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居住在斷層帶的人們很難體會到，地震來臨時的絕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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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若非回到了足下這片土地的第二天就在新聞媒體上見到24小時播送的災情特報，他險險就要忘了家鄉正是落於環太平洋地震帶的典型案例。
政論節目的主持人口若懸河講述著，這次的大阪地震與二十多年前的阪神大震的異同處，戲劇化的聲線經過電變壓後聽來尖銳，他卻想起一件八竿子打不著的事：這主持人是氣象主播出身，地震屬於地科的分支，難得也有跟他專業有關的主題呢。
倒不是冷嘲熱諷，究竟這節目主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常常環繞在情殺分屍案，這種無論天文還是地理都難以解套的腥羶色話題，主持人與固定班底做作的聲調起伏也總是誇張的削弱了其主張的專業性，若非老父不明所以的偏好，他向來更願意將十點後的時光留給一張被低估的動聽專輯。
說起來，也許他和老父的不對頭從喜好就能見出端倪，只是人過了某個急於爭訟的年紀，習慣將那些改變不了的稱為「幼稚」，似乎如此就能將自己的窩囊與無能為力虛以委蛇的解釋成與之相對的「成熟」，然而隨著出外旅歷的經驗增加，他越來越明白，在某些人的面前他永遠都會是那個百口莫辯的無助孩子，無關乎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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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開始下雨了。
滂沱大雨落在塑料遮陽棚上的聲響和電視嘈雜的人聲交錯，假若出現在中學作文估計會被不負責任的形容成什麼「和諧的交響曲」吧？所以他向來不喜歡被逼迫讀什麼作文範本，高三時被國文老師按著買的作文教材全當課外讀物讀了，最後大考時引用的句子也永遠就是他自己買的詩集封條上的那句：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8rv7hqWT
Let me think that there is one among those stars that guides my life through the dark unknown.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NvXwXplZ
就讓我這樣想吧，在繁星之中有那麼一顆，將指引我走過不可知的黑暗的。
Rabindranath Tagore, Stray Birds
與之相反，他不知道在同一個考場上的同儕，有多少是舉了殖民母國*的邱吉爾當範例，總歸他直到畢業都還沒搞清楚這些高中生對於歷史名人的愛好原因何在。
甚至說，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舉一個和自己人生毫無交集──可能連生存年代也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作為自己的人生榜樣，卻說不出母親為自己做過最偉大的一件事是什麼。當然，這種立論無非會被指摘為伊底帕斯情結或者小家子氣，然而他只是不明白，珍視身邊的人這件事本身有什麼不對，認真的寫自己的心緒有什麼不對，假若那些都僅是長文裡幾句幡然悔悟的文字，那麼作文不就真正是「作出來的文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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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在默認，「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們，你們有說謊的權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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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沒有聽懂「寫抒情文時有一半的考生的父母叔嬸爺奶外公外婆會無故死亡」這個笑話，就是後來聽明白了也笑不太出來。朋友笑他這種憂國憂民的性子，就不該再往容易懷疑人生的社會科學方面走，去寫書、搞電影或音樂也無妨。
他笑道，要搞那些也要有本錢啊。
算是幸運，他很早就找到了足夠陪伴自己度過孤獨的人生路途的嗜好；也算是不幸，因為他也很早就明白他不可能靠著這些嗜好圖個溫飽。
因為他就連對於喜歡的事物，也喜歡的很平庸。
沒有比別人更有熱忱，也只能從別人精選出的經典找出一點美的痕跡；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也沒有一了百了的決然，就這樣優柔寡斷的度過了兩個十年，繼續朝第三個撒丫子邁進。
在中文百變的詞彙裡，他倒是對於「虛」這個字情有獨鍾，虛度光陰、虛長歲數、虛情假意、避實就虛、趁虛而入、虛扶……空虛。他隱隱記得有網路媒體稱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作「喪時代」，但與其說是「喪」這種具負向性意涵的字眼，他更覺得真正代表「什麼都沒有」的虛也許更言之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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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真的，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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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神屏息。
在沙發上睡去的父親打起了呼嚕，電視不知何時被熄滅，電源處顯示著妖異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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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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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泰戈爾出生於1986年的印度孟加拉，當時這個南亞國家是英國的殖民地，而這位印度詩人也是個民族主義者。
零碎的雜談，估計讀者讀完也覺得「什麼都沒有」吧19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XmWLSdgr
我一直很難用言詞確切表現這個世代的困惑和無所適從，那藏在站在超市卻忘記自己一開始想要買什麼來著、填志願時從落點分析開始看、對於結婚率與房貸利率兩眼一閉的小細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