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沐之際 - 第一章

　　「看來今天的收穫就是如此了。」臉上滿是髒污的沐亞因搖搖頭，拖著手中的垃圾袋往回程走去。

　　「欸！這不是那個垃圾仔嗎？我們過去打聲招呼吧！」不遠處傳來幾個孩子的喊叫聲，態度明顯地不是很友善。

　　充滿著……處處貶抑的惡意。

　　不自覺地將手中的破敗麻袋攥得更緊，沐亞因的腳步也加快了些。

　　「欸！跑那麼快幹什麼呢？」那群孩子領頭的那人搭上他的肩，「不跟哥倆幾個打聲招呼嗎？」

　　「喀！」咬著牙，沐亞因既無奈又不善地回頭問道，「幾位找我這廢人有何貴幹？」

　　這時沐亞因雖已是年過十三的少年，但那稚嫩臉龐，讓臉上的兇惡絲毫沒有威脅性。

　　「敢用這態度對我們幾個，你可還是第一個，你且看看這是什麼！」領頭的孩子從身後拎出一個血淋淋的球狀物體。

　　「不……爺爺……不……」

　　「不要……！」沐亞因大叫著從床上坐起身，臉上滿是驚恐。

　　「又做惡夢了？」樸素木質的房間內，旁側木桌上，一名青年翹著腳坐在上頭。

　　而沐亞因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白淨的臉龐與方才夢境的淒慘形成強烈對比。

　　「嗯……」少年只是淡淡地回了聲。

　　「今天就要報考軍校了，你的狀況還好吧？」青年的語調平靜得甚至可說是冷淡，不過仍能從話語中聽出關心。

　　「當然沒問題，哪像你整天冷著臉。」沐亞因從被窩裡翻身下床，走到房間另一側的浴室裡盥洗。

　　「……」看著那背影，青年似乎思考著什麼。

　　「亞因，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磨難你需要經受的。」青年平靜的面容難以察覺地添上了一分哀傷，「三年前的事情沒能阻止我很抱歉，但我還在等著你，必須把這段路好好走完啊……」

　　好一陣自言自語過後，青年轉身走出房間，打開這間木屋的大門。

　　「利牙，我知道你在。」漫不經心地靠在門框上，青年滿不在乎地說道。

　　「星寰宇，你還是這麼無趣。」青年身後漸漸浮現一個人的身影，手臂上的刀刃正架在自己頸項處。

　　「你是來玩的嗎？」星寰宇冷冷道。

　　利牙收起刀刃，聳了聳肩，「總要有點遐餘之時的娛樂嘛！」

　　「話說那孩子……」

　　「與你無關，你的任務做完了？」星寰宇的臉上罕見地摻了怒色。

　　「剛辦完就來找你玩了唄！」利牙一臉無所謂地說。

　　「帝亞帝國東側有個量子實驗站，該做什麼不用我多說吧？」

　　利牙無趣地擺擺手，「回收資料，摧毀實驗站，知道了。」

　　走到半路他想到了什麼一般，倏地回頭說道，「那孩子，你打算怎麼辦，被上面發現你不好做人的。」

　　利牙是真心為其擔心，與其說他隸屬於煌軍裡代號「影爪」的星寰宇手下，不如說他是直屬於星寰宇此人的私人軍。

　　偏偏，星寰宇此人就是什麼都自己處理，什麼都自己扛。

　　「……」被問及此話的青年沉思片刻，「我自有打算。」

　　利牙點點頭，繼續朝實驗站方向走去。

　　「寰宇師父。」青年背後忽然有個倒上來的溫熱重量，弄得星寰宇身子登時一愣。

　　「亞因，這三年跟著我，你也大概清楚了，我有表面身份方便我做事，你也需要一個。」星寰宇語氣難得地不那麼冰冷，「進去軍校後就是從底層爬起，然後我們一起把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就像三年前你誓言的那般。」

　　「嗯，他們付出了他們該付的代價，其他膽敢瞧不起我的人，也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該付出的。」沐亞因倚在星寰宇背上沉默了片刻，「師父，我捨不得你。」

