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陳泰山
嘉瑞國的國徽,是一朵由紅色顏料勾勒而成的杏花。
在這朵杏花出現之前,嘉瑞國的人民一直飽受北地蠻族的劫掠。溫暖的氣候和肥沃的土壤並沒有帶來足夠的軍事能力,讓國家得以應付那些嗜血殘忍的侵略者。
直到杏花神女降世,嘉瑞國才在橫空出世的天神將軍帶領下守住邊疆。在這之後,天神將軍受封為鎮北王,建立並世代守護鎮北城。而國王為了紀念杏花神女帶來的庇佑,也下令將國徽改為一朵杏花。
這便是傳說中,關於鎮北城的由來。
在這座擁有無數傳說的邊疆城市裡,中心奢華寬闊的鎮北王府兼任了城守府衙的作用,每個月的這一天,城內文官都要來向鎮北王彙報事宜。
此時,鎮北王府的議事廳內。主位上坐著一位高大男子。他身穿昂貴錦袍,眉目冷峻,輕闔的雙眼彷彿絲毫不在意正在報告的下屬。同樣奇怪的是,這名男子的肩膀上站著一隻鸚鵡,鸚鵡鳥頭左顧右盼,與假寐的男子形成鮮明對比。
除了男子佔據的主位以外,旁席一共六個座位,每個座位都屬於一位文官。
在他面前,一位身寬體胖的官員巍巍顫顫地報告著,卑躬屈膝的姿態,並沒有因為男人閉著眼而有絲毫鬆懈,就像面對一頭兇猛的野獸,連額頭的汗跡都不敢去擦拭。
「城、城主大人,胡掌櫃侵占案已經出來了,事實確實如同那民婦所說......」
「打一頓。」沉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不等官員彙報完畢就直接說出判決。
胖官員不敢抬頭,只能趕快在卷宗上畫個圈,然後趁機用衣袖擦了擦汗,這才繼續翻開下一頁。
「西街慶嫂的通姦案也審出來了,犯人受奸夫慫恿,買了砒霜下在藥裡,想趁其夫生病時......」
「打三頓。」同樣的聲音再次傳來,官員聽見後,嚇得渾身一抖,臉色煞白。即使如此,官員仍鼓起勇氣,微微抬頭瞄向男子放在扶椅上的手掌。
那隻手掌只是輕輕放在扶椅上,沒有其餘的動作。
「三、三頓......大人,這是不是太......」官員怕自己聽錯,這慶嫂雖然心思歹毒,但不是還沒成嗎?實在是罪不至此,要知道城主大人的打一頓,那可是讓軍士們擼起袖子打一頓飯的時間。這三頓打下去,豈不是直接將犯人活生生打成死人?
然而話才剛說到一半,他腦海中忽然閃過這位大人的過往事跡,渾身一抖,趕緊又低下頭,剛剛擦拭乾淨的額頭上又滲出一層薄汗。
沉默片刻,沉穩的聲音再次傳來:「打兩頓。」
官員偷眼望去,那隻放在扶手上的手掌赫然比著「二」。
他沒有再替罪民說話,只是用筆頭沾了沾口水,在卷宗上畫了兩個圈。
就這樣,在之後的彙報裡,官員得到的指示都是「打幾頓」,只是每次聲音響起時,胖官員身上的肉褶子都會抖上幾抖,額頭上也會同時冒出新的冷汗。
終於,旁邊另外一個文官忍不住出聲道:「松干,別流汗了......要是真的覺得太熱,可以先出去外面吹吹風再進來。」
胖官員松干聽見有人終於幫自己說話,忍不住看向男子。
只見男子雖然沒張嘴,卻從他的方向傳來沉穩的嗓音:「可以。」
這聲答應讓松干鬆了一口氣,連忙鞠了個躬後退到門邊。就在他將議事廳的大門打開時,面前卻站著一名士兵,似乎是有要事稟報。
胖官員還愣在原地,後方再度傳來沉穩的嗓音。
「進。」男子依舊沒張嘴,原來是身邊的鸚鵡替他將士兵傳喚了進來。士兵與松干擦身而過,胖官員似乎是熱得不行了,連忙踏出門外並舒了一口氣。
士兵來到堂前,單膝跪地,拱手道:「卑下有宮中要事稟報。」
低沉的嗓音響起:「說。」
似乎是見怪不怪,士兵並沒有為此而驚訝,而是頭也不抬地說:「宮中傳來消息,公主已經決定好駙馬人選,新任駙馬便是城主大人。」
「打一頓。」
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在場人員包含門外的松干都愣住,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城主肩膀上的鸚鵡。
男子不得不睜開眼,指向士兵,說:「是說他。」
