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時,虎兒正在回家途上。
回想今天上學的經歷,實在叫人不快。
先是結集賴床、擠不上鐵路列車、不按燈號過馬路而被警察訓話等因素而遲到,上課時忘了帶課本和作業而被老師單打一番,下午的測驗表現極不理想,昨晚才開始看的課本內容今天竟忘記得一乾二淨……
放學時同學們都去了補習,加上他本身沒甚麼朋友,想找個人來發牢騷也不行,只有獨兒回家。他還在路上被路過的幾名不良少年盯著,嚇得他急步逃跑。
他自小學開始便愛看動畫,尤其是一些描述主角跟同伴與惡勢力周旋的主題。他常想像自己會變成劇中正義戰士的一員,忽然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且遇上邪惡的敵人,為正義而戰鬥。
可是現實裡面,他在考試測驗裡再三遭遇挫折,即使參加許多補習班仍追不上同學的成績;他的運動表現也不好,每次班際球賽都只能作後備,甚至是後備的後備。
一切的事都是那麼叫人沮喪,也沒有甚麼令人振奮的改變。
然而他並不知道,他的生活即將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虎兒經過一幢正在興建的大廈,忽然聽見頭上傳來一聲尖嘯的貓叫聲,往上一看,赫然看見一團橙啡色的物體從頭頂墜落,把他嚇呆了,竟然忘了閃避,直望著那團東西掉到眼前。「啪」的一聲,那橙啡色物體掉落他的肩膀和背包之間,接著反彈到地上。
虎兒驚魂甫定,低頭一看,原來那是一隻貓兒。這貓兒看上去沒甚麼特別,由頭至背至尾把都是一身橙啡色,嘴巴、前腿、肚皮至後腿都是白色。而在牠身旁好像還有兩團毛茸茸的灰黑色物體,他一時還未看得明白那些是甚麼。
虎兒忽然覺得頸後一陣奇怪的感覺,一條尖尖長長的東西在他眼前晃動,還有一些「吱吱」的叫聲在耳邊傳來,叫他全身打了一個寒顫,立刻想到發生了甚麼事。
「救命呀!老鼠呀!」
虎兒嚇得慌張地大叫,因為太過驚嚇,竟然沒想到用手把背上的老鼠撥走,只是發狂似的亂蹦亂跳,希望把牠摔下來。他的動作實在太大,誤打誤撞之下,他背上的老鼠真的被摔開,只見那隻老鼠以敏捷的動作,穩穩著地,非但沒有受傷,而且沒有理會虎兒,逕自撲向那隻倒地的貓身上。
危機剛過,虎兒見三隻老鼠沒再理會他,改為集中攻擊那隻貓,嚇得拔足便跑。
他害怕被老鼠追上,所以邊跑邊回頭。然而當他回頭一望,卻看見那隻貓兒被三頭大老鼠圍攻,渾身是傷,而且一雙藍色的眼睛,以絕望的眼神目送虎兒逃跑。
一隻貓面對著老鼠,怎會有這種絕望的眼神?虎兒腦裡閃過這個念頭,可是恐懼令他無遐細想,不顧一切繼續逃跑。
他沒再回頭,只是一直的跑。他不知道跑了多遠,直至感到雙腿發酸才停下來,彎著腰連連喘氣。腦海裡回憶剛才那些老鼠突然從天而降,牠們灰灰黑黑而且毛茸茸的身體在頸後流竄,發出的吱吱聲彷彿仍在耳邊。儘管已經跑遠,那條尖長尾巴在虎兒眼前晃動的畫面卻仍歷歷在目。
然而最令他難以釋懷的,並非那些老鼠給他的驚嚇,而是那貓兒絕望的眼神,好像在怪責他這個比自己不知高大多少倍的人類,竟會被這三隻老鼠嚇得落慌而逃。
「牠們真是很可怕啊!」虎兒嘗試這樣安慰自己,可是那遍體鱗傷的貓兒被老鼠圍攻的情景卻始終揮之不去。
「可惡!」當他想像到那貓兒的慘況,雖然自己仍很害怕,但心裡那種見死不救的自責感卻比恐懼更加難受。
虎兒內心掙扎,最終敵不過良心譴責,毅然轉身,向著剛才的地點跑回去。
說也奇怪,明明是同一段路,剛才逃跑的時候腦子裡滿是那些被老鼠纏繞的片段,但這時候卻只回憶起那貓兒的臉。虎兒這時沒有想到害怕,只希望儘快趕回現場,救回那隻可憐的貓。
這時虎兒才知道原來剛才自己跑了四五條街,而且這次跑得更見辛苦。
當他回到剛才的位置時,他看見那隻貓已無力反抗,三隻大老鼠正在對牠肆意攻擊噬咬。
「喂!」目睹此情此境,虎兒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對著那些噁心的老鼠喝了一聲。
那些老鼠似乎被嚇了一跳,觸電似的彈後,一同望向虎兒。
虎兒被三頭老鼠盯著,直感背脊發涼。同時間,他看見那隻貓身上的傷比剛才嚴重得多,渾身傷痕,呼吸微弱。牠似乎知道虎兒回來拯救,雙眼微微張開,但只看了一眼便無力地閉上。這令虎兒感到更加難過。
三頭老鼠見有人類接近,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緊緊盯著他,並試探地向前踏出一兩步。
虎兒心裡怕得要死,然而看著那垂死的貓兒,心想若不救牠,牠必定活不成。他嚥了一下口水,咬緊牙關,深深吸一口氣,向前用力踏了一步,發出一響不大不小的吆喝,裝出要反動攻勢。
「你們快滾開呀呀呀!」
畢竟有體型優勢,三隻老鼠見這個比牠們高大很多倍的人類有所動作,立時嚇得四散奔逃。
其實剛才是虎兒克服很大恐懼才能踏出的一步,加上逃跑後捷返一來一回的路程,叫他幾乎累得倒在地上。他扶著牆壁,一邊喘氣一邊走近貓兒,只見牠一息尚存,肚腹微微起伏,大概還有救。
「唉,要不是我害怕逃走,你便不會傷得那麼重了。」
虎兒看著牠身上的咬痕和爪傷,心裡甚是自責。剛才牠從高處掉下時雖是跌在虎兒身上而非直接摔在地面,不知道會不會有內傷;加上牠受的外傷也不輕,若不好好治理,或是那些老鼠在虎兒離去後折返再行襲擊,只怕牠不可能活下來。
虎兒心裡對這貓兒十分愧疚,然而身上沒多少錢,也不知道附近哪裡有獸醫診所。反覆思量,最後決定先把牠帶回家裡清洗傷口,嘗試作簡單護理,先讓牠存活下來,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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