拒的他，仍舊上了床，凹不過別人，心裡排斥又複雜。

　　至少，像莫逸守護著他一樣，真心沒被隨意奪取，一點也沒留在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

　　「我知道你很聰明，沒直接讓對方繞進去。在情境下也知道對方使用的手段，有多少人理不清？我知道你善良，你就是太善良了才讓他一次次劈腿，卻不曾把那一點善良留給我。」李臣控訴著，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需要顓孫陸拿出實體的回報，只要一丁點在他身上的善良便足矣。

　　嘴上雖說是善良，但他知道顓孫陸推拒不開。他寧願顓孫陸把那些相信人的能力放在他身上，去相信他能一起走下去。

　　「我怕你覺得我因為阿逸走了才來找你，我怕你認為我只把你當備胎。我想過我身邊剩下你能了解我，只剩你陪著我，我不敢想像連你也丟下我後我會怎麼樣。我甚至覺得我會帶給你不幸。」而真實狀況是顓孫陸的愧疚心態，對送給莫逸的真心移情別戀的愧疚，和對李臣給他的真心，要是仔細攤開在眼前怕無法回應的愧疚。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去愛一個人，去相信一個人喜歡他。

　　儘管李臣十多年來如一日的紳士。連他一根手指頭也沒主動碰過，都是他哭倒在李臣身上。

　　「我不會！就算他沒拜託我也會來找你的，我怎麼可能忍心留你一人在悽苦寒風中流浪。你知道後來我得知你被人這樣對待，我心跟刀割一樣疼嗎？」李臣永遠記得顓孫陸失去莫逸時那魂不守舍的樣子。還有被渣到底的直男硬是要把顓孫陸當女人推上床時，發現自己多次原諒不過是自以為的善良實在過於愚蠢，因而痛哭的情形。

　　「……。」如同一開始他和李臣相遇那樣，顓孫陸帶著鬱色，沒開口。

　　是，都是事實，怨不得誰。

　　「我難過我不捨我替你覺得可憐。我知道這句話那些垃圾也講過，但我不是那種廉價的可憐，你知道的。」李臣從床上坐起身來，試圖讓自己別這麼激動，反正經過這回失態，剛醒來依偎在一起的短暫美好已經消逝，顓孫陸早已退開身子，便沒了繼續躺在一張床的必要。

　　「……。」是，他知道，李臣優秀到拿一個對他來說只不過是陌生人的人相比，是種對李臣的侮辱。

　　「我看你最近又在對空氣說話，睡不好直到整晚無法入眠，你疑惑的眼神不是正好發覺我今天穿著奇怪嗎？對，我想乾脆我也一起瘋了算了，本想以陪著你的方式讓你帶走出來，我憋了十幾年卻是這種結果。」他對這項選擇已經是豁出去的地步，明明理智喊著不該，但執念卻像催化糟糕結果的養分，助長者讓理性從此消失。

　　他定性不夠嗎？對自己在乎的人，反倒開始怪罪理性不該存在，就是因為給了他空間，一面讓自己的付出不留痕跡，才會導致這種結果。

　　「……。」他明白的，顓孫陸覺得李臣的狀況可能比他還差，只是一慣的表情下他一直不願多想。

　　這正是他對不起李臣的地方，李臣總顧著他，他卻像忘恩負義之徒試圖逃避。

　　「我這不是想讓你好好睡一覺嗎？讓你醒來至少有個人陪，就算把我當阿逸也無所謂了，十多年了，當我瘋了吧，我還活著還有能安慰你的體溫，莫逸能給的我未嘗不能給，多瘋狂的人我都遇過，我不要，我只要你，不管以什麼樣的形式，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好。」李臣一腿屈膝，手肘抵著膝蓋，手掌撐著額際。這話滿是淒滄，帶著懇求意味。