士兵大驚,連忙伏地求饒。
「城主大人,饒命啊!決定要嫁您的是公主,小的只是、只是傳遞訊息......」
「有道理。」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
已經睜開眼的男子蹙了蹙眉,轉頭看向鸚鵡,鸚鵡也回過鳥頭盯著他。
一人一鳥相顧無語,伴隨男子目光逐漸凌厲,鸚鵡感到一陣心虛,連忙垂下頭假裝整理羽毛。就在氣氛僵持不下時,鸚鵡終於堅持不住,拍翅而起,朝敞開的大門向外飛出。在經過胖官員頭上時,還滴落一些黑白相間的不明物,啪答一聲恰好落在胖官員側臉。
松干下意識伸手擦拭。
「下雨了?」胖官員心裡頭疑惑,忍不住將手指放進嘴裡舔舐,嚐了嚐滋味。隨即,晴天霹靂劃過腦海,讓他呆滯在原地。
這一刻,胖官員像是被醍醐灌頂,凝滯的臉色逐漸如菊花般綻放,眉眼之間盡是悟道的暢快。他嚎了一嗓子,叫道:「大人!」
緊接著,胖官員松干轉過身,碩大的身軀盪漾著,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回堂內。就在所有人都被他這一嗓子弄得發楞時,只見松干砰地一聲跪在堂中,高舉著食指喊道:「天降賢雨,有喜事啊!城主大人!」
於是,不能違抗天意的男子,只能答應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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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個月後,婚禮如期舉行。
由於鎮北城戰略上的重要性,身為鎮北王的男子不能輕易離開,所以公主只能由出嫁隊伍與鎮北軍士護送至鎮北城完婚。
這一場王國內最受矚目的婚禮,卻讓許多人憂心忡忡。
公主已非第一次出嫁,在鎮北城主之前,公主曾經有過三任夫婿。而這三任夫婿,都在和公主有了婚約後的數天內暴斃。
這樣離奇的巧合,自然讓人生出諸般猜想,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坊間百姓都開始傳起公主剋夫的說法。就在這件事情傳得沸沸揚揚時,一直禍患王國的南方邪龍前來擄走了公主。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就連國王都還來不及徵招勇士前往拯救,更令人震驚的事情又發生了。
邪龍暴斃了。
公主帶領隊伍歸來,就如同一名勇者一般。
她身後的將士高舉著邪龍的頭顱,還推著一車如同小山般的金銀財寶。而公主本人則穿著邪龍外皮打造的鎧甲,纖腰上繫著龍筋,手上握著兩把龍牙打造而成的長劍。
根據說書人的轉述:公主歸來那天,就連王城的天空都被陰雲所籠罩,萬物寂靜無聲,燭火在凜冽的風中瑟瑟發抖。
這樣的公主,還有誰敢議論她?就不怕她當場決定下嫁於你?
而有這種背景的公主,哪個百姓能不替鎮北王感到擔心?那可是守護嘉瑞王國的戰神,要是戰神鎮北王有什麼閃失,嘉瑞國拿什麼來抵擋北方蠻族的入侵?
只不過,前面三位夫婿都是經由國王指婚,並非公主自行選擇的對象。
這一次,時過多年,老國王眼看事情似乎已經消停,本想再替公主找個新對象。誰知道大殿上凡是被他詢問到家族內俊彥的老臣都哭著求陛下放過,其中一些家族還獻出大量的金銀財寶和封地,只求為公主指婚時可以放過他們。
最可惡的是,身為文官之首的臭老頭,竟然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只剩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兒子,沒辦法再為陛下分憂。
這讓老國王感到憤怒,不過就是嫁了你家兩次?身為首輔大臣,國家有難難道不該多擔待擔待?這不是還有一個兒子?沒了再生就好,你也才剛過八十大壽,難道那十六房小妾都是擺著好看的?
