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市中心鬧區,一間建於清朝道光年間,擁有一百七十多年歷史的老廟,廟中香客人來人往,香火鼎盛。
廟公阿伯正在廟門口掃地,眼角撇見一台黑色馬六,在馬路對面正要一百八十度迴轉,此時汽車倏地熄火,整輛車打橫停在馬路正中央,硬生生擋住來來往往的車潮。
一個年過半百、髮線已經後退到頭頂一半的阿公,騎著一輛老舊的豪邁125,嘴角叼著一根新樂園。
機車前方踏板上放著一把竹製板凳,板凳上坐著一個頭上綁著三根沖天炮,看起來只有二、三歲的小女孩。小女孩咬著奶嘴,睜著圓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橫擋在馬路中央的汽車。
機車後座坐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穿著一件天藍色幼兒園圍兜兜的小男孩,左手拿著一顆飯團,一邊咬、一邊靠著阿公的後背打瞌睡。如果不是一條安全帶把他和騎車的阿公繫在一起,還真讓人有點擔心小男孩會一個不小心就掉下機車後座。
「肖年欸,哩係欸夯塞掐某?(年輕人,你是會不會開車啊?)」阿公開口,一臉不耐煩地瞪著橫檔在馬路中央的黑色馬六。
一個戴著琥珀色太陽眼鏡,滿臉刮不乾淨的鬍渣,年齡大約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從駕駛座搖下來的車窗後方探出頭。
「阿伯,拍謝啦,車子熊熊給它壞去啦!拍謝,拍謝。」男人打哈哈地笑著說。
「啊車主壞契不會拿契給它俢理喔?」阿公操著一口不流利的國語回應。
「啊都某錢啦!」男人一臉無奈地回答。
副駕駛座伸過來一隻擦著天藍色指甲油的纖纖玉手,往男人的後腦勺一巴掌打了下去。
「唐玄亮,你跟他講那麼多幹嘛啦,還不快點發動引擎,把車子停好啦!」
說話的女人,一臉完美的妝容,及腰的深褐色長髮,瓜子臉、新月眉,杏眼圓睜再配上圓嘟嘟的、塗上一抹正紅色口紅的翹唇,讓她的模樣增添了幾分嬌縱。說話時隱約可見的一對像免寶寶一樣的門牙,又讓她多了幾分稚氣,看不出年齡的外表,只能猜測大約介於二十七歲到三十七歲之間。
被女人稱作唐玄亮的男人,轉動了三次車鑰匙,好不容易才終於發動引擎,伴隨著嘈雜的隆隆聲,男人將汽車停在老廟旁的馬路邊。
副駕駛座的女人率先下車,上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皮革無袖低胸短版小可愛,露出一道深邃的事業線和半截窈窕的纖腰,下半身穿著黑色皮革短裙,配上一雙超過十二公分的黑色細高跟膝上長靴,讓她白皙勻稱的雙腿更顯得修長。
媲美名模的身段,讓路過的大叔、大伯、阿公、阿祖……無不瞪大了雙眼,口水直流。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男人嘴裡刁著一根黑大衛,原本一副從容不迫的悠閒姿態,卻在轉頭盯著身旁的女人時,突然瞪大了雙眼。
「段晶晶,妳搞什麼!我跟妳講過幾百次了,到大廟參拜,不能穿低胸,不能露肚臍,更不能穿短裙,還有妳這雙高跟鞋是怎樣?是想逼死誰?」
被男人稱作段晶晶的女人一臉傲驕地翻了一個白眼,「唐玄亮,第一點,就算我不穿高跟鞋,也還是比你高那麼兩公分,有沒有穿高跟鞋,有差嗎?再來,出門前我已經問過你,我今天穿這樣漂不漂亮,你明明就跟我說很漂亮欸!」
「欸……妳問我漂不漂亮,是很漂亮啊……但是,拜拜欸……就是不能穿這樣啊……」唐玄亮搔了搔後腦勺,一臉的無奈。
「問題是,我和你一起坐在車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你現在才告訴我不能穿這樣?而且你也沒有告訴我今天要拜拜!」段晶晶皺起眉頭看著唐玄亮。
「欸……」唐玄亮又搔了搔後腦勺,「我以為我有告訴過妳了,再說,妳也知道我腦子裡面一分鐘幾百個畫面在跑,我哪有空去注意妳穿什麼啊?」
段晶晶又翻了一個白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現在怎麼辦?」
「欸……還好我早有準備,妳上車換衣服。」唐玄亮說完,從後車廂裡拿出一個提袋遞給段晶晶,段晶晶接過提袋轉身上車。
唐玄亮走到廟門口的石獅子旁,點燃第二根香菸,向廟公阿伯點了個頭打了聲招呼,斜靠著石獅子,仍然一派悠閒自在的模樣。
段晶晶打開車門走下車,已經換上一件合身的墨綠色連帽長版上衣,淺藍色刷破緊身牛仔長褲,桃紅色的慢跑鞋,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束馬尾。
「你早就知道我會穿錯衣服嗎?」段晶晶一臉狐疑地看向唐玄亮。
「不知道啊,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唐玄亮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態度。
「喔,是喔,什麼都不知道喔……」段晶晶又翻了一個白眼,一臉的不以為然。
唐玄亮隨手將抽完的菸蒂往路旁的水溝一丟,轉身走進廟門,段晶晶跟在唐玄亮身後也走了進去。
依照一般程序點香參拜完後,段晶晶態度虔誠嚴謹,雙手合十地跪在關聖帝君的神像面前,嘴裡念念有詞地禱告。
唐玄亮則另外點上三柱清香,拿起一組筊杯,專注地看著關聖帝君的神像問事、擲筊、抽籤。
段晶晶禱告完後,拜了三拜,起身,回頭看了唐玄亮一眼,接著轉身走出廟門。段晶晶斜靠在石獅子旁,點起一根玫瑰涼菸,一邊低頭滑著手機。
「怎麼樣?你問了什麼?」抬頭看見唐玄亮走出廟門,段晶晶開口詢問。
「沒事,不重要。燒金紙吧!」唐玄亮回應。
兩個人走到金爐前燒完了金紙,便駕車駛離關聖帝君廟。
「是怎麼樣,今天一路上都是紅燈……」唐玄亮嘴裡叼著一根菸,無奈地盯著紅燈號誌,右手掐指一算,皺起眉頭。
唐玄亮緩緩地踩動油門,汽車往前滑動不到五十公尺的距離,「碰」的一聲轟然巨響,右前方的輪胎爆胎了。唐玄亮左手用力抓緊方向盤,右手打橫護在段晶晶的胸前,努力地控制著讓駕駛座的左前側撞上分隔島。
突然間,整條馬路上的紅綠燈號以及招牌燈一陣閃爍,接著同時爆出火花,同時熄滅。十幾輛正要通過十字路口的汽車同時爆胎且失速,相互追撞,場面亂成一團。
「呀哈哈哈哈哈……江季中,終於讓我找到你了……」一聲尖銳刺耳且悲傷淒厲的女人哭叫聲迴盪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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