　　星寰宇柔聲道，「沒什麼好捨不得的，你得學會獨立。」

　　「我捨不得，這樣我就沒有人可以整了。」

　　「你小子！」星寰宇想敲對方的頭，卻發現自己徒弟早跑遠了。

　　「欸嘿！寰宇師父祝我好運。」調皮的話語從遠處傳來，而後淡淡散去。

　　「希望他們別被你玩得太慘啊……」一向冷峻的面容上，勾起了個無法察覺的淺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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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星寰宇追到了現場，只看到那孩子既是悲痛又是憤恨地抱著顆頭顱，周遭散落著支離破碎的無數殘缺屍塊。

　　他就那樣站在血泊之中，滿身鮮血，對那樣的場景沒有任何恐懼，只是靜靜地抱著那顆頭，一語不發。

　　「你，很有潛力，跟我走嗎？」星寰宇依舊是冷冷地開口。

　　沐亞因點了點頭，「反正我也無處可去。」

　　少年心底如刀割般疼痛，疼痛得難以呼吸，他忍氣吞聲、佈置了個長遠的局要折磨那些人，卻忘了那個變數。

　　對自己最重要的，那收養並撫育自己的人。

　　沐亞因失控了，在他眼中這些人本就如同螻蟻，眨眼間就能處理的事，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全殺了。

　　這些人全是貴族子弟，跟自己身份不同。

　　自己死了不會有人過問，然而這些人死了，自己會被追殺到天涯海角的。

　　他恨，他恨自己沒能力保護住爺爺，更恨復仇完後的自己只能像個過街老鼠落荒而逃。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重來，為了讓那些辜負過自己的付出代價，為了讓自己站在巔峰。

　　為了，不再有人能左右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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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超越星寰宇，這裡便是我的起點了。」看著不遠處的城門口，沐亞因默默道。