於是他心裡頭一橫,就想不管不顧再次指婚。
就在首輔大臣開始助跑,準備要撞向殿柱時,公主站了出來,伸出她的纖纖素手,指向那座鎮守北方的傳說之城。
她告訴國王,適合自己的如意郎君就在那裏。
這個決定,受到大殿上所有的王公貴族和官員一致認同,只有英雄才配得上公主這樣的美人,他們都說:公主的選擇非常明智。
嘉瑞國最珍貴的明珠,就應該鑲嵌在守護嘉瑞國的寶劍上。
能配得上珠珠公主的,也只有那位北方雄城之主,可以號令萬獸的鎮北王,陳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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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軍士組成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地將公主與陪嫁隊伍送入城主府,將他們安置下來後,便直接離去。
就在陪嫁隊伍以為這裡就是陳泰山住所時,另外一隻迎親隊伍出現,接過八抬大轎,將公主接走了。
他們要將公主送往鎮北王真正的居所,位於城外的百獸園。
陳泰山年幼時曾流落在外,在這之間鎮北城發生了一變故,以至於短暫地失去了鎮北王家族的統治,也因此屢次差點遭到蠻族攻破,直到陳泰山歸來,將鎮北城再次納入自己的掌握後,鎮北城才回復成往日固若金湯的樣子。
或許應該說,更勝往日。
也因為其獨特的際遇,所以陳泰山住不慣城內的鎮北王府,自行在城外又建立了住所,和隨著他歸來的野獸們一起居住在城外。
城內所有人都不能踏入半步,即使連公主的陪嫁和私僕都不能。
畢竟野獸具有獸性,即使鎮北王能夠統御萬獸,也不能時刻盯著牠們,在最初時,獸園附近就常常傳出猛獸誤傷的事件。
此時,大轎被放在獸園入口。
公主本該在此靜候鎮北王的到來,但她卻是逕自取下紅蓋頭,並走出花轎。
天色已晚,眉月當空。
遠處的高塔上,一個男人坐在塔尖,在他身後是宛若彎鉤的銀月。他單手撐著下頷,雙腳踩在塔壁上,就像是坐在路邊的欣賞風景的旅人一般輕鬆寫意。
看見這一幕,珠珠知道自己沒有嫁錯人,也沒來錯地方。但......坐在那裏,屁股不會痛嗎?
雖然有著上述的疑惑,但她還是輕踩蓮步,朝那位月下的「城主大人」走去。
然而行進之間,珠珠卻感覺到周遭的黑暗中,似乎有無數隻眼睛正在打量著她,那些來自暗處的窺伺讓她渾身發毛。
於是,她將雙手攏在嘴邊,朝塔尖喊道:「陳泰山,你給我下來!」
塔尖處的身影緩緩站起。月色下,呼嘯的狂風將衣袂吹得劈啪作響,瀟灑的姿態彷彿隨時要乘風而去。
接著,男人縱身一躍。
啪答一聲,隨著鞋子輕踩地面的聲音響起,黑影落在了公主的面前。
這個時候,公主才看清楚這位「夫婿」的樣子。他穿著一套黑色薄衫,神情傲然地看著她。
珠珠的喉嚨不自覺地滾動,把唾液連同「好帥」兩個字一起吞回肚子裡。但因為檀口微張,吸口水時不小心發出了「嘶」的聲響,讓她下意識又抹了一把嘴角。
身為今晚的男主角,陳泰山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要把珠珠的模樣深深印入腦海裡。
珠珠被盯得一陣發慌,想起兩人的關係和今晚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不自覺把臉撇向一旁,避開男人的視線,又將雙手交疊在身前,擺出大家閨秀的模樣。同時,櫻桃似的小嘴也噙著羞澀,讓臉頰上飛起的一抹紅雲更顯得嬌嫩欲滴。
只可惜,這副嬌羞的美人姿態,卻沒有讓男子眼眸中的冷冽變得溫熱。
「你是......特地在這裡等我的嗎?」珠珠細聲細氣地問。
「等妳?」陳泰山反問。
珠珠點點頭,有些侷促地絞著手指道:「我明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你大概也是等不及了吧?我們這就......」
然而,她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冷漠的語氣打斷。
「確實是該早點開始,免得妳不夠盡興。」
直白的回話讓珠珠羞赧不已,連忙放開絞住的雙手,改為摀著臉,說:「我、我也不是食量這麼大的女人,啊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是第一次進洞房......」
然而,陳泰山已經失去繼續調侃她的興致。
只見他朝暗處一招手,輕喚道:「孩兒們。」
這時,幾頭猛虎才從隱蔽處緩緩走出。牠們盯著珠珠的姿態,讓她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感受到的那些視線,就是來自這些猛獸。
牠們成包圍之勢,將珠珠圍在中間。而位於陳泰山方位的兩頭老虎,則緩緩走到陳泰山身畔。男人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這兩頭毛色特異的白虎與黑虎,牠們也在陳泰山的撫摸下仰著腦袋、瞇起眼,露出極為享受的姿態。
「娘子。」他轉頭看向公主,並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出這兩個字。
珠珠有些訝異男子叫出猛虎的行為,但轉念一想,陳泰山本來就能號領百獸,入洞房喊個老虎出來助興又有什麼?這不更代表著,對方很重視這一刻嗎?
