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沐之際 - 第四章

　　當天的上午場結束了，中間的休息時間，查爾過來看他。

　　抽籤的結果把沐亞因排在了下午場，所以查爾自然不是來慰問，他也大概知道查爾是想要來問些什麼。

　　「亞因，你沒問題吧？」雖然沐亞因看起來氣定神閒，隱藏得也似乎挺深，但查爾心裡還是有點沒底。

　　「『少校大人』就別擔心了，還是你不相信你所謂的支援夥伴？」沐亞因淡笑道。

　　「也不是這個意思啦……」查爾無語，他知道對方只是在調侃自己，「對了，我看到你展示的那手憑空取物，異空間的手段……」

　　查爾話還沒說完，脖子就被沐亞因掐住拎了起來。

　　「大膽，竟敢對少校無禮！」一旁的巡守看到了立刻大聲喝止，周遭幾個區的巡守也聚了過來。

　　看著愈來愈多的人，沐亞因的手收得愈來愈緊。

　　但他發現，查爾的眼裡只有平靜。

　　對方知道，自己不可能殺了他，否則將難以脫身。

　　沐亞因是真的很厭惡這種被拿捏在手中的感覺，偏偏這不是自己的地盤。

　　他自以為這帝國的邊緣地帶應該不會有人了解，卻忘了查爾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現在是一個查爾，那以後肯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查爾。

　　沐亞因發現他自己還是太大意了。

　　查爾朝旁邊伸手，示意那些衛兵別再靠近。

　　「亞因……我沒有惡意……我忘記這些事情對你來說是秘密……是禁忌。」查爾的聲音因為被掐著而虛弱又嘶啞，「我只是……好奇……你願意的話……我也能拿我的……秘密跟你交換……」

　　「所以……先……放開我好嗎……再這樣下去……我保不住你……」

　　這就是窒息的感覺嗎……查爾從沒覺得這麼難受過，他有能力掙脫的，但那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你用什麼證明你會放過我，用什麼證明他們會放過我。」沐亞因雖然言詞冷漠，但手上的力道卻放鬆了些。

　　查爾知道，沐亞因在等，等一個台階下。

　　他苦澀一笑，「亞因……只要我想，我隨時有能力掙脫……你可能可以殺掉我，但相信我……絕對不是這麼輕鬆。」

　　「我現在……展示給你的……是我的誠意……是我們理查斯家族的誠意。」查爾的態度很真誠，沐亞因確實沒有從中看到任何虛假，但他不敢賭。

　　「這樣吧……這東西給你……以你的能力肯定一眼就能辨別真假……」查爾伸手遞給他一個金屬電子圓片，「把這東西跟你的武裝連接……這東西和我的身體相連……一旦你死了，我也會一同自燃……誰敢殺你就是謀害少城主……」

