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繁華街中央四處張望，被夕陽與一一點起的螢光燈火迷眩了方向，使得一切看上去彷彿都帶了遲緩的水波效果，眼珠一轉便閃閃晃晃的。
「你看，聖誕老人耶！」「是不是哪家店的宣傳啊？」
街上男男女女和他擦身而過，私言竊語也跟著傳進本人耳裡。在這個受季風影響總算開始變冷的國家，穿著廉價布料做成的聖誕老人服還是有些單薄，他打了個寒顫，繼續在人群中找尋他的蹤跡。
到底在哪裡啊！他瞇起眼極目遠眺，特地約了那人準時下班在附近吃個大餐，卻沒料到手機充電出了問題，沒真的充飽又用盡電量，沒辦法直接打給對方。幾度想向路人借個電話，但想想那人的作風，肯定不會接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更慘的是，他是個路痴，雖然陪那人在附近逛過幾回，但始終對這街景只有一抹朦朧不清的印象。
假的白色鬍鬚隨風起舞，搔得他鼻子和臉頰發癢，他有點後悔起自己的餿主意，那人對聖誕節一點興趣也沒有，寧願在家發懶睡上整天的覺，他只想分享些聖誕節的歡樂，逗得對方半嘲諷地笑出聲來。
『你穿這什麼鳥樣！』那人想必會當眾指著他大笑，『有你這麼窮酸的聖誕老人嗎！』
他其實有點委屈，也不是不想租更好的衣服，但當他去挑的時候就只剩下這種等級的沒被預訂了。不過或許會真的如他所想，歪打正著戳中對方的笑點。
這一思一尋之間夕陽已落，街道被各色燈光妝點得不亞於白天，在這條街上來回漫步過不下十次，對方始終沒進到他的視線裡。會不會是忙到忘記了？
「請問…」一個聲音問住了他的腳步。
他疑惑地轉過身來望向問話者，一個少女盯著他的服飾問：「你迷路了嗎？」
「呃…算是吧。」他臉上一熱，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其實我在找人，雖然大概和他約好在這附近碰面，卻怎樣也沒見到他。而且我手機也沒電了……」
「哇，那真麻煩了，要不要借你手機？」說著，她便摸向自己的背包。
「嗯——謝了，但我想他不會接陌生號碼的，我可能還是在這附近繼續等吧！」
「好喔，那對方長怎麼樣子？」少女放下了手，熱心過頭地問，「我今天很閒，可以幫你一起找找看。」
「那怎麼好意思……」
「我今天剛好完成了一項作業，還閒不太下來，就讓我幫你一把吧！」
他客套了幾句，卻不敵她熱忱的眼神。
「那，就麻煩你了。」他頓了一頓才開口，「他…那個人是在附近上班的，應該還穿著西裝襯衫和灰黑色的大衣……」
「然後呢？」少女放眼望去，熱鬧的街上不乏有這樣穿著的人。
「他的長相很清秀好看，在一百個男生中大概可以算前十名的等級。沒有染髮、瀏海稍長但給人乾淨整齊的印象，戴著文青氣息的黑方框眼鏡……」他邊回想上次見到那人的模樣邊喃喃說道，忽然對上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急忙撇開了視線，「抱、抱歉，這樣會太模糊嗎？」
「是——不會啦。」她的聲調帶了一丁點的調侃，又馬上識趣地轉開話題，「或者你能告訴我他的名字或公司所在嗎？」
「喔，好啊。」他輕聲回答了少女那人的名字和公司名號，「他是企劃助理，雖然最近總是很忙，但他說今天吃個飯還是可被允許的。」
「真的？」她沉思一會，「有臨時加班的可能嗎？」
這個可能性一直被他壓在心底不願去想，一被點出，彷彿給按摩師按摩般頭疼起來，「唔——說不可能，也不是全沒可能啦。」
「嗯，我知道了！」少女刻意用明亮的語氣打斷他的思緒，「總之，先不管他會不會加班，至少我們去看看他公司到底在哪，再不然去他下班可能會去的地方看看吧！」
掏出手機開啟地圖APP，她又調皮一笑，說：「有我在的話，即使你穿成這樣去，他公司同事大概也只會認為我們要幫他辦聖誕派對吧！」