想到這裡,前面已經非常羞澀的公主將頭一低,臉都快要埋入胸前了。但她仍沒忘記要將雙臂一夾,將波濤擠得更加洶湧,以此來轉移男人的視線,順便遮掩臉上那兩朵羞怯的紅暈。
然而,陳泰山沒有被白花花的大饅頭晃花眼,只是在唇邊勾起一抹冷笑。他呵了一聲,沒有再和女子說話,而是轉過身對幾頭猛虎交代道:「隨便玩。」
這句話不只傳入眾虎耳中,也同時隨著夜晚的微風飄進珠珠耳裡。她頓時驚愕地抬起頭,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困惑,彷彿在問:為什麼?
男人卻沒有再將視線投向過她,那怕一秒,而是冷漠地轉過身,緩緩消失在黑色的夜幕裡。
幾頭猛虎聞言後,紛紛朝女人咧開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和一抹人性化的獰笑。牠們帶著肉眼可見的不懷好意,戲謔地舔著爪子,漫步走向女子。
這一幕讓珠珠瞬間明白自己的處境。
她遍體發寒,一股涼意從心底滲出,蔓延至四肢百骸,浸濕出一片冷汗,又向上滿過喉嚨,在牙關間化為不住打顫的格格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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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陳泰山才帶著一身酒氣和脂粉味回到百獸園。距離尚遠,他就已經看見那個努力抱著樹枝,瑟瑟發抖的女人。
男人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揮了揮手讓樹下作勢撲咬的猛虎們散去。
「救......我......」珠珠用沙啞的聲音向他求救。
只見她滿臉的污痕,身上那件精緻嫁衣也在猛虎的戲弄下變成勉強蔽體的破布。然而,不管是珠珠還是陳泰山,都對於流洩出的大片春光不甚在意。
陳泰山的目光短暫停頓,在那些被樹枝劃破的傷口和乾涸的血痕上打量了片刻,似乎是在確認昨晚猛虎們辦事的情況,略顯混濁的眸光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和樹上的女人說上話,只是沉默地舉起端在胸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便再次給了珠珠一個冷漠的背影。
而珠珠也沒有再向他求救。
有件事情只有兩人知道:擄走公主的邪龍,其實是陳泰山殺的。即使公主沒有親眼看見,但她就是知道,也一直這樣相信著。
事情的緣由必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陳泰山與珠珠曾是一對感情很好的青梅竹馬。那時,陳泰山是鎮北王留在王都的質子,雖說如此,卻沒有人敢怠慢這位鎮北王之子。只因留下質子並非國王的要求,而是赤膽忠心的鎮北王執意如此。
就在那段日子裡,陳泰山和珠珠公主鬧了彆扭。他喊出一句:妳這個醜八怪!以後絕對嫁不出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個孩子徹底決裂,從此不再相見。
多年後,珠珠公主長大了。女大十八變的她沒有變成醜八怪,而是長成王國內最美的明珠,這也使提親者絡繹不絕,青年才俊們都夢想得到這位王女的青睞,進而一親芳澤,平步青雲。
只不過,這一切都在公主的第一任夫婿死亡後改變了。
國王為公主與首輔之子指婚,長子死亡,便再賜婚給次子。這本來是一段君臣之間的佳話,足見國王陛下對於首輔一家的看重。但當次子也死亡後,這一切就變了味。
就在公主納悶時,她的第三任夫婿也死了。
房中只留下三個血色的大字:醜八怪。
頓時,珠珠都懂了。陳泰山曾經和她說過,鎮北王府一向重諾,他娘在他年幼時就曾經慎重地告訴過他:「男人說話,一定要一言九鼎!」
孝順的陳泰山,自然會把他娘的教誨貫徹到底:讓這個醜八怪一輩子嫁不出去!
