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曾經跟朋友一起去參加教會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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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我爸媽兩人都是基督徒的關係,平時我也有去教會的習慣。不過我對什麼宗教道理並沒有太大興趣,只是覺得去教會是一件蠻有趣的活動而已,畢竟可以一起聚餐吃東西、玩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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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同樣是抱著「有趣」的心情跟朋友參加教會活動。他帶我去的那間教會是我從未踏足的,亦是第一次聽說的,叫作——「聖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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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教會看起來和一般的教會無異,大部分弟兄姊妹都為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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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我們跟教會的弟兄姊妹圍在一起玩遊戲,玩完遊戲,又一起吃自助餐,氣氛比起以往跟爸媽去的教會熱鬧得多。尤其是教友的表情和動作也顯得更加歡樂,他們經常高聲歡笑,有時也會像小孩一樣高興得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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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平時在學校都屬於內向、不多說話的一類,但在教會裡,他卻與其他小朋友經常喋喋不休,變得陽光活潑的,簡直就是另一個人。我留意到朋友跟年長的弟兄姊妹說話時,有時會講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我聽不懂的語言,當初我以為他們只是在學習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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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熱鬧的環境中,我卻表現得特別安靜,總覺得自己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因為教會的人幾乎沒人會主動來找我玩或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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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還因為跟著其他小孩一起玩而把我遺忘了,所以我在大堂無聊地溜達。期間我見到一個小女孩獨自地坐在角落的座位上。見沒有人跟她玩,我便上前與她打聲招呼,打算認識一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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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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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我話音未落,那個小女孩就向我露出白眼,然後匆匆離開,好像非常反感我似的。是我長得太醜?還是她害羞而已……我感到尷尬之餘,還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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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所有人坐下來聽牧師講道的環節,這理應是最無聊的活動,平時我都會忍不住打嗝睡。不過台上的那位牧師卻跟以往的不同,他講話不帶半點嚴肅,說話時會手舞足蹈,有時還會突然放大聲量,特別浮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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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所有榮耀都歸於那執政的、掌權的、管轄光明世界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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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除了我)無一不是神情極度專注,還掛著陶醉的笑容,當牧師講到某段經文時,有不少人會突然哈哈大笑,可我完全嗅不到笑點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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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我心裡開始覺得不對勁,而接下來的禱告時間更是詭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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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開始帶領禱告,所有人都站起來,合上眼睛,態度十分認真。不過我沒法專注,一直偷偷觀察其他人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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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禮堂一片安靜,直到閉眼的牧師舉起手,叫起:「哈利路亞!」並喊出一些不知明語言的一刻,全場的人紛紛開始抖動自己的身子,有的在微微顫抖、有的在前後晃動,我第一眼以為他們是抽筋或出現癲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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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站在我前面的婦人,她的身子一直在前仰後翻,後腦有好幾次差點撞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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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身體抖動外,他們口裡還在念念有詞地呢喃,我就聽懂「哈利路亞」,其他的就是些奇怪的語言,跟台上的牧師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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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情況之下,我完全陷入不知所措之中,導致我大腦一團混亂。我甚至反思,是不是自己錯了,我是否應該跟著他們一起「抖」起來,萬一我被發現跟他們不同步,我會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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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儘管我一直懷著這股衝動,但我又實在不敢輕舉妄動,唯有硬著頭皮等待活動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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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牧師講話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動作也越趨誇張。我看到他的身體也開始抖動起來,渾身扭動,像一條站著的蛇,動作怪異,令人感到莫名的不安。與此同時,其他人呢喃、抖動的速度亦越來越快。整個大堂一片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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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啊!我們的身體已經不適合供奉主,請吩咐聖靈降臨於我們身上,治療我們那不潔的靈魂。」當牧師讀完這段經文,他突然開始在台上四處跑動,蹦蹦跳跳,像在一邊跑,一邊跳舞。然而這位看起來已經年近五十的牧師做著如此「活潑」的動作,令整個畫面顯得怪誕之餘,還帶點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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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果是現在的我,我真可能得上去給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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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動了大約幾十秒,牧師停在台上中央,對著所有人高呼:「主啊!讓我們領受聖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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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其他人劇烈抖動了一陣子後,口裡由唸著「經文」變成發出奇怪的聲音。