　　出眾的帥臉終於在顓孫陸面前露出疲憊，他倆都已經三十多歲的人了，顓孫陸長相經過歲月洗禮後沒什麼變化，卻增添了成熟的韻味。

　　而李臣，以往身邊和莫逸一樣，不乏自薦枕蓆的人，到如今自認是個大叔了，還是有人前仆後繼。

　　不管有心無心，看在顓孫陸眼裡這是一種示弱，相似的環境卻能發展出截然不同的人格，他知道李臣是個要強的人，怎麼容許一絲疲態讓人捕捉呢？

　　他明白每個人對愛的定義不盡相同，也明白李臣要的是他對莫逸的那種深沉、令人窒息的重量。

　　這一次，必須正視自己的內心。

　　任何東西累積過多都會崩塌，顓孫陸明白李臣需要什麼。

　　就如長期處於崩塌狀態的自己一樣。

　　多少人對於這種他定義為愛的東西敬而遠之？因為沈重，會使人不堪負荷。

　　可這是他唯一能表達的方式。莫逸明白，李臣也明白。

　　顓孫陸，不能因為被拉一把就懷著感恩的心走下去，李臣要的不是你的感恩。

　　心裏是不是喜歡李臣，有他的一席之地？

　　答案昭然若揭，顯而易見的，不喜歡不會躲避，不喜歡不會害怕被拋棄，不喜歡根本不會在乎對方到底在想什麼。

　　對於不喜歡的人顓孫陸的反應很直接，只有淡然，就像一開始在外科對所有人一樣的淡然。

　　這才是他。他平常的樣子，根本不是個情種，但會對特定對象產生心理依賴。

　　依賴到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變成戀愛腦。

　　「你知道你的聖母光環、菩薩心腸會吸引到什麼人嗎？只會有垃圾想接近你、利用你，把你的寬容當成自己恣意妄為的藉口，並且拿你的好心傷害你。一而再、再而三無下限的委屈你，笑你傻笑你笨當你是軟柿子捏。」像苦口婆心的家長，想拿最難聽的話拿來嚇小孩。儘管李臣知道激將法沒用，他甚至不想爬梳自己此刻爆發而出是為了什麼。

　　「我知道。」顓孫陸回答，沒有猶豫。李臣這是在擔心他碰上壞人。是啊，還有人擔心他，等著他。

　　「經過阿逸的調教，你出了外面還能活？有多少人只顧自己高興不顧他人意願的？你知道你現在是塊鮮嫩的肥肉等著被欺凌嗎？」一個沒了寄託的奴隸，就阿逸能形容上「是這塊料」的地步，放在其他地方不會是什麼好事。

　　中二一點解釋，能當成出賣靈魂的契約因為人死了而作廢，一個滿腦子莫逸的人，代表所有感知都先以莫逸為基準，注意力也在其身上，試想，一個沒有目標點卻身體率先本能服從的人，落到有心之人手上會發生什麼事？

　　李臣不敢去想最糟糕的結果，他不願看見那種畫面。

　　這也是顓孫陸不明白為何無法順利拒絕別人，總由著別人恣意踐踏的原因。

　　已經刻在身體裡的教育方式叫他「聽話」。只要是臉色情緒不對勁便反射性的去滿足別人的需求。

　　要是被察覺到運作模式，下達糟糕的「指令」可能會因為辦不到而自我傷害。

　　「是不是經過那個垃圾只想上你的純粹暴力體驗還嫌不夠？想換別人來試試？你以為你能接受，但根本不是看著你，上你的當下他只看著你的身體，你不是很清楚嗎？」

　　明知道他在意，千不該萬不該把刀尖指向你喜歡的人。

　　可假戲也得真做才會有效果。

　　「好險你的身體對安眠藥副作用反應劇烈，要是因為我開了藥給你，讓你在昏睡中被人強上了我會自責一輩子，那會是我的錯，我的疏失！」

　　假戲內含幾分真？這倒是實話，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臨床上有多少各式各樣的情形，雖不代表一定會發生，但對顓孫陸他只想確保萬無一失。

　　「我會盡一切所能的對你好，來吧，來我身邊好嗎？我才是你最適合的人選，你要恨我今天講話像刀一樣刺你也沒關係了，難過吧，難過到最後再回來我懷裡吧。我會接住你的。」最後說出來的話，或許還是很難聽，就算莫逸走了，第三者的心態還是沒辦法擺脫。

　　顓孫陸的世界還是只有莫逸一個人。這些年在小陸周圍死纏爛打的人理論上只會更加深其對阿逸的思念。

　　實際上他就算難過也找不到別人發洩了。只能對李臣傾訴不減反增的念想。

　　「沒事，我知道你講的只不過是事實。」明明人就近在咫尺，但顓孫陸忽略他太多。

　　李臣的話從偏執到疲憊，從擔心到自責，最後像是在懇求，令他不捨。

　　顓孫陸整個人陷在軟床上，早已坐起身，正微幅移動身軀，像一隻野兔在獅子面前試探。

　　他開始不安，又不明白這份不安是出於李臣的反常，還是不知如何回應。

　　他想去抱抱李臣，卻又不敢觸碰對方此刻敏感的神經。

　　自說自話的發洩完，李臣看著地板出神，迎來的短暫安穩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沈靜淡漠的神色，帶著不為人所知的清冷孤獨感，一掃平時的溫和變得陌生又疏離。

　　李臣下床，將還在手足無措的顓孫陸丟下，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椅。顓孫陸聽著鍵盤敲打聲，李臣才跟他沒睡多久又要回去操勞？