事後的調查,密探也掌握了這方面的證據。在拿到密探的報告後,珠珠也更加確信,動手的人,絕對就是陳泰山。
而知道這一切之後,公主決定:直接指定陳泰山下嫁。
她本來打算在成親的那晚,向這個屢次破壞她婚約的男人發洩出多年來胸中的怒火,對他說:「有本事你就幹掉你自己!」
卻沒想到......長大後的陳泰山太帥了,讓她一時羞怯難當,忘記自己的初心。但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這個男人居然這麼絕情。
不管怎麼說,兩人也是青梅竹馬,不念舊情也就算了,如今好歹嫁給了他,成為陳泰山的娘子,結果洞房花燭夜當晚,新郎卻跑出去喝花酒,還讓一群老虎追了妻子一整夜!
為什麼會知道陳泰山昨晚是去喝花酒?
因為陳泰山回來之後,有意無意地站在了上風處,身上的脂粉味與酒味飄到她面前,薰得珠珠直欲作噁。而那張俊臉上的唇印,她自然也沒有錯過。更別說那隻站在他肩膀上的鸚鵡還不停重複著諸如「喝不下了」、「不能喝了」、「小娘子真美」、「別摸那裡」之類的渾話。
想透了這些,珠珠也不再對陳泰山抱有期望。
她小心翼翼地滑落地面,盡量顧全身上殘破不堪的衣物,以免它們繼續被粗糙的樹皮摧殘。她知道這身嫁衣是自己接下來唯一能穿的衣服。
陳泰山不會好心送來換洗的衣物,更不會讓她輕易離開。就算他良心發現,願意網開一面讓珠珠走,被戲弄了一個晚上的珠珠又怎麼有力氣?而她的嫁妝、下人、日常用品,也都隔絕在這座「城主府」外,如今的珠珠,可以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下到地面的珠珠,才剛放開手,雙腿就是一陣乏力,直接軟倒在地。
她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卻沒想到情況遠比她想的還嚴重,竟然連站都站不起來了。只能無奈地調整好姿勢,讓身軀倚靠在樹上,暫時休息以恢復體力。然而,在一整夜亡命奔逃後,一脫離險境,珠珠便感覺到強烈的倦意襲來,忍不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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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籠罩,追與逃的遊戲再度開始。
珠珠已經顧不得身上的衣物,只能拼命向前奔逃。她跌跌撞撞地穿梭在林間,本來就滿是污漬的臉龐和糾結成團的頭髮,在不知道跌進哪個泥坑裡後,更是增添了許多腐爛惡臭的泥濘。
即使珠珠的喘氣聲已經撕心裂肺,胸膛有如烈火灼燒一般,扭傷的右腳還不時傳來椎心的疼痛。她仍然不敢停下腳步,只是不時用驚恐的表情回望身後,生怕那些狼嚎和虎嘯會追上自己。
最終,女人在一次回頭時,沒有察覺到地上隆起的樹根而被絆倒,摔在一片落葉間。
雖然柔軟的落葉鋪在土壤上,沒有讓珠珠受到多大的傷害,但她整張臉還是皺了起來,沒人知道她此刻受著怎樣的痛苦和折磨。
珠珠沒有停頓太久,便試圖想要再度起身,可是痠軟乏力的身軀卻讓她徒勞無功,只能用恐懼的目光望著來路,雙手撐在地面上使勁將身軀挪遠。就算是跑不動,珠珠也不想坐以待斃,成為猛獸口中的美食。
直到她的後背,被冰冷的鼻息所碰觸。
珠珠僵在原地。
她知道自己身後有什麼,那些猛虎戲弄她的時候,曾無數次用鼻子和牙齒觸刮過她的肌膚。
這讓珠珠渾身發麻,全身顫抖著就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緊接著,她又感受到一股溫熱的舔舐,彷彿是老饕在用餐前先品嚐餐點的前奏。
