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之旅像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他搭乘最早的航班回來，又躺了將近半天才頂著宿醉的渾沌腦子下床、慢吞吞的打開筆電預習下一門課的課題。
到底不是因為他好學，而是他是一貫秉持著「防範勝於治療」斯類信條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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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命運或機會，他更相信的是，他不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這回事。
他對於前女友們愛看的星座運勢不置可否，究竟他更傾向解釋於那只是巴南效應的延伸，而星座性格剖析也不過是統計學及偽科學衍生的產物，有趣的是，大部分人吹捧著結果、卻對過程中的數學計算式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本末倒置或者邏輯不清。
簡而言之，他不是個幸運的人，因此從年少的時候他就習慣給自己凡事都準備個Plan B，甚至Plan C、Plan D。學業事業上，先其他人一步開始著手，免得最後趕deadline幾天把電腦操到掛機當機，他就真的dead了；在日常生活裡，不只一個兩個朋友曾經埋怨他的隨身包太重，玩笑下把東西倒出來時被那些面紙、牙線盒、OK绷和藥膏等等居家用品打得措手不及。
剛認識那會兒，許多女孩子都覺得他定然是很體貼的那種類型，事實證明，他的確體貼入微、但這種體貼無法填補缺乏安全感的缺口。前女友們總是循同樣的路徑，先是享受於他的仔細對待，而後想要涉入他的人生、妄自將他安全領域的Plan B悉數改作她們自己，於是被一再拒絕後產生認知落差的沮喪、不安、失望，最終憤而提出分手。
「我常常會感覺，在你身邊的人是不是我都無所謂……還是其實，我原本就是你的Plan B？」
前女友的性子很文靜，即便是在甩了他時也沒有過分激動，淚水從眼眶安靜地沿著女性柔美的面部線條滾落，無聲的控訴既沉默又喧囂。他下意識想從夾克口袋掏出面紙，卻在意識到對方語中的意涵時，又將插在兜中的手放了回去。那一刻，就連平滑紙面與指縫摩擦的輕淺力度都使他倍覺刺痛。
從根本上來說，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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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女性友人語帶責備，說他不夠在意前女友的喜好、心理狀態以及兩人相處的模式；然而，這樣的評斷標準他覺得有失公允。
「男性的情緒感知能力低落」似是種普世價值，但他每回都能從對方口中的「沒事啊」聽出「有事」，對方卻不見得能從他的微笑看出那些言不由衷的冷淡。他明白異性以時間空間換取而成的緊密交友圈，不輕易容一個局外人參與、也從不欲介入姊妹淘的私密交談，真推不開時便面帶笑意地當個完美的人型看板，但很少女孩子真的認知到兄弟間的Men's talk也存在私人空間。那與頻繁聚會或以化妝品品牌堆積而成的話題迥然不同，更多時候是享受彼此不說話也不至於尷尬的那種舒適片刻，就像──就像他清楚前女友們那些愛美就想要佔有（採購）的心，即便他並不熱衷卻也不會阻止，究竟人生要找到一個喜歡的人都已經如此困難、喜歡的東西近在眼前又何必按捺慾望？
但這不代表，對方就能理解並且接受他在偶爾也想處在書房裡戴起耳機、一個人聽著那些小眾樂團的作品聲嘶力竭的渺小渴望。
曾有一任女友不耐地指摘他「自私」，因為饒是逛街喝茶也是他可以加入的活動，但他的嗜好本質上就不存在有其他人，就像那張在客廳他習慣坐的中古單人沙發，明昭昭展現了私有財的特質，絕對的私有並且排他。
對這番說詞，他理智上理解，情感上卻抗拒著。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其他人也在做同樣的事，當他將一個人、一個舉動甚且一個細小的音節隔絕在舒適圈之外，就要被指責為「自我中心」、「防備心重」、「拒絕打開心門」？為什麼那些人就不會想想，自己的眼神、行為舉止甚且存在被排拒，說不定是其本身不屬於他無論理性或感性認知上的「舒適」？
然後他想起了張愛玲那句：「世人原諒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們不會原諒我。」
可惜他不僅不是個天才，連個地才都說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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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到十一初，他現在暫居的小鎮有整整一周的慶典，但他自從下了飛機便足不出戶，眼下聽窗外靠近老城廣場的所在有煙花炸裂的聲響大過了筆電音量才想起了這荏。
那時四分衛的〈雨和眼淚〉正播到副歌高潮，每回主唱方結「拼命落下」的句尾，外頭的煙火聲就會不謀而合的完美接軌，就像一個年輕到還不懂如何與其他樂器諧和共奏的爵士樂鼓手。
即便如此，一旦分心就很難將心思重新投入眼前事物的他揉揉額頭，依舊起身關了窗。
誰能夠召喚這場雨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7OLf1V4lB
直到我模糊了焦距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erXo6s4j1