　　沐亞因接過圓片，檢視片刻，隨後融合進體內。

　　查爾見到此景，心神一動。

　　這個人是伴生武裝的伴生者……

　　沐亞因檢視過了，那份連接是雙向的，只要他不從，連接是解除不開的。

　　這也算是有了初步保障，接下來只要這些人不敢下殺手，沐亞因能保證自己安全無虞。

　　他鬆開手，將查爾放下。

　　查爾摸了摸自己被掐得發紅的脖子心有餘悸。

　　幸虧自己機靈，否則他們兩個人都要葬在這。

　　「第一巡守隊聽令，記錄除第一巡守隊外的所有目擊者，消除記憶，封口。」查爾命令道。

　　「遵命。」巡守隊中領頭的那人行了個軍禮，便把在場所有人都給領走了。

　　不對……第一巡守隊，不是人。

　　「你……」沐亞因有些愣，消除記憶可是有機會造成永久性傷害的，而且看情況，剛剛似乎不只第一巡守隊在場，還有其他巡守隊的……

　　「我說了，這是誠意。」查爾正色道，「既然我的命現在握在你手裡，想讓你相信自然必須付出更多。」

　　「雖然有些意料之外……不過好歹是解決了……」查爾嘆氣，「對不起啊……我忘記你對這些很敏感，畢竟你是被通緝過的存在。」

　　「晚點回我府邸我再跟你問問題，先好好準備比賽吧！」查爾拍拍沐亞因的肩，隨後離去。

　　沐亞因看著查爾的背影，內心十分動搖。

　　難不成……對方真是真心的嗎？

　　一旁轉角處，查爾冷淡道，「席尼，偷聽得夠了吧？」

　　「呵呵呵呵……」席尼從邊角的陰影處走出，「我可沒想到我們的理查斯少校居然是跟一個通緝犯做朋友。」

　　「『曾經』是通緝犯。」查爾冷冷地糾正。

　　「是嗎？我聘請的專業駭客可不是這麼說的，他的犯罪紀錄有人為的抹除痕跡。」席尼斂起眸子，神色比起先前的狠戾更顯陰沉。

　　「看來你那位駭客段數還不夠高。」查爾嗤笑著，「那人為抹除的痕跡是昨天的事，所以那應該是亞因進城時自己弄的。」

　　「而在亞因進城的半個小時前，有一個人為添加的痕跡，手法高明到似乎僅僅只留下了那項紀錄的添加時間。」

　　查爾的雙眸裡滿是淡漠，「這項添加時間肯定是故意留下的，因為亞因的通緝令，是三年前發布的，卻找不到三年前的任何紀錄與痕跡，只有當地人的口頭描述。」

　　「他沒有你想得簡單。」

　　「他可是差點殺了你。」席尼不以為然，理查斯家的都是一群瘋子跟傻子。

　　「他不會下手的。你知道我有影子，那你也該知道我沒把影子叫出來是我的誠意。」查爾目光深沉，「你以為以他那個眼力會不清楚我有影子？我們在這的談話可是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席尼，小心著點，別哪天被滅口了都沒發現。」查爾與席尼錯身逕自離去，「這是我身為理查斯現任家主能給你的唯一忠告。」

　　「嘿！我倒是很好奇你小子能翻出什麼大浪。」席尼朝牆面說著，似乎要看透到牆的另一側。

　　事實上，他確實是跟沐亞因隔著一大塊水泥壁在對視。

　　說完席尼便也跟著離去，而沐亞因則握緊了拳。

　　查爾知道沐亞因能動用武裝觀察他們的對話，基本上是把自己對少年的了解都說出來了。

　　「這……就是你說的誠意嗎？」沐亞因沉思良久，「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隱瞞著，只是我選擇不說你也不會去提。」

　　「添加的痕跡……是師父在考驗我吧？」沐亞因如此猜測著。

　　「現任家主是嗎……那你到底還知道什麼呢……？」

　　休息時間就隨著少年這樣一句疑問，漸漸在這片空間中消逝。

　　「下一場，沐亞因對上曹彪。」主持人宣布著下一場的比賽雙方。

　　「呵……你的架子倒挺大，敢動我手下，準備好用命來償吧！」沐亞因上台前，一名男子經過他身邊。

　　那名男子臉蛋倒是生得溫文儒雅，然而卻總有一分戾氣是怎麼遮掩也遮掩不住的。

　　不過沐亞因才不在意，剛剛那麼大的動靜都沒有人提，看來查爾的保密工作還是弄得挺有誠意。

　　「喔？我記得擂台比試規則禁止殺人？」沐亞因不以為意道。

　　曹彪的眼神略顯陰狠，「是禁止殺人，但拳腳無眼，缺個胳膊斷條腿的……有誰會在意？」

　　「小弟我受教了。」沐亞因客氣地拱手道。

　　「哼！還挺識相，你如果這時候投降，我倒是能放過你。」曹彪滿臉都是鄙視的笑容。

　　「不勞您費心了，上擂台吧，觀眾都在等呢！」沐亞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哼！給你臉不要臉！」