她認命地閉上雙眼,等待利牙撕裂血肉時刻的到來。然而,一雙爪子搭上她的後背,然後用力一推。
珠珠被推得向前撲倒在地,不等她有所行動,一聲震懾人心的虎嘯便從身後傳來。她滿懷驚懼地看向身後,第一個晚上被陳泰山撫摸的白色巨虎赫然站在那個位置。也許是因為極度恐懼,珠珠體內又奇蹟似的湧現力量,讓她手腳並用地爬起身來,朝另外一個方向踉蹌奔逃。
然而,絕望很快就充滿了她的面容,另外一頭黑色巨虎從她面前緩步出現。
珠珠不停後退,直到她再度被樹根絆倒。
另外幾個方向,也緩緩走出幾頭毛色普通,體型也略小的猛虎。
牠們反射著月光的眼眸如黑夜中的燈籠般,緊盯躺在地上的雌性人類,踩在落葉上的腳爪輕柔地沒有絲毫聲響,片刻之後,便圍在女人身旁繞起圈子。
珠珠還想掙扎,但用盡全力,也只讓彎曲的食指動了動。恐懼和絕望,讓她渾身發麻,讓她就算想張口喝斥這些野獸都做不到。
猛獸們開始接近,牠們用銳利的爪子和森冷的利齒扯去剩下的遮蔽,劃過嬌嫩的皮膚,讓無力反抗的女人皮膚上泛起一陣陣戰慄,並在上面留下一道又一道淺淺的血痕。這是猛虎們最愛的食前準備,這樣適度的按摩,會讓獵物的觸覺更加敏感。牠們是真正的虐待高手,刻意不真正傷害她,要在男人的命令下,讓女人感受到最大的恐懼與折磨。
此刻珠珠也想明白了,這些野獸不會真正殺死自己。但對於一個在宮中養尊處優的女子,該有的恐懼是少不了的。在徹底昏迷前,她只能拼命蜷曲起身體,以此護住臉部和要害,免得那些地方被利齒與銳爪所傷,留下猙獰難看的疤痕。
女人身上的傷口,隨著野獸們聞到鮮血後,越來越瘋狂的凌虐而增加。就在珠珠徹底失去意識後,周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數不勝數的彎曲蛇影從草叢裡出現,牠們緩緩靠近,似乎是想要一起分享這頓美食,或是將毒液注射進這位美人兒的身體裡。
「滾。」冷冽的聲音響起,一道身影從空中飛落,出現在女人身旁,並一拳打飛一頭猛虎。
其牠野獸看見他的出現,紛紛退後兩步,全身顫抖地將頭顱緊貼在地,表露出臣服的姿態,被打飛的猛虎也趕緊翻身,將腹部緊貼在地,生怕自己因為玩過火而被清算。
來人抱起珠珠,低頭注視著她。瑩光下,姣好的面容並沒有因為沾染上汙泥而褪色多少,依舊是那樣的傾國傾城。
雖然如此,來人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憐惜或癡迷,只是用目光大致檢查了一下女人的傷勢,在確認沒有大礙後,才緩步離開。
月色下,孤寂的身影逐漸沒入林中。
而其他野獸,不管是周遭的老虎還是林間的野狼,或是吐著舌頭正要靠近的毒蛇們,都安靜地趴伏在地,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目送此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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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開眼,珠珠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王城,回到曾經的寢宮裡。身為這裡的主人,她對寢宮內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就連牆邊花盆的角度,都是親手擺放的。
但此時,珠珠卻敏銳地察覺到有幾分不對勁。
即使是珠珠喜靜,也早就習慣了諸多宮女隨侍左右。而如今放眼望去,寢宮內卻是一個宮女都沒有。