誰能夠擦乾這滋味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QtzkoR1Av
拭去了鹹鹹的思念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0dOIWJmpL
天空抑制不了衝動……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zf1AkTPM6
四分衛〈雨和眼淚〉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8ZP5L7oD
自動播放的類似影片又播到了那段他特別喜歡的鼓點，僅有一點基礎樂理的他無法描繪那是怎樣美好的音符，就像The 1975〈Robbers〉開頭過了幾秒後那八個小節的吉他。
外頭陽光明媚，只惜他的房間乃至整個靈魂都一樣，並不是向陽的幸運方位。
他感覺自己昏昏欲睡，幾步踏前跌上了床鋪、壓得下方組合床墊嗄咿作響。
大夢初醒之時，他彷彿恍然隔世。
我愛你 我真的愛你 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0a2Jvm7Fz
但這句話 我沒裝進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fkSVgYO5W
你的行李 你的心裡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nmnVidzzN
謝震廷ft.徐婧玟〈你的行李〉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06EZdMUcz
不是這個。
播放清單已經不知道到了哪個宇宙之外了，他懵著坐在床上，聽耳畔溫婉女聲與男聲交織，腦內像是失控的PPT紛亂且無序的反覆著方才夢境裡的畫面。並不清晰，卻歷歷在目，好像他又活了一次。
外頭白晝如常，他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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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舊時陪父親到市場時，後者給他一一辨明的蝦米那樣，他翻身側躺、將大半個身子蜷曲起來用被褥攏著，好似回到了母親溫暖黑暗的子宮。
然後他想，父親的性格壓根兒不適合什麼〈牽掛〉。分明是〈老神仙〉。
當我正想親吻你的時候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SpW62BAj
你說你要變神仙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JNSvC2LM
我說別走的太遠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RKfJ4AVu
你說還會再見……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lFBdHD1C2
戴荃〈老神仙〉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QcqstLel
我的思念，你能看得見嗎？
這下他都開始懷疑那不過是個白日夢，想著想著也不禁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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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EkA7lUIE
標題之所以不是用Daydream，是為了符合字面意涵，不是「白日夢」而是「在白晝做的夢」。文中的歌單如下，這暴露出了我幾乎毫無規律可循的音樂審美，不過我很確定它們都是值得一聽的創作歌曲，可以多了解這些歌手/樂團的相關作品：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QLUXKASH
1. 四分衛（孫肇谷cover）〈雨和眼淚〉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Zo3HrzFXe
2. The 1975〈Robbers〉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s5cIbq6V
3. 謝震廷ft.徐婧玟〈你的行李〉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MGuxkUjqs
4. 伍佰〈牽掛〉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RUVExzjV
5. 戴荃〈老神仙〉2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2fNhOKNC
這文最切題的夢境並沒有寫出來，但我想大概能以伍佰〈淚橋〉的「寂寞的人 總是習慣寂寞的安穩/至少 我們直線 曾經交叉過」隱晦帶過，到底夢境在文學作品裡就是個像是朦朧詩般的存在，說破就不具有美感了，是吧？
大鯨魚的形象在你們腦裡有沒有越來越明晰了呢？我很喜歡牠，就像第一次在《魔法阿媽（1998）》裡見到，坐在阿民單車後座那頭想要學會走路的大虎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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