「啊，對耶！謝謝妳！」他眼中流露出感激的光采，「抱歉，還讓妳幫這麼多忙！」
少女連忙擺手，臉色發紅，似乎不會面對他人道謝的狀況：「不會啦，我也只是想臨時做一做好事、抱一抱佛腳，希望真的聖誕老人能念在這份情上把我從壞孩子名單剔除、給些禮物吧！」
「哈哈！希望妳真的能收到從聖誕老人送來的禮物。」他由衷地說。
他們依著地圖來到了那人的公司，卻得到了他早已下班離開公司的訊息。
「怎麼辦？」他們一起盯著手機，她突然抬眼看向他，「他不會先忘記你的邀請吧？」
「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和我的約定，」他說，但音量越說越小，「不過今年我怕他太忙，有可能太累就忘了。」
「那就是說，他直接先回去的可能性比較低的意思囉？」少女轉換了說法，「那我們還是先從他下班可能出現的地點來找他吧！或者問問看路人，搞不好我們曾經和他錯過也說不定喔！」
「呃，好！就這樣吧！」
這場景讓瞧見他們的路人不禁莞爾，在聖誕夜裡，一個瘦高、不符一般印象的聖誕老人被嬌小的少女領著到處向人問話。聖誕老人呆拙的樣子與少女的精明靈巧成了一種有趣的對比。
「沒有看到嗎？」她歪著頭重複路人的答覆，「謝謝你！」
謝別了路人，她腦中轉起一些可能的推理，卻苦思無果，少女不禁嘆道：「到底會去哪裡呢？」
「是啊……」他回應道，覺得步伐愈發沉重了起來，就在他打算放棄尋找、向少女再次道謝時，一縷熟悉的身影突然晃過視界角落，他不覺驚呼一聲：「啊！」
「啊！果真是清秀的文青！」
少女微笑看著他這個假聖誕老人不符傳統形象地奔向他的情人。對方先是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然後大笑著拍他的肩膀。
「你這打扮也太矬了吧！」文青笑說，文靜的外表教人有些難以想像他的音量，「上禮拜聽你特地約在這天，還想說你要幹嘛咧！」
他摸摸自己頭上聖誕帽的小毛球、捏了幾下，一時之間也對著文青傻笑著，雖然被他的大白鬍鬚擋得難以直接看見。
「啊，和你介紹一下，剛剛這個女孩一起幫我找你——」他回過頭，而少女早已不在原處，「咦？她…她不見了？」
「你當你是見鬼喔！」文青糗了他一把，還捏了捏他大鬍子上的鼻子，「應景一點的說法應該說，你當你見了聖誕老人喔！」
他耐不住難堪地叫道：「沒有啦！她剛剛真的在的！」
邊說著，他雙手在空中揮舞，就是沒直接揮掉對方的手，畫面看來很是滑稽而不正經。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文青對他眨眨眼，臉上泛著笑出的紅暈，「你想知道為什麼我讓你等了這麼久嗎？」
「哎！你騙人……等等，什麼？」
「雖然聖誕節很麻煩，不過既然你喜歡，偶而花時間挑一下倒是很有趣……」說著，文青從自己的公事包裡摸出了一包東西，精緻的包裝讓他這個穿聖誕老人的人從遠遠一瞥就能看出他的驚喜與感動。
嗯，真做了件好事！少女心想，站在稍遠處的她同樣笑了起來。
「Ho ho ho…Merry Christmas！」她依稀聽見了聖誕老人的招牌笑聲，聽來就在正後方，回頭一望，卻仍是平常的街景行人。
她輕輕吐出祝福，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回應那幻覺：「Merry Christmas。」
後記：
聖誕快樂（遲到），因為有耽美要素存在，姑且放在耽美短篇裡，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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