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口渴了吧,醒來時剛好是麥當勞開始售賣早餐的時分。在酒店醒來,每次會覺得像在這都市裡流浪,沒有一個令我安心的歸處,只有短暫讓我歇息的地方。跨過地上凌亂的衣衫,打開地櫃旁的小雪櫃,從中拿取了一瓶樽裝水,像狗一樣連續喝了數口之後,坐到窗前的安樂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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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落地玻璃窗外,看得見高樓與高樓之間的一點點海。微小的波浪,閃閃反射着剛剛升起不久的太陽。凝神注視,看得見幾搜小船在海上划出一度度波紋,再對面又是一座座沉默的高樓,想著一格格窗框內放著白紙、電腦、打印機等,都是標準辦公室有的設備,就覺得這天與過去甚至未來一樣,都散發着都市的腐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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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桌上擱在一旁的煙盒,抽了一支出來。火苗一下跳動,一絲白煙徐徐升起,然後望著睡在床上的女生。半掩的窗簾微微擺動着,從縫隙竄進來的陽光,在她身上擴展開來。她把被鋪踢到腳下,沉沉地睡著。偶爾呼吸急速數下,隨即略少的乳房便上下晃動，身體像很少出外曬太陽,流露出一種不健康的白,看起來這一種白只會出現在將死知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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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着第二斤煙。大概過了兩首歌的時間,我努力回想女生的名字,是Suki?還是Yuki？以記不清楚了,好像帶有MK味道的名字,其實我是否知道她的名字呢？我也不敢確定。歎了口氣,再次打量她的身體。年齡大約二十頭吧,不出25歲,新型瘦削得誇張,是皮膚剛好包著骨頭那種,或者會有種從宣明會助養兒童的照片中走出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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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曾樂峰,今年21歲,大學主修心理學,但我不懂讀取人心,可能因為這點,我不善於與人交流。這種每夜沉淪的日子,以過了不少個晝夜。睡不著覺的晚上,便找不同的女生進睡,全都是交配,沒有交心。外面的人看我活得逍遙,但自知活在囚籠中。不是沒有嘗試過與別人交往,但通通都失敗收場,她們撇下一句：「你都唔係鍾意我。」就走到了河的另一面,遺下了我在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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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是不喜歡她們,但通通要建基於他們都喜歡着我,還有她們會與我做愛,這些條件之下,我才能產生喜歡的情愫。想到此處,又會問自己從何時起變成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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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梳洗過後,穿回昨夜穿過的衣衫,把女生的衣服,連身裙阿、胸罩阿、內褲阿,摺好便放在床頭櫃上。我想沒有人喜歡醒來時,望見自己身於一片狼藉的房間裡,至少我是不喜歡,或者這種舉動自以為能夠為這些女生,在她們人生失去方向時,提供一絲溫暖,甚或我覺得此舉動是我僅餘對人間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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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環視房間內的一切,沒有東西遺留後,便轉過身,帶動門把,靜悄悄地離開。等待升降機期間,歎了口氣,才感到輕鬆一點,是種放下沉重的盔甲的感覺。我仍然有睡意,但我沒有回去睡多一會的想法,甚至等待女生醒來後再來多發的念頭也沒有。不是她不好,而是因為我不太喜歡與萍水相逢的女生同床共枕。一覺醒來的那一克,對於我來說,還要比全身赤裸於人前更加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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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酒店,天空渾渾的陰着,好像剛才坐在安樂椅上望見的太陽是種錯覺。有幾隻麻雀環掠過天空,路上的行人抬頭往空中望一眼,然後加快步伐,好像有著不妙的事情快要發生一樣。逆着人流移走,左邊是一列剛開的店舖,右邊種了數棵乾瘦的大樹,枝椏長到馬路頭頂,下面是一列長長的車龍,幽暗和雨的氣味包圍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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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便利店買了包煙,再走到隔壁的茶餐廳坐下。店裡食客不算太多,有的吃著多士,有的看著電話,有的讀着報紙。全都沒有與同桌的人交流,自僱自手上的事。店裡只有電視機微弱的聲響,所以顯得特別額外地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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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食我不太講究,單純只是想填飽肚子,如果連進食這樣基本生理需求都變得複雜化,我會情願去死。我的飲食習慣是如果我今天吃了粥,明天就吃飯,後天就吃麵……而唯一不變的事,飲品一定配凍檸茶。所以我今天向侍應點了個唦嗲牛麵,飲凍檸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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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食物期間,我脫下口罩,把它放到口罩套內,然後消毒雙手。當我想把口罩套放進褲袋裡時,就褲袋內有一件硬物頂著。拿出來一看,不是電話,還會是什麼。呆呆地盯着手中多處刮花的銀色Iphone12,我好像一直逃避着它,或者正確一點說是逃避它帶來的消息,情願沒有親眼聽見,就當作未曾發生一樣。深知這種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但我會在唬爛中活得快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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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怎樣逃避電話,但身於這個世代,一缺電話就宛如被拋棄到荒島上,只能安慰自己,小心一點避免接觸到有關她的任何消息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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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從餐廳帶點油漬的落地玻璃往外看,天色比起剛才哪灰色又隆重了一些,雨的氣味越加濃烈,心底裡的疲累亦加重。什麼事情都不想做,於是我便從WhatsApp的對話欄中,打開所兼職的咖啡店的店長的哪一欄。「今日有啲唔舒服,sorry。」我在對話框裡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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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遞上一杯金屬製的杯子,內裡是凍檸茶。我沒有督檸檬的習慣許久。大學裡的同學都很驚訝,為什麼我喝凍檸茶不督檸檬。2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jaLaSR6h
還問：「咁你飲咩檸檬茶？」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習慣成自然。但我今天拿起詞根督了下去。我純粹覺得督下去,所有事情都會完滿些,縱使世界沒有完滿之物,好像有點浪漫,有點不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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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口,久違的酸澀味徘徊口腔。電話在桌面震了一下,我拿起來看,螢幕上的通知把我石化了。我知有些人或事任我怎樣躲避,都會找到上門。但我千萬都預料不到你會因為昨夜的事,宛如過往再次找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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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到桌上,嘆了口氣,雨終於落下。點點雨點乘風落到車上、樹上、窗上,最後流落地上,所有事物漸漸轉變成雨濕的灰色,空氣散發着回憶過往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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