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當天傍晚妻子唐突地說要做湯圓，還是從糯米粉開始。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mNBRpE9xI
他並不看好妻子的舉動，一個平時沒有在下廚、燒水會燒到乾掉的現代女性，不過看了幾篇部落格文章就認為自己也懂點料理，儼然有不把料理當專業的氣勢。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uehSOSVh9
但看著她那般興致沖沖的模樣，他也就由著她去了。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cEqvCVrh
即便他對於湯圓、對於元宵節、對於料理有著不愉快的回憶，然而那不是能和妻子說的事情。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ESmz1wRp
「我想食用色素還是不好，所以想說用一些替代方案來染色看看。」一手抓著手機、一手替自己繫好安全帶，坐進助手席的她說道，在綁好安全帶後，短暫離開的目光又迅速黏回手機螢幕上，他瞥了一眼，八成是妻子最近熱衷的貴婦部落格。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M1Py9GLv
「好，好。」他發動了車子，妻子的解釋瞬間和引擎聲混在一起，成了廣播雜訊般的背景噪音，「妳想買什麼都好。」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UrJF6Pqlg
想來他當時並不是這麼沒意見的人，而當時，那個他也還在他的身邊。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9JVgKiryn
『欸，來幫我篩元宵啦！』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ouv0Zv9H
耳邊依稀傳來他的話語。出身鄉下的他習慣了自己用竹篩子滾出一顆顆小湯圓，在家族年輕一代中又屬於少有的愛料理、手藝好的壯丁，每逢元宵節、冬至，家裡人不論他有沒有回家過節，都會麻煩他篩個幾次、包個幾顆。和這樣的他交往久了，他自然也沒少過幫忙的經驗。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nhVeKOX7K
天色漸晚的道路上，他開了車頭燈，而往事回憶就像一張張投影片一樣浮現在眼前。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lli6BTdQ
還記得他為了徵求頂樓開火的使用權，連幾天敲房東的門遊說；結果發現頂樓風大，不得不將卡式瓦斯爐移到樓梯間，又被房東念了一頓，好不容易才以三大盤元宵換來房東的肯首；過程中他嘴上說著『都是家人，你隨便做做就好了』，卻仍然專注地搖篩子、對煮滾的鍋子仔細讀秒，在試味道時還喃喃念道『阿嬤有糖尿病，這甜度少吃一些應該還好吧？』這些畫面，至今依然清晰得可怕。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xYSwbkLw6
轉眼間，大賣場到了。在地下停車場匆匆找到位置停妥，副駕駛座的妻子看了明顯意興闌珊的他一眼，問道：「你要在停車場等我嗎？」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2RiD8rzQy
「都可以，我在這裡抽根菸好了。」邊說，他幾乎就要從胸前口袋掏出菸來，卻霍然被妻子阻止，她一手按上他胸口，表情嚴肅：「你確定這裡可以抽嗎？」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LjCTXsAZD
他們才剛成家沒多久，管理共同財產的她深知兩人的存款狀況，雖然再怎麼罰也應該不會真動搖他們的買房資本，但她認為根本無須在這種小地方上受罰。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k7FsnOzNC
「那我去找個可以抽菸的地方好了。」他沒完成動作、停在半空的手改抓了抓頭，「妳買完用手機line我。」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xZFwnW50
「OK！我馬上回來。」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y3H6yLZxC
妻子翩然地走了，徒留他一人在車上讓往事纏心。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OUcSUkvd
『你不要在這裡抽啦！』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5OfdlMhH
曾經，相似的話語他也說過，『汙染到我的湯圓怎麼辦！』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emT2nQUC2
他叫著，一邊將堆在桌上的保鮮盒一一疊在手上拿起，硬是空出了右手在臉前揮揮，露出面部肌肉糾結的滑稽表情：『好臭！你的菸味都飄過來了啦！』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6RSdkuIn
『啊哈哈…』他大笑了起來，那是他後來少有的表情。笑聲稍歇，他轉而對仍然一臉逗趣的他挑釁一笑，捻熄了菸：『那你要付出代價喔！』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BqpefJcYv
捧著湯圓的他近乎瞬間就明瞭了他的企圖，慌忙地放下一盒盒的湯圓，身子縮著向後退：『你…你好臭！不要過來喔！我警告你！』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MV7i2XVPb
然而套房內偌大的空間，再逃也逃不上哪去，況且他還得顧忌湯圓的安好，深諳這點的他不消一會便把他堵上安放單人床的牆角。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Rk0XKEwY
『哎，你走開啦！臭死了……』他胡亂拍打著他，掙扎的動作卻越來越微弱，最終，他們的唇貼在了一起。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h2z1E5H3W
『…好苦！我要去吃特甜的湯圓來恢復一下心情，』他吐吐舌頭把他輕輕推開，又回過頭來看他笑得一臉甜膩，『抽菸會傷味覺啦！笨蛋！』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giQDVOLI
他當時的表情變化讓他忍俊不住，方才的吻他雖然有所抱怨，眉頭都皺成了一團，卻悄悄將他環進懷裡。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c7Ch8eUy
還沉浸在過往時光，不知何時回來的妻子冷不防敲敲車窗，震了他好大一下，抬眼一看，只見她抱著一袋糯米粉和雙手掛了兩大袋日用品，幾乎壓得妻子的腰歪偏一邊。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7S5sBsgiN
「啊…買了好多！」妻子在他趕緊下車幫忙時捶著腰嘆道：「因為難得出來採購，忍不住就買了一堆備用的。」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rUMSUys5
「我應該下來幫妳的。」他輕聲說道，出口後卻後悔起來，這根本是講給自己聽的辯解，不知是幸與不幸，他的音量並沒大到讓妻子發覺的地步。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eKszzDj0