　　回想這幾天案牘勞形的樣子，是不是李臣一直在轉移對他的注意力才這樣？

　　他怎麼就這麼笨，一直都沒想到？

　　有些慌張的赤腳跑到李臣背後的一堵牆邊，這是自宅，李臣卻把一樓當成辦公室。

　　唯一會來他家串門子的人沒了，李臣理所當然的把空間做最有效分配。客廳什麼的，不需要。

　　赤腳踩在白瓷磚地面的聲響李臣還是聽見了，透過電腦螢幕黑色邊框的反光得知顓孫陸就站在他背後不動。

　　「……還有事？」刻意顯露不耐，短短兩個字證明了想長話短說，李臣覺得自己今天說太多了，不管是該講的還是不該講的。

　　「總不能總是造成你的負擔，就算知道機率渺茫，也想去試試和別人接觸，這樣你就不會整天被我搞得心神不寧。或許我定義的喜歡和愛從頭到尾就是不對的。」緊張手就不知往哪擺的毛病還是一如往昔，顓孫陸揪著自己衣襬，無疑是在對心情糟透的人作死。

　　「你可以試試。」

　　「……試試？」

　　他是覺得沒有李臣形容的那樣誇張，面對不合理的要求他才不會照做。

　　李臣在顓孫陸反問後讓辦公椅轉了一百八十度，臉色好看不到哪去。

　　面對李臣臉上明顯能判讀的怒意，顓孫陸馬上想把自己埋起來，前者卻直勾勾的看著他，光用眼神就能讓他心裡發寒。

　　「你害怕了，知道我帶有敵意。你覺得只要憤怒就能反抗命令。」妥妥的肯定句，看著如砧板上的魚肉、身體和注意力被自己視線釘死在原地的顓孫陸。

　　顓孫陸視線對上對方從沒見過的怒色便移不開了，字字句句戳中他方才的想法，精準到令他恐懼。

　　要是放在信任關係中會讓他興奮的事，在李臣明顯透露敵意的狀態下，那種情況能有多興奮那現在便有多害怕。

　　全部都被看穿，像連衣服也沒穿在李臣面前一絲不掛一樣。

　　「跪下。」低沈的話音輕描淡寫，帶著疏離感。語氣不容置喙的如尖刺穿進顓孫陸腦海。

　　和莫逸互通心意的那天，也是這個指令。

　　只是此刻感受完全不同，只有最純粹的恐懼。

　　他遲疑了一秒，意志在抵抗不要輕易聽從，仍然敵不過語言的強制力，使身體緩緩地彎下，像有人將他壓在地上。

　　頂著李臣直視的威壓，他雙手撐著大腿企圖掙扎，還是讓膝蓋與地板接觸了。

　　背上有如壓了一座山沈重，撐不過三秒，便頂不住壓迫只好雙手撐地，試圖透過增加支點緩解重量。

　　李臣雙目仍舊死死咬著眼前驚慌害怕的小動物。

　　可就算四肢著地也無法驅散那份沈重，手掌根部被壓得發疼，雙臂無法抑止的打顫，那份無形的壓力只增不減。

　　顓孫陸聽見自己發抖的短促呼吸聲，雙手還是支撐不住重量，連手肘都違背意志的貼地。

　　支撐身體重量的最後一道防線失守，額頭咚的一下應聲砸向地板。

　　此時跪拜的姿勢像把人縮成一顆球，顓孫陸憋屈的跪趴在李臣的腳前。

　　「什……」

　　「閉嘴！」

　　「呃、唔。」話還沒問出口就被李臣喝斥，打斷後顓孫陸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濃烈的窒息感讓他只能嗚咽著，瞪大了眼，淚沾上了和他親密接觸的地板。

　　內心有如亂麻將千萬思緒交纏在一塊，為什麼？明明不是莫逸，已經不會有人會影響到他才對？

　　現下濃重到令人無法呼吸的恐懼侵蝕著顓孫陸的心神。

　　「我可怕，你曾經的君王比我更可怕，他丟了許多毛遂自薦的人來找我，你猜猜下場是什麼？」李臣踢開腳上的皮鞋，裹著黑色襪子的腳掌踩上顓孫陸的背，當人形腳凳。

　　「你連一點自覺也沒有嗎？你理解自己是待宰羔羊，但你體會不到。」本就要讓顓孫陸靜靜聽他說話，從方才到現在主導權一直在他手上。

　　他好心的當起解說員，不是自說自話，他知道顓孫陸正在吸收。

　　對顓孫陸下達禁言令，也不容得再讓他造次，什麼天真的問題？和誰接觸倒是說清楚啊。

　　真沒料到最後的答案仍然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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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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