　　充斥著科技感的城牆，有無數個隱藏的防衛兵器，全自動半自動皆有，城門上方投影著「帝北城」三個大字。

　　其上雖然有駐守士兵，卻只是寥寥可數的精英。

　　這是個屬於星海和科技的時代，人們已經能在銀河中駕駛太空飛船自由穿梭探索。

　　無數國度林立，還有不少三不管的混亂星域，其中三個國家國力最強。

　　分別是人類建立的帝亞帝國、亞人開創的炎亞帝國還有隸屬於安尼摩的自然森域。

　　安尼摩是一種具有動物及植物特徵的特殊亞人種族，除了大致具有人形，整體習性和心性都更趨近於動物跟植物。

　　以上這些都是星寰宇帶著他遊歷的三年內，對他說明的事物。

　　就以星寰宇那樣的眼界，沐亞因覺得這次軍校生甄試，自己應該已經贏在起跑點上了。

　　「登記身份，還有入城緣由。」城門口的自動系統說著溫柔女性的合成音。

　　畢竟是軍事城池，不僅方圓數里不能座落民居，入城也是要經過不少審查。

　　「沐亞因，洛城人，報考北天軍校。」沐亞因一邊對著系統螢幕回答，一邊不動聲色地駭入終端。

　　畢竟自己之前宰了附近城的幾個貴族崽子，難保不會對自己有什麼通緝令。

　　他的駭客技術可是這三年來由星寰宇這位軍事級駭客提拔上來的，一個邊境小城的終端還難不倒他。

　　「這是身分證明。」沐亞因拿出自己的證件提供掃描。

　　這之前有星寰宇在，某些行動並不合法，拿出來的都是星寰宇幫忙偽造的，但現在只有自己，而且打算進入體系核心，就直接使用真實身份也無妨。

　　「歡迎，沐亞因，身分審查完畢，您可以進城了。」系統的合成女音響起，面前的閘門緩緩打開。

　　「哇喔喔喔喔小心喔喔喔！」剛一進城，他便看到一個少年駕駛著某種車輛直直往他這衝撞過來。

　　沐亞因皺眉，眼底閃過一道星芒，頓時方圓幾里內的事物全部停滯，他默默往右挪了一步後，周遭又恢復如初。

　　「砰」的一聲，那少年毫不意外的撞到城牆上。

　　「哎呦好險啊！」那少年從幾個變形的合金板裡爬了出來，看著那堆廢鐵無奈。

　　「剛剛差點就撞到人了，看來設計還有待改進。」少年撓了撓頭，轉過身對著沐亞因。

　　「剛剛非常抱歉，還好你沒事，我叫查爾，有什麼事情可以來少校府找我，算是補償。」查爾對沐亞因做了一個九十度鞠躬，然後行軍禮說道。

　　本來沒怎麼想搭理對方的沐亞因聽到「少校府」三個字登時便來了興趣。

　　「你是……？」沐亞因挑眉，看來這個叫查爾的少年來歷不小，不然在城裡這麼鬧居然沒有官兵制止。

　　那少年吐了吐舌，「我叫查爾，是北天軍校裡的第三中隊長，也是一名少校，我父親是一名上校，同時也是帝北城一帶的管理者。」

　　沉吟片刻，查爾又說，「算是軍二代？大部分事情我應該都能幫你處理。」

　　「難怪你製造混亂卻沒人敢制止。」沐亞因一臉了然，不過看起來對方也不是什麼壞心眼的人，反而還有點大大咧咧。

　　「那免試入軍校能嗎？」沐亞因壞笑道。

　　「這……」查爾一臉為難，「實不相瞞，就連我也是經過考核才進的軍校，立軍功才升的少校，這要求……不好辦啊……」

　　聽對方這麼說，沐亞因倒是來了興趣，雖然對方看起來不太可靠，但至少也是正正當當謀得的職位，而不是倚靠走後門。

　　「沒事，我開個玩笑，我也希望用能力證明自己值得那樣的身份。」沐亞因托著下巴思索片刻，「不然你這人情先欠著，想到能請你幫的忙再告訴你？」

　　「也可以。」查爾點點頭，「這是我的名片，我要先把這東西拖回去了。」

　　把城牆旁的那堆破爛合金搬到事先備好的載運工具上，查爾作勢便要離去。

　　看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沐亞因淡淡說道，「你想做的應該是樞紐動力車，這種車牽一髮而動全身，你把樞紐調緊三個刻度，引擎往左移兩厘米，後輪往外微調七毫米，應該可行。」

　　查爾的背影愣了愣，「知道了，我會試試的。」

　　「這個人……不簡單……」

　　沐亞因並不清楚對方的評價，反正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據星寰宇告訴自己的，武裝的通用分級分作十二級。

　　由低至高分別是：一般級、超限級、領主級、衛星級、行星級、恆星級、將領級、核心級、王儲級、界面級、法則級、寰宇級。

　　坐擁一城小城主的通常至少會持有領主級武裝，領主級之名由此而來，其餘分級命名諸如此類。

　　部分人特別鍾愛自己的武裝，也會將自己的武裝進行品級提升，只是品級愈高，對使用者能力和財力的要求自然也就越高。

　　除了十二分級，根據存在形式，武裝還分作伴生、天生和持有。

　　伴生武裝與生俱來，比多數同品級武裝更加強大，持有武裝則是後天取得，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武裝。

　　而天生武裝基本上只存在於鄉野閒談中，乃是武裝產生靈智，自成一體，至今沒有現世過。

　　沐亞因自己是伴生武裝天穹之幕，至於品級……星寰宇閉口不談，只說把他的武裝壓制在了衛星級，必要時能把封鎖程序解開到行星級。

　　而方法……時候到便知道。

　　他這個打賭輸來的師父總是很喜歡語帶深意，說話說一半，明明就一臉面癱，還要裝清高。

　　當然，這只是沐亞因自己的評價。

　　漫步在城裡面，映入眼中是滿街繁華，科技氣息交融著人的生命力。

　　他隨意走進一間飯館，點了一壺酒跟幾樣菜，在這軍事為主的城池，十六歲便是相當於一個成年人。

　　「服務生，這些酒菜吃不完能外帶嗎？」沐亞因從報考登記日提早幾天來到這裡，主要是為了瞭解當地風俗，以及有力的競爭對手有誰。

　　「當然可以，客人吃得差不多後再按服務鈴就好。」服務生小哥回答，那聲音軟軟的、柔柔的，聽起來很舒服。

　　點頭示意過後，那小哥就離開了。

　　北天軍校，四年開放一次外城人士入校，今年恰好是上次開放後第四年。

　　而歷年考試都會有筆試跟實戰考驗，筆試沐亞因自認沒什麼人能贏過自己，然而這通過筆試後才能參加的實戰測試，卻是真的會把小命丟了的。

　　他自然是不怕，只是做好調查、知己知彼，方能從容應變。

　　這每四年一次的盛事，帝北城內總會特別熱鬧。

　　比如現在的隔壁桌。

　　「欸……嗝！我跟你哥們幾個說……那個誰……什麼公認最強，那邱天羽他算個屁！」路人甲似乎是喝醉了，身子搖搖晃晃，身邊幾個人勾肩搭背，醉言醉語。

　　路人乙這時附和，「是啊！……嗝！我們擎天擎大哥……嗝！才是最厲害的！」

　　在沐亞因眼裡，這幾個人只是不自量力的醉酒少年罷了。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這邱天羽是個什麼來歷。