　　面對這些挑釁，沐亞因只是笑笑，不做任何表示。

　　「雙方就定位，擂台比試，開始！」主持人大聲喊道，雙方的氣勢在此刻盡皆爆發。

　　「武裝，天河盔、九幽袍、赤金鎧。」曹彪一聲大喝，身上緩緩浮現武裝的樣貌，著裝後整個人如同地獄中走出的戰神一般。

　　「喔？套式武裝，挺有意思。」沐亞因在心中暗道。

　　這世界除了單體強大的武裝，還有一部分的套式武裝，這些武裝必須成套著裝才符合品級，否則威力會大打折扣，甚至不如原來的千分之一。

　　而只有極少數人能同時掌握兩種以上的單體武裝，其一是精神力要求過於強大，其二是肉身強度要求過於苛刻。

　　簡而言之，要同時持有兩個單體武裝，頂尖精神力和頂尖肉身缺一不可。

　　此種人千載難逢，平常人錘煉又太過困難，所以大多數人乾脆直接尋找並掠奪品級更高的武裝。

　　見到沐亞因還未著裝，他嗤笑道，「怎麼？害怕啦？連怎麼著裝都不知道嗎？」

　　「對付你，我還不需要著裝。」沐亞因語氣淡漠，沒有一絲起伏。

　　「亞因，你可千萬沒事啊……」見到並未著裝的沐亞因，原本稍稍安心的查爾又開始緊張了。

　　「怎麼，你看上的這個人，碰上普普通通的行星級武裝就嚇得連著裝都不會了？」席尼不屑地笑著。

　　「看著吧……」事到如今，查爾也只能相信自己的賭注。

　　「哼！口氣倒是不小！」曹彪呵呵笑著，「擎天還說你的絕對威壓比我強，看來是他太膽小了！」

　　「三招。」沐亞因沒怎麼理會，只是輕輕開口。

　　「啥？」

　　「我讓你三招，你如果打得到我，我便認輸，但如果你打不到我……」沐亞因眉眼微彎，像在玩樂一般，「那就等死吧！」

　　「哼！大言不慚！」三番兩次被挑釁，曹彪怒火中燒，掄起一拳就朝沐亞因揮出。

　　這拳，至少用上了八成的力道，超限級的武裝被拳風掃到，不死都要半殘，他曹彪到要看看這沐亞因究竟是哪來的底氣跟他叫板。

　　沐亞因只是站立原地一動不動，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嚇傻了。

　　「快躲啊！為什麼這誰不躲？」

　　「他是找死嗎？沒有穿戴武裝跟普通人沒兩樣，這個人死定了！」

　　觀眾席中，這樣的聲音此起彼落。

　　只有曹彪愈發覺得不對勁，沐亞因的表情並沒有恐懼和發愣，而是令人心底發寒的微笑。

　　呵！再自信也不可能用凡胎肉身接下自己一拳，曹彪定了定神，手上拳頭的勁道又強了幾分。

　　「死吧！」曹彪用盡全力往沐亞因揮去拳頭，然而碰到沐亞因的那刻，他卻沒有任何實感。

　　「幻影？」曹彪錯愕了一瞬，馬上把拳頭掉轉方向。

　　這時，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危機意識不錯，剛剛那拳全力下去，可是會打在你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半殘。」