「來人啊。」她低聲呼喚,顫抖的尾音像是害怕驚醒沉睡的野獸。
珠珠反覆叫喚,同時一路向外巡視。然而宮中除了她以外,再也沒有半個人,寢宮外更是被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環繞著。
忽然間,霧氣中傳來一陣猛獸的嚎叫聲。
這讓珠珠渾身一抖,腦海中立刻回想起這兩天經歷的噩夢。她驚慌失措,下意識就往其它宮殿跑,想找個有人的地方,隨便什麼人都好,不管是侍衛還是宮女,都比她自己一個人在這裡待著來得安全。
跑沒幾步,不遠處的霧氣裡忽然浮現出一道黑色的人影。
珠珠已經對野獸產生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看見出現的是人影,也顧不得會不會遇上壞人,急忙跑向那個位置,想要求救。
當她看清楚那道身影時,心中頓時大喜過望。
「父王!」她高興地飛奔向前,現在的珠珠只想要趴在這個最疼她的男人懷裡,盡情傾訴自己的委屈。
老國王也露出慈祥的笑容,張開雙手迎向珠珠。
然而,就在珠珠即將靠近時,一把劍就這麼從老國王的胸膛處穿透出來。鮮紅的血液噴濺在珠珠的臉上,老國王痛苦錯愕的表情和呆滯而立的珠珠形成對比。
老國王顫抖著,嘴唇無聲蠕動,彷彿想向珠珠交代什麼。
珠珠眼底卻被害怕填滿,兩隻手不停揮舞,連連退後,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噗。
長劍被抽離老國王的胸膛,他的力氣彷彿也被長劍帶走,向旁一歪,倒在地上。
此時,珠珠才看清楚國王身後的那個男人。
「陳......泰......山......」
男人只是對她勾起一抹冷笑,就像是在樹下看著她時那樣,一語不發。一頭鸚鵡從霧氣中飛來,停在陳泰山肩膀上,轉過頭對珠珠重複說著。
「醜八怪、醜八怪、醜八怪......」
女人無力地委頓在地,澄澈的大眼裡倒映著一人一鳥,還有滿溢而出的恐懼。
接著,珠珠平躺在床的身軀一顫,醒了過來。她猶自沉浸在夢中的情境裡,沒有第一時間睜開眼。夢中男人那冰冷的表情,依然在她心頭盤旋,久久不去。
但隨即,身下的柔軟就讓她就發現剛才是在作夢。
從心慌中冷靜下來後,珠珠便把噩夢拋到一旁,再怎麼說陳泰山也是鎮北王,報復自己也就罷了,又怎麼可能會去殺父王?自己會做這樣的恐怖的噩夢,大概要歸功於陳泰山這兩天的惡劣行徑。
迅速理清情況後,珠珠開始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
從身下的觸感可以明顯猜出,她正躺在一張床上,而在這個地方,唯一能讓她躺上床的,大概也只有那位百獸之王,她的夫君陳泰山。
她微微睜開眼皮,想先從縫隙間看清楚床邊有沒有人。果不其然,床邊似乎有一道漆黑的身影。
哼!把她折磨成這樣,不就是為了出出氣嗎?如今氣也出了,又怎麼可能真捨得把她這樣的美人放在一旁?
雖說對於陳泰山洞房花燭夜外出喝花酒的舉動尚有芥蒂,但人都嫁了,珠珠也只能認命。以她珠珠公主的天生麗質和本事,要改變這個色中餓鬼的想法,讓這個的色鬼對她服服貼貼,還不是手到擒來?
思及此,珠珠公主並沒有立刻起床。而是先故意拱起上身,讓棉被從玲攏有致的身軀上滑落,露出底下的姣好身材,接著又「嚶嚀」一聲,伸了一個嬌媚十足的懶腰。這還不夠,她又將雙腿交疊磨蹭,試圖呈現出藏在典雅下的那一份魅惑冶豔。
充分展現曼妙的體態後,她這才張開眼,睫毛撲扇幾下,佯裝出剛睡醒的迷糊樣,眼波清徹如水,露出幾分惹人憐愛的無辜與嬌憨。
起身後,珠珠的目光先朝其它方向梭巡一番,而後若無其事地轉向床邊那道黑影處。
一套掛在衣櫃上的黑色錦袍,頓時映入她的眼簾。
「靠!」女人忍不住怒罵出聲,沒事在床邊掛一套衣服幹什麼?都不怕起床嚇死自己?
