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笛卡尔先生 - 001

阳光透过窗格，洒在A大附中高二三班的教室里。

周凊钫正在讲西方哲学史课，英俊而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雕刻，银边眼镜反射着光，握着粉笔的手指修长有力。

他的字体清秀规整中又带两分龙飞凤舞，嗓音清冷好听，惹得台下女生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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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瞥了瞥讲台下讲话的女生，肃然推了下眼镜：“所以，笛卡尔认为，人们只是通过心里的理智功能，而不是通过想象或感官来领会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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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点点头，认真记着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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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谁来总结下这两页的内容？”

周凊钫看着大屏幕上的问题，环视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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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门忽然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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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生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她穿大两号的连帽衫，短发发尾染成灰白色，身型瘦削得致使那件连帽衫几乎是晃晃荡荡地挂在她身上，黑色的高帮马丁靴扎眼至极。

虽然打断了上课，但女生丝毫不觉，慢悠悠向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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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同学都愣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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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捏紧粉笔，声音沉冷：

“白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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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回头，在兜帽的衬托下，她的容貌更显立体精致，平静淡漠的眼神中跃动着一丝不羁：

“你叫我吗？”

白星空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他的愤怒，自顾自地说：

“在开学第一节课上，我就介绍了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白同学，但请不要加上我的名字，我不喜欢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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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冷笑：“但这改变不了你身份证上印着这个名字的事实。”

“嗯，我早晚会改掉的。”白星空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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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同学窃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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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

周凊钫大步走到白星空面前，指关节用力握到发白：“这是你第五次迟到，再缺一次课，你就会被取消期末考试资格，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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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耸了耸肩，好像对此确实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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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掰断了粉笔：

“出去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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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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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一字一句，加重声音：“出去站着，下课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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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盯着他，视线毫不闪避。

周凊钫好像确实要爆发了，这么一个平日里清冷矜贵的老师，能被她气得成这样，也确实难得。

她终于撇了撇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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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长出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回身：“下面我们来进行下课前十分钟的发言，赵迪，你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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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赵迪的男生清了清嗓子，调整状态，走到讲台前：

“下面是我的课堂发言，尼采曾说过，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少年清亮明朗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他越说越流畅，并没有被刚才白星空的小插曲打断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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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迪的演讲思路清晰观点鲜明，赢得了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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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迪发言时，周凊钫不自觉向门玻璃外看去。

不出意外，他看到了白星空的脑袋。

即使他先前让她出去站着，她也依然扒着门，认真而竭尽所能地听着赵迪的演讲。

少女把耳朵贴在门上，在玻璃后紧紧盯着赵迪，满眼认真，好像忘记了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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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他教授高二三班的哲学课以来，为了培养学生的哲学思维，他在每节正课结束前十分钟都设置了同学轮流自由发言阶段，发言的内容可以结合今天的课程，也可以自由发散。总之，他鼓励同学们畅谈人生，表达每个人对于世界的见解。

而在开学以来的课上，白星空缺课五次，却每次都在十分钟发言的时候进来，实在让他颇为不解。

她到底是热爱学习呢？还是故意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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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迪的发言结束。

周凊钫终究不忍白星空一个人站在外面，摇了摇头，打开门。

白星空正趴在门口的玻璃后，一个没注意栽了下来，正好栽在了周凊钫的胸口。

周凊钫生得英俊高挑，眉眼如雕塑般好看，不说比起学校里的老师，就是比起大屏幕上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白星空耳根红了一瞬，马上调整好表情站好，看着他，又恢复成了那倔强不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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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抿唇长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要布置作业了，回去坐好。”

白星空点头，迈步向最后一排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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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作业是《第一哲学沉思集》第二章的读后感，每个人写一千字，下周交给我。”周凊钫说着，在黑板上写下题目。

随后，他说：“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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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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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白星空周围的人就都走干净了。

白星空抬头看了看周凊钫，他正在收拾教案，低着头，整理着书本。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一瞬，他的五官清俊干净，脸庞白皙，英俊宛若神明。

不得不说，这样的周凊钫，让人极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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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周凊钫下意识抬头，正好与白星空四目相对。

白星空却是一怔，然后飞快地低下眼，拿起包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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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

白星空翘着腿，坐在灭火器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一个打火机。

打火机被她一抛，再接住，她按下开关，火焰宛若星火一样闪烁，宛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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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朝她走过来：“星空。”

白星空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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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indulge酒吧，去不去？”

