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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昶守嘉

Oct 6, 2015

497

6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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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筱緣的姊姊終於回娘家了。

六月中颱風肆虐，整區陷入一片汪洋，水位直逼膝蓋，所以她姊姊是搭橡皮艇回娘家的。

姊姊邵筱愔提個行李箱，讓消防人員用氣墊船協助運送。原本兩年未見，家裡應該興高采烈，但邵媽媽愁於水患，臉臭到不行，想到大女兒偏偏挑「良辰吉時」回來，彷彿潑出去的水奔騰倒流的聯想令她更加悶悶不樂。

倒是邵筱緣本來百無聊賴地清理家中，一發現姊姊，整個人都活過來，水桶還抓著就奔向門口。

明明是風雨飄搖的壞天氣，一身黃色雨衣的姊姊卻猶如荷葉上的仙子那般姿態曼妙，氣質出眾。

「謝謝、謝謝，大哥辛苦了！」邵筱緣頻頻和消防人員道謝，而邵筱愔拎著行李箱不發一語下船，略過妹妹便進屋。

「仙子」也是在說她乍看處變不驚，實際是置身事外。獨自上樓後，一時半刻未見下來幫忙對抗淹水的跡象。

「看吧，這時候回來到底是要幹嘛？」邵媽媽嘟噥。大女兒對家裡事一直袖手旁觀，雖然司空見慣，不過在此時真是不勝唏噓。

但小女兒每次都替她說話。

「媽，換個方式想，姊姊還記得回來這個家耶！一路奔波也沒半路折返，不是很好嗎？」邵筱緣笑嘻嘻，毫不掩飾振奮的心情。

所以她一袒護，邵媽媽就心軟了。

※

邵筱愔到晚餐時間仍不見人影，是邵筱緣三催四請才得以讓這尊仙子降臨在餐桌上。

一臉事不關己的邵筱愔與煩躁的邵媽媽加上寡言的邵爸爸，聚集在一起便成為奇詭的組合，只要邵筱緣中斷發言，場面馬上陷入貧瘠。

哪裡好了？邵媽媽暗忖大女兒挑日子回娘家絕對有內情，根據就是女人的直覺。

「姊，抱歉喔，因為颱風，家裡只有泡麵，妳將就一下。」邵筱緣將一大鍋泡麵端上桌。「雖然姊夫家很多山珍海味，但肯定沒有我們這味！我還加了妳愛吃的高麗菜喔！」

邵家的泡麵是混雜好幾包不同品牌，用滾水煮成。通常他們除了加蛋還會隨性放入個人鍾情的配料。高麗菜是颱風前剩的，低空避過漲價危機。

而仙子只要坐著，什麼都不需要做甚至也不用開口，等妹妹服侍即可。

邵媽媽也懶得講小女兒這種婢女個性，畢竟歡喜做甘願受。

「姊夫好嗎？肯定很忙喔？」邵筱緣盛好一碗麵給姊姊，問。

邵筱愔要端碗的手一頓，面無表情回答：「很好，他沒有很忙。」

「欸？那怎麼不一起回來？人家還想帶銘隆去玩耶！」邵筱緣呼嚕嚕吃麵，一臉惋惜。

銘隆是姊姊八歲的兒子，伶俐可愛得人疼，以前會黏著邵筱緣玩遊戲吃點心。

邵筱愔瞅著碗裡。

她恍然大悟：「對喔，颱風不方便也掃興。」然後對著未乾的地板尷尬傻笑。

不過內心又冒出新問號，她挑眉：「咦？既然知道淹水了，姊為什麼今天回來？」

即使知道小女兒自顧自說下去將導致毀滅，邵媽媽依然不想插嘴。

因為如果插嘴有用，她的邵家限定綽號「失言妹」也不會存活至今。這點邵爸爸心裡也很清楚，所以兀自沉浸在泡麵世界中，裝聾作啞。

「等等，妳跟姊夫吵架嗎？離、離家出走嗎？哈哈不會吧……」一旁的邵筱緣已經踩進無可挽回的境地。

「我沒跟他吵架，也沒有離家出走。」邵筱愔動筷。

「沒有最好，沒有最好！」邵筱緣善良討喜，說話沒惡意，只是有時不經腦子，非常容易破功。

「但可能會離婚。」

飯桌只剩邵筱愔品嚐高麗菜的窸窣聲。邵筱緣整個人像被凍結，邵媽媽垂下肩膀表情扭曲，連原本無動於衷的邵爸爸都把湯斟出碗外。

邵家有史以來一發不可收拾的慘況發生了。

事關重大，邵媽媽無法坐視不管，激動發言：「到底發生什麼事？邵筱愔妳最好從實招來！」講到破音。

離婚在現代很普通，身為與時俱進的歐巴桑，邵媽媽不會大驚小怪，把平常當有趣，但如果大女兒是當事者，那根本無法混為一談。

絕對不是溺愛，是因為邵筱愔的婚姻和老百姓完全不同級別，其夫家背景強大到令邵家承受不起半點差錯。

「離婚」二字有等同「核彈」的威力，可怕至極，不是開玩笑的！

邵筱愔神態平靜。「我無法勝任任何角色，所以還是別浪費大家時間。」

「什麼意思？講清楚，中間不要跳過！」邵媽媽逼問，另兩人豎起耳朵屏息。

「就字面上的意思。」邵筱愔氣定神閒打太極。

姊姊不太尋常。雖然性情稍嫌淡漠，不過有問必答，很少敷衍。

停在節骨眼上，面對家人也難以言明的是什麼？邵筱緣不懂，但心中彷彿感受到一些東西，她忽然深吸口氣，跑到客廳。

邵媽媽見狀跟出去，看到小女兒翻完通訊錄拿起話筒，急喊：「妳要打給誰？」

「姊夫家。」既然姊姊有難言之隱，那直接改問另一位當事者最快。

邵媽媽忽感一陣暈眩，她差點忘記小女兒除了嘴快，還有超人的行動力。

「你好，我是筱愔的妹妹，請問姊夫在嗎？」電話很快接通，邵筱緣立刻和對方說明來意。「是的，我有些關於筱愔的事情想問他，這樣啊，那方便讓我跟銘隆說下話嗎？謝謝。」

「……邵筱緣妳打算做什麼？」邵媽媽覺得不是單純噓寒問暖這麼簡單，還愣著的時候，某人擠過她走到邵筱緣旁邊，一指按下鉤鍵。

通話瞬間切斷，邵筱緣聽見聽筒傳來清晰的嘟嘟聲。

「妳不要急著多此一舉幫倒忙，等姊姊說完。」

平日惦惦吃三碗公的邵爸爸真不愧為技高一籌的一家之主，邵媽媽安心不已。

倒是邵筱緣一頭霧水。姊姊哪是沒說完，是不想說吧？為避免事情惡化，解決更要打鐵趁熱不是嗎？她滿腦子充斥這個念頭，想提出異議，但爸爸肅著臉，縱使他屬於斯文內斂的父親，依舊是邵家之中重要時刻忤逆不得的角色，邵筱愔最後只能緊抿嘴掛回話筒。

而從頭到尾坐在飯桌的邵筱愔於期間吃下第三碗泡麵，整晚也沒再進一步解釋離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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