「這個時間做會不會來不及啊——」她戲劇性地變化著語調，「對了，跟你說喔，他們今天賣湯圓的冷凍櫃在我過去之前就賣完了！店員還拿著擴音器要大家放棄在元宵節吃湯圓的想法了，很誇張吧！」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HFlliFi7
「嗯。」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bBTat8hZ
「我原本看時間還想說乾脆就買冷凍的算了，而且聽幫我找粉的店員阿姨說不會做的人花的時間會比較久……」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OLLhWQQzC
「這樣啊，」他淡淡敷衍道，「妳慢慢來沒關係。」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9SArsgIsF
「但不是元宵節做出來的就沒那種感覺啦！」妻子轉向他正色道，隨即又哀歎起來：「啊——到底做不做得完啊！」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lliYTa24n
見她說到這地步，他頓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好讓沉默蔓延開來，放妻子一人獨自苦惱著。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xGT85Vs2
回到家裡，他讓妻子忙自己的搓湯圓大業，自己則是整理起她買來的一堆日用品。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DgZjpmFK
「我看看喔…」她剪開了糯米粉的袋子，食指拇指小心地捏住袋角，又空出手來滑手機上的教學，「把水加到糯米粉開始揉成團，再捏出五分之一當粿粹煮熟，放涼後加回去麵糰裡就可以開始塑形……這放涼會不會拖很久啊？」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iNkbnPHN
「妳放進冰箱不就比較快了？」他隨口答道。只聽妻子嘟噥了一陣，語轉輕快：「說的也是！反正大概只有我們要吃吧！」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b2NEurr6
那一刻，他猛然發覺他心底期待聽到的不是這句話，那應該是更不容妥協，卻又半帶撒嬌的感覺。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IV8pd7dD
『吼！那就不是正統作法啦！…咦不過，搞不好可以試一點點看看……』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Qfo1vUqNW
他不由得望向妻子的作業情況，她大略地捏了一部分糯米糰出來，丟進準備時即煮滾的水。他幾番猶豫後問道：「妳不是真的要丟冰箱吧？」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20DqnN9qJ
「是啊！」她理所當然地說，臉上不免露出了疑惑：「你不是才建議我放冰箱冷卻嗎？」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og39I6HUd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兩種方法都試試看，而後要他比較兩種的差異；如果他真端了兩碗湯圓出來，他也一定會苦笑著吃光光吧！就和每次他端上自作的料理時一樣，那個他肯定會露出得意又有些羞赧的微笑。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QegAneHNs
只要他當年沒有妥協的話。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Z38mVq4Hs
「…對啦，只是我沒想到妳真的會答應。」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OKCgXjKj6
他揮開腦中的雜念，重新正視起他的日常。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7mHZRGe9
「總是要和時間賽跑的嘛！」將粿粹撈起、放在小盤上，妻子如此說道。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TQHDtW4s
他整理工作告一段落後，便倚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忙東忙西。所幸托部落客和料理影片的福，料理白癡的妻子在過程中除了速度慢，沒有鬧出什麼大錯誤來。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gD3bx0o9i
「唉唷！這樣下去肯定來不及啦！」她花了將近一小時搓小湯圓，卻始終沒把那些糯米糰消化完一半，看著那些大小不一的小湯圓，他忍不住開口道：「我來幫忙吧。」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vWzCx8ZV
「真的嗎？」妻子滿臉狐疑，這也難怪，他從來沒和她說過自己也略懂料理，特別是搖元宵搓湯圓的事情，甚而對她撒了自己討厭甜食的謊。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d3ntRERD
他沒直接答覆，只是輕描淡寫道：「給我一點空間吧！」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zy5pkjiu
從旁看了那麼久搓湯圓的過程，也有幾次親受指導下場揉過的經驗，他駕輕就熟地將糯米糰滾成長條，再俐落地分成小團、揉圓，即排在放半成品的盤子上。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ykrlvJ2Q
被趕到一邊的妻子臉上表情從狐疑，又變成了一片茫然。他並不想多說什麼，僅是分給她一團糯米，默默示意她繼續塑形。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05SIfXNn
「我從來就不知道，你竟然會弄這些。」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72Gen0UyZ
直到一鍋湯圓煮好端上桌，她才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E1opJaX9x
「也還好吧，」他淺嘗一口加了桂花釀的湯，口味偏淡，幸好不是他習慣的味道，「就是以前碰巧有經驗。」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1IFNbHVCF
「是喔……」妻子不以為意，又對空叫道：「啊——早知道一個個搓起來會耗這麼久，我就買冷凍的了！」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XXjklqE5
「是啊，真沒想到會這樣。」他低頭一瞧，碗裡先煮起的都是妻子慢慢搓的，顏色五花八門、有大有小，但就是沒一個是圓的。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JE0cs8f1C
於是他撇開視線，咕嚕咕嚕地將之一一吞下。4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QLpF7Gq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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