這一聲情緒失控的咒罵,讓坐在屋外藤椅上的身影微微一抖。原來,那名百獸之王就在這間草屋外,還靠著椅背睡著了。
揉去眉目間的疲憊,男人再度恢復冷漠的樣子。他緩緩起身,黑色薄衫隨著動作晃動,劍眉下是一雙俯瞰人世的雙瞳,再看不出絲毫睡意。
他走進茅草屋,一眼便看見那個正摸向自己衣服的女人。
女人也注意到了他,她轉頭看向這個上半身套著一件薄衫的男人,目光習慣性向下,從透光的布料裡,可以清楚看見鼓脹的胸肌、線條分明的腹部,以及......那條丁字褲,和那雙同樣健壯卻白皙的雙腿。
「你、你......」她指著被頂得凸起的褲檔,那一包讓她心神蕩漾,久久不能自己。
男人等了三秒,這才想起自己的鸚鵡昨晚說要回家生幾隻小鸚鵡繼承家業,此刻並沒有待在肩膀上,沒有人替自己回話。
「沒看過陳伯嗎?」他只好叉著腰,張開雙腿,微微抬起下顎,用鼻孔睥睨著面前這個無知的女人。
「陳、陳伯?」女人嘟起櫻桃小嘴張成圈狀,連嬌羞都忘了演。
「沒錯,這是我的配劍。劍名──陳伯。」男人神態傲然地將兩手環抱胸前,維持著雙腿外八的姿勢說道。
珠珠仔細一想,似乎從沒有聽過陳泰山會用劍,難道是以前的對手都沒有資格讓他使出劍術?還是他正在秘密修行劍法?
「嘶──」她倒抽一口涼氣地看著那裏,陳泰山已經這麼強了,如果還配上這麼一把絕世神兵,那天下間還有誰能......
男人見她緊緊盯著自己的配劍,還深深吸了一口氣,心裡頭不由得有些小得意,不過他卻不肯輕易表露,只是搖了搖頭,哂笑道:「何必太過驚嘆?顯得無知。」
「我、我可以看看你的配劍嗎?」終於,女人還是敵不過內心的好奇,這可是天下第一高手陳泰山的配劍,誰不想看?
聽見這句話,陳泰山面色倏地一冷,將臉撇開,伸出手掌對著珠珠,拒絕道:「不。」
見珠珠似乎有些失落,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升起一絲不捨,下意識解釋道:「此劍殺氣過甚,昨晚才陷陣征戰,對於妳這等『天真』女子,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神物。」
雖然男人的拒絕讓公主有些失落,但他嘴上卻誇她是「天真女子」,還刻意在天真上加重了語氣,這讓女子心裡一甜,一股暖意悄悄爬上臉龐。
「他在擔心我。」這個想法從女人心底浮現,然後便像氣泡一般,不可抑制地向上浮起,想要冒出水面。
「別誤會。」男人似乎是看穿珠珠內心的想法,俯視著她,用冷漠的口吻說道。
這句話讓已經想到孩子要生幾個的公主一愣,下意識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的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欣賞把玩的。」他說。
珠珠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妻子也不可以?」
誰知一聽見妻子兩個字,陳泰山的臉色倏地一冷,像是才想起兩人之間的承諾。
他露出一抹嘲諷意味濃厚的笑容,用接下來的話將女人逐漸熾熱的內心再度打回冰窖。
「妻子?妳不過是玩具而已。」說完這句話,不再理會臉色難看的珠珠。陳泰山逕自走到錦袍旁,將整套錦袍從衣架上取下,又先拿起錦袍下的長褲,提起褲頭,伸腿便跨了進去。
就這樣,男人當著新婚小嬌妻的面穿起衣服,一點也沒有不自在。
不一會兒,穿戴整齊的陳泰山將女人推倒,讓她跌坐回床上。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珠珠一驚。然而,看見他嘴角的冷笑,她知道事情絕對不會是往自己想的那個方向發展。只見陳泰山俯下身,將臉湊到她面前,讓珠珠可以感受到那股屬於男人的炙熱氣息。
接著,他緊盯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
「我會讓妳後悔嫁給我。」
伴隨著他說出這句讓珠珠寒毛直豎的冷酷話語,屋外響起各種林間野獸和飛禽嘈雜的鳴叫聲,彷彿在附和這位百獸之王的宣言。
「吱吱......」
「嗷嗚──」
「吼──」
「度、度、度......」
「布咕、布咕......」
「嘰嘰喳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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