少年勾搭上她的肩膀。

这个少年叫张武，和白星空同年级，是她上高中前就认识的朋友，两家的父亲在生意上也多有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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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说：“好啊。”

“那说定了，晚上咱找东哥他们一块喝酒。”张武一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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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看着她，又犹豫了片刻：“对了，你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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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低头。

那一瞬她眼睫颤了颤，面无表情，然后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没事，你去吧。”

少女声音清淡冷冽。

张武眼里微闪，然后点点头：“行，那我去联系东哥和阎西。”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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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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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indulge酒吧。

最大的包厢里传来不断的狂欢声和笑声，白星空夹着一根女士香烟，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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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就差你了，来吧。”

一个波浪金色长发的女生搂住她。

白星空对阎西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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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三缺一，输了亲吻。”

阎西又拉过两个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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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灭灭的灯光中，所有人的脸都似乎变得迷幻起来，阎西、张武和王霄东拉着白星空玩得昏天黑地。

骰子的规则很简单，每轮取最大的点数，谁输了就自愿被亲吻。

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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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开始掷骰子，她的运气似乎一直不怎么好，掷了三轮，每次都是最少。

“星空，你输了！”

阎西看着她，眼底的光芒肆意夺目，明明只有十六岁的年纪，妆容却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宛若魅惑女妖。

接着，她凑上来，往白星空的唇上吻了一下。

女人的嘴唇令白星空唇微异样地动了动，紧接着，王霄东也往白星空的唇上吻了一下，虽然只是简单的轻蹭，他的眼色也闪过占到美色便宜的得意。

接着是张武。

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张武有点不好意思，但为了不被看扁，他还是走过去，轻轻往她唇上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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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无动于衷，眼底冷淡。

其实她的眼睛很好看，是漂亮的桃花眼，旁人乍一看，也会觉得妩媚又灵动，但往深看去，才能发现她眼底的淡漠。

就像海底最深沉的灰暗，无论任何人事物都不能搅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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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很快到来，除了几次轮到阎西和张武，都是白星空掷输。

她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

伴随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她的意识很快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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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喝酒。”

阎西灌了一杯白兰地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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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晕晕乎乎地接过，此时还有不少少年少女都涌到她身旁递酒。

“星空，喝一杯。”

“白大小姐，跟我喝一杯呗。”

最后这个称呼让白星空微微皱眉，但她看不清是谁说的，就一并接过。她的胃里越来越难受，心脏也隐约抽痛着，意识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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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狂欢直到凌晨一点才散去。

无数人涌到了白星空周围：“星空，我的钱昨天赌输了，借我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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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赏脸借点钱啊。”

“星空，来三千块。”

“星空……”

无数手伸到她旁边，白星空晕得已经看不见眼前，她迷迷糊糊掏出钱和卡来，同时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就像要断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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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结束。

白星空捂住心口，踉跄着走出酒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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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西终究不忍地看了白星空一眼：“星空，你没事吧，要不我给你叫个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回去吧。”

白星空虽然头昏脑胀，依然坚定拒绝。

阎西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自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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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空踉跄着出了酒吧。

她看着周围黑暗的街道。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昏暗的路灯闪烁，这一刻，白星空多希望能变成路灯，只化作一点亮光，没有任何尘世的烦忧，在黑暗里永远干净坚定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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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对面就是公交车站，车站牌的灯光刺眼闪耀。

白星空勉强认准方向，准备去坐夜班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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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刚迈了两步，心脏就一阵抽搐。

她想扶住旁边的路灯，但还是倒在了路边。

她只能就这么趴在马路边，想起来，但是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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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寒冷渐渐包围了她。

白星空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意识很混沌，胃里翻江倒海地涌起来。

如果可以，就这么死了也行吧。

白星空心里想着，甚至还犹豫要不要换个舒服的姿势，等着车来碾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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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凌晨一点马路上哪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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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后，白星空模模糊糊中，才终于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

车并不贵，是普普通通的银色雷克萨斯，但擦洗得很干净，即便是在夜里，金属边缘也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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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主看见了路边倒着的女孩，刹了车，然后快步走到了她跟前。

“醒醒。”

那个男人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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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但白星空意识混沌，她一时半会儿也辨不出是谁的声音。直到男人把她翻过来，借着路灯，她才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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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对方脸上，让那清俊冷冽的面庞染上一点暖意，无可挑剔的五官让他即使是在夜晚看起来也犹如神明般清冷高贵。

白星空闭上了眼睛。

她万万没想到，竟会遇到自己最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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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凊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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