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碧藍的天空,岩層跟煙灰取代雲朵和星星,工廠煙囪將地下染色,它們是這裡最標誌性的的建築之一。
異星環境太過嚴苛,地表之下是人類眾多生存計畫之一,目前新地球計畫,在有限的資源下,勉強依照進度開發出室內足球場範圍。雖然主導著這項計畫,實際上工程師只定期從主機那裡聽取進度,調整指令並給予足夠能源,他從來沒看過下層的全貌過。
「那是什麼東西,好醜。」很快工兵皺起眉,一臉的嫌棄。
工程師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先看到林立的金屬支架,宛如科技造就的雄偉大樹,支撐起這個地下世界,然而當眼光放到旁邊的牆上,一切風格突然驟變。
如果不是為了顧及偽裝的金領形象,他差點羞恥的用手遮住臉。
這是幅大膽的抽象畫,背景是純粹的黑色,襯托中央存在感強烈,如同正午的火紅烈日太陽,在太陽底下是由白色、綠色、銀色,等等各種線條交織而成 ,肆意的鋪滿整面牆。
這畫原意是各色職業一起努力,在金色太陽也就是金領的帶領下,高舉雙手又似膜拜的撐起這片世界,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努力。
爵士當時的描述聽起來很有意境,但前提是需要點想像力,因為畫工實在讓人不忍直視,那些雜亂交錯的色彩線條,像是某種有毒放射光線,還有那顆被過度誇示,以致於形狀有些扭曲,比起太陽更像核子彈爆發的蘑狀雲。
單純以工程師的角度來看,這幅畫其實是末日啟示錄吧?
這是爵士特意設立的專案,據說是為了取悅到時來視察的總部高層,未來能否讓高層滿意是未知數,但已經很有效增加工程師的工作量。他當時萬萬沒想只是一個視覺圖設計,卻比調配整座基地的能源還痛苦,光是調整背景顏色,甚至只是線條的粗細跟數量,就有幾十個不同版本。
最讓工程師抓狂的是,爵士不滿意最後的草稿,所以大筆一揮親自修改設計。可是當工程師看到定案的設計圖,他真的當場眼前發白差點昏倒,因為居然跟第一版幾乎一樣,而且還是最醜的那一版,中間都做白工了!
即使懇求爵士拜託不要,不要把這個這麼羞恥的東西放到牆上,但爵士還是執意用噴墨印表機刷上去了。
工程師到現在還是不了解,為什麼高層看了這個會滿意,不是應該開發更多空間,或是培育更多能適應氣候的植物?算了,他只能說服自己,金領審美觀與眾不同,普通白領當然不會懂。
「別看了,弱雞帶上你的小電腦,該幹活了。」
雖然空氣帶點混濁,但這裡不需要佩戴氧氣罩,遊騎兵調整完身上裝備跨出電梯,底下是一條金屬斜坡,他穿著軍靴的步伐輕快,工程師把目光從萬惡的牆上移開,也緊隨在其身後。
「長官您要跟我們一起去?」工兵困惑的叫住他。
有金領在的地方就是指揮基地,所以電梯便順理變成指臨時揮總部,本來工兵以為金領難得願意移動尊駕,來到這個下層區域訪查,但也會等他們回報消息。
他不知道已經習慣在第一線工作,勞碌命的工程師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假金領,下意識就跟上來,為了掩飾身分他只能強裝鎮定。
「這次救援對象很重要,我打算在現場親自指揮,還是我需要你的允許?」
「抱歉長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有點好奇。」工兵頓時慌張了。
「你不需要好奇,只需要執行你的任務。」
工程師刻意裝起冷酷,工兵立刻謊恐又害怕,他低著頭小心看了工程師一眼,確認金領沒有要繼續責罵的意思,便姿態卑微的請示。
「請問長官我可以派出探索機器人嗎?」
他滿臉討好的笑容,見金領沒有表示反對,工兵便用隨身版將巨輪車叫來,這輛運輸工具沒有駕駛座,操作僅靠電子筆書寫指令。
工兵很快寫下幾條指令,巨輪車打開外層蜂巢狀的覆蓋片,大量小型機器