　　「幾位不好意思。」沐亞因端起酒杯走到隔壁桌，臉上掛著和善的淺淺笑容，「我對你們大哥，還有你們說的邱天羽的實力很好奇，這公認最強的名號又是怎麼來的？」

　　「嗝！這你嗝！可就問對人了！」那擎天大笑道，「這邱天羽，說是持有無限接近領主級的超限級武裝，我呸！連跟老子單挑都不敢。」

　　沐亞因只是笑笑，沒有多說，這邱天羽很明顯只是看不起對方罷了。

　　「我好歹也是個超限級武裝持有者，那傢伙那麼跩，早晚得栽我手上！」或許是酒喝多了，擎天講話也開始有些含糊。

　　「至於公認最強……嗝！城中央有個北天擂台，雙方同意就能進行比試，甚至能額外簽生死狀，打殊死戰，生死不論。」

　　「哦？」聽起來倒有些有趣，晚點可以再問問其他人確認，沐亞因這樣想著。

　　「多謝兄弟告知情報，這杯酒是我敬兄弟的。」沐亞因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回到座位上按服務鈴。

　　「客人有什麼吩咐嗎？」一樣是那個溫柔小哥，那清秀而帥氣的面容說實在讓沐亞因看了都有點心神蕩漾。

　　「這些酒菜麻煩幫我打包外帶，謝謝了。」沐亞因交代。

　　「好的。」不多時，桌上便多了幾個袋子，賞了小哥一些小費，他便拎走袋子前去找下榻處。

　　那服務生的眼底此時閃過一絲狡黠。

　　「旅店旅店，旅店在哪兒呢？」沐亞因踏著輕快的步伐，哼著亂七八糟的小調，尋找著自己今晚的落腳處。

　　「清北旅館？看看這間好了。」走了好陣子終於看到一間旅館，他立刻進去詢問住宿。

　　都提早幾天來了……應該不會沒地方吧？

　　別問為什麼他晃悠半天不問路，他剛剛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可以問路。

　　「你好，請問還有房間嗎？」進到店裡，沐亞因走到櫃檯前詢問。

　　「目前還有空房喔！」熟悉的溫柔聲音傳來，沐亞因下意識抬頭查看。

　　不看還好，一看差點驚嚇過度要了他的命。

　　「欸欸欸欸？小哥哥你怎麼在這？」面前這人不就是今天飯館裡的那位服務生小哥嗎？

　　「嗯……巧合？」那小哥輕輕笑著，「這位客人要幾人房呢？」

　　「單人間就好。」沐亞因看著對方，「真的只是巧合？」

　　向來只有他把別人玩在手掌心，沒有他被別人玩的份，但沐亞因發現自己居然看不透對方。

　　很顯然，他忘了還有他師父。

　　「或許是，或許不是。」小哥語焉不詳的說著，「單人間一間，房號5782，這是鑰匙。」

　　「喔好謝謝。」沐亞因愣愣地接下鑰匙，「對了，能問問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嗎？」

　　那溫柔小哥只是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我草！不帶這麼整人的啊啊啊啊！」沐亞因整個背脊都涼了。

　　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他說自己叫、叫……叫星寰宇……

　　這個如沐春風溫柔笑著的人……說是自己師父。

　　沐亞因下意識退了兩步。

　　那小哥繼續說著，「易容術可是特務的基本技能，你這麼驚訝幹嘛呢？」

　　「停，你停了，我不敢把你現在的樣子跟師父兩個字連結，想想就起雞皮疙瘩。」

　　沐亞因認栽了，他不可能玩得贏星寰宇的，至少現在不能。

　　「好了，快進房間裡，這幾天好好準備吧，錢我幫你出了，就當師父送徒兒的考試祝福。」這自稱「星寰宇」的青年把剛剛少年付的錢又交還回去，然後催促著對方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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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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