他們不是大吼大叫,就是哭哭啼啼,而我旁邊的朋友就在低聲哭泣,緊閉的眼睛不停流出眼淚。最令我不舒服的是,有一些人發出的吼叫聲,和那種動物、野獸的叫聲幾乎一模一樣。我清晰聽見前面的婦人發出「嘶——嘶——」的怪叫,這不是蛇的叫聲?人類怎麼會發出這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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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我的情緒由緊張不安轉變成更深一層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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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張的我本能地閉上眼祈禱,向心裡、自己以及家人所信仰的「主」祈禱,我直覺覺得,這間教會的信仰,跟自己平常去的教會所信的,絕不是同一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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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祈禱的手不自覺地在猛烈抖動,鼻孔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息塞著,阻擋了空氣的進入,令我非常難受。過了不知多久,我呼吸終於暢順了,只是感受到全身冒汗。我張開眼睛,發現所有人已經回到正常,坐下來聽牧師繼續講道。我旁邊的朋友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坐下來,他看著我的眼神流露出少許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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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教會內一直沒什麼奇怪的事發生,直到活動完結,大家各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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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教會後,我有問朋友,為什麼教會裡的人怪怪的;我沒想到,他居然反問為什麼我在教會時好像表現得不太正常,搞得裡面的弟兄姊妹對我有點抗拒,所以才沒人來和我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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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正常的你們!」當時我是這麼想的,但避免傷友情,我忍著沒說出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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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經歷過後,我再也沒有踏足那一間教會,即使朋友有時仍然會邀請我回去。反而,也許是受過一輪驚嚇,我急需尋求心靈寄托,因此我跟爸媽去教會次數增加了,後來更成為了虔誠的基督教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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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越想越心寒的事,我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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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過,教會有一個小女孩向我露出白眼。「露出白眼」並非形容她對我不屑的意思,而是她的雙眼的確在有一瞬間完全被灰白色覆蓋了,然後轉眼間變回正常。那時我可能反應遲鈍而沒察覺到不尋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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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本來這件事已經被我淡忘了,和那位小學認識的朋友也久未見面。可時隔十多年的今天,我居然在人來人往街上重新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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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就認出我上來和我打招呼,我還盯著他思索了片刻才認得他的模樣。同時間,那段可怕的記憶亦重新浮上我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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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敍舊,長大了的他變得非常健談,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聊到小學的事時,他突然向我提起「聖恩堂」教會的經歷,原來他現在依然是那間教會的教友,而且說現在去教會的人越來越多,「聖恩堂」還準備在社交平台建立頻道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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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邀請我一起回去那間教會參加活動,但我向他表明,我已經是某間教會的基督徒,他隨即流露出少許失望的神情,然後轉換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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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們互相交換電話,準備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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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離開前,我輕輕拍了拍朋友的肩膀,隨便講了一句:「願主耶穌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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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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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體突然微微一震,然後使勁地推開我,又向我喊道:「滾開!你這個身處幽暗世界的羔羊!」聲音和野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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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間,他兩眼被一層灰白色渲染,連眼珠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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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雙眼回復正常時,他神情恍惚地看一看我,然後就匆匆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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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世界……」我不禁回想起那間教會的牧師說過的:「願所有榮耀都歸於那執政的、掌權的、管轄光明世界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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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根據我對信仰的認知,這句話根本就是篡改於聖經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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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們並不是與屬血氣的爭戰,乃是與那些執政的、掌權的、管轄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屬靈氣的惡魔爭戰。」——《以弗所書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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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恍然大悟,似乎明白到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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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朋友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無奈地搖一搖頭,除了為他祈禱外,我想不到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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