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被囚禁在鐵籠裡,而原本活在鐵籠的狗,就遍地橫行,用牠們無恥的尖牙噬人。
鐵籠內外是兩個世界。籠外的目光顯然含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不理這態勢是不可一世,還是慈悲大發,都表示著籠外的世界是屬於領導者的,而籠內的目光呢,卻只透露一種信息:自由。
遠古世代,蓄奴這制度反映個人的財富與地位,奴役與被奴役的關係構成了階級社會,被奴役的人都活在這個密不透風的階級鐵籠之中,從冷冷的鐵枝縫隙之間冷冷看著世界,看著奴役者的目光,看著自身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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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用這段文字作為下一期專題報道文章〈末代籠屋〉的序言,應該很不錯吧。
很久沒有這樣如臨大敵般做一個專題報導,這可是生死存亡的一次,再做不好便要加入失業大軍行列。我可不願做雙失中年呢。
跟我一起入行的幾個同伴都先後「壯烈犧牲」,現在只剩我一個孤軍作戰,怎樣也不可戰死「報」場,業界競爭之烈,猶如槍林彈雨,筆和鏡頭就是武器,不慎被敵人傷中要害,英勇勳章拿不到,甚至被棄屍曠野,到時只有自己衰殘的靈魂去收拾自己的遺骸。
當我踏進這舊區的一幢大廈裡,就仿如步入戰場,煙草與尿臊味溝和的惡臭肆意闖入鼻孔內,嗅感神經像被轟炸般,我真的有點怕以後嗅不到其他東西。我調查過這兒是最後一幢有籠屋的大廈,其餘的都已被地產商收購了,重建成為商廈或商場,說到底都不會再出現被囚禁在鐵籠內的基層小民。這可不代表「釋放」,而是「放逐」他們,把他們放逐到城市最陰暗的角落去。我總認為「放逐」是更麻木不仁的一種囚禁,因為一般的囚禁是把人關在一個特定的地方,可能是監獄,或者像輭禁般關在住宅之中,而放逐卻是把人關在陌生的國度裡,任他們無止境地漂蕩,直至自身灰飛煙滅。
這是最後一幢有籠屋的大廈,超過半世紀的歲數,從外觀上看去,就像一個佝僂的露宿者,瑟縮在橋下或者梯間,一動不動的,像要隱沒在城市某個暗角之中,既不張揚自己的生與死,也不在意別人任何鄙夷的目光。它就這樣安靜藏匿在兩邊的較為高聳的大廈之間,我差點連門口也找不著。
狗王就是住在這大廈裡的籠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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