　　說話的正是沐亞因。

　　他翻看著自己的手，彷彿自己並非處在比賽之中。

　　而此時，擂台下方的所有觀眾，包括看台上的席尼和查爾，還有時刻警惕的巡守們，全都看呆了。

　　沐亞因顯露的這一手，不可謂不驚人，防不勝防，在場所有人都沒察覺到沐亞因本體的真正位置。

　　查爾覺得，自己方才對沐亞因說的「殺了自己不會那麼簡單」，在這一刻全像是屁話。

　　不過這曹彪倒是不信邪，「呵！你小子不過就能躲，我看你能躲到猴年馬月！」

　　「霸王剛崩！」曹彪又是一拳揮出，這次不再是純粹的一拳，而是附帶了武裝招式的威能，懸空之中似有無數晶石一同朝沐亞因轟砸而去。

　　「指，八卦五行，陰陽恆常。」沐亞因右手憑空一指點出，若有似無的太極陣圖浮現身前旋轉著，似有無盡生機，又似有無盡死氣。

　　所有晶石到沐亞因面前全都落入太極陣圖，無聲無息。

　　「指，奇門遁甲，還治其身。」左手點出，落入太極圖的那些晶石又全從圖裡衝向曹彪，威力似乎還比原本強上了幾分。

　　「臥槽槽槽槽！」曹彪整個人都懵了，敢情他沒造成一點傷害，攻擊還全增強後反過來打自己了。

　　「九幽天河！」曹彪匆忙間一手揮出，一道散著幽黑綠芒的光河橫亙身前，被反彈來的晶石全數落入光河，而後被散入到天地之間。

　　「倒是頗有手段。」沐亞因雙手收回，淡笑著，「不過似乎三招了吧？」

　　「那你就去死吧！」沐亞因的語氣倏地冰冷，曹彪只感到一陣疼痛自背後傳來，止不住地一口鮮血噴出。

　　沒有人注意到，沐亞因是何時到了曹彪身後的。

　　曹彪登時倒地，勝負立判。

　　「沐亞因！擂台比試不可殺人，你必須接受違反規則的查辦！」沐亞因好奇是誰跟自己叫板，就看到擎天躲在幾名巡守中間嚷嚷著。

　　「他沒死。」沐亞因只是悠悠地說，「只是傷得很重，如果不快點救治可能真的會死，比起對我嚷嚷著興師問罪，救人比較重要吧？」

　　「莫茲大人，你說是吧？」看向看台上，沐亞因微笑著問道。

　　席尼朝擂台上暈厥過去的曹彪瞄了一眼，點了點頭，「十分鐘內都還有救。」

　　「都聽到了吧？還不快救人！」查爾對下方命令道。

　　「是。」圍著擎天那群巡守中的領頭行了個軍禮，就領隊前去用擔架把曹彪抬走救治。

　　「主持人，宣布結果。」查爾把傻掉的主持人喊回神。

　　「啊……？喔喔，此場勝者，沐亞因，恭喜沐亞因晉級。」

　　後續接連幾場，沐亞因的對手都不戰而降，弄得他很是無聊。

　　很快，今天的賽程結束，沐亞因入圍明天的十六強決賽。

　　「你小子，不動用武裝就這樣了，動用武裝還得了。」賽後車上，查爾對沐亞因調笑道。

　　「查爾你別誤會，你應該也發現了，我是伴生武裝的伴生者，所以自始自終我的武裝都是裝配著的，只是有沒有啟用罷了。」沐亞因無奈一笑。

　　「亞因……」查爾的語氣猶豫了片刻，「就關於你今天的那個，你的武裝品級究竟是多少啊……」

　　結果沐亞因搖搖頭，「師父他幫我把品級弄了禁制封鎖，我只能解開到行星級，平常是衛星級，但真實品級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師父……你師父是什麼品級？」查爾歪著頭好奇。

　　「這……」沐亞因有些猶豫。

　　「這樣。」查爾動手佈了一個隔離結界，「應該可以說了吧？」

　　沐亞因點點頭，嘆了口氣，「表面身份是炎亞帝國煌軍專聘駭客，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有名的煌軍駭客……星寰宇？！」查爾有些愣住。

　　似乎挺訝異自家師父名字的有這麼強的影響力，看著查爾的反應，沐亞因有些不解。

　　「這……據說這個星寰宇的武裝是法則級，但卻有能夠壓制寰宇級武裝的外掛能力。」查爾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不是據說，是事實。」沐亞因想了想，點點頭。

　　「你看過？」查爾挑眉。

　　「嗯。」沐亞因搔搔臉，「你跟席尼談話時說的那條紀錄，我猜是我師父加上去給我的考驗，看來我雖然抹掉了，但有心還是能被人查到……」

　　「我的技術還遠遠比不上他。」沐亞因嘆氣。

　　「不過倒是沒聽說過星寰宇有收徒弟。」查爾偏過頭，一臉若有所思。

　　「跟師父結仇的人可多了去了，萬一有人知道我是他徒弟，還不得被追殺到天涯海角，萬一我死了你可也會跟著死。」沐亞因滿臉壞笑，「所以我才不怕告訴你。」

　　「這倒是。」查爾點點頭，似乎一點也不怎麼緊張。

　　「對了，等等回去有個人找你。」查爾拍了下手，差點就把這碴給忘了，「自稱玄機宮主，是星寰宇的私人部下。」

　　「結果你早就知道我們的關係……？」沐亞因滿臉不認同。

　　「我想知道我在你心裡還有沒有可以信任的餘地啊……」查爾無奈，「我可不希望我們的感情是用你師父強牽出來的。」

　　沐亞因只是搖搖頭，「你太小看師父在我心裡的地位了。」

　　說完便不再開口。

　　待到回了少校府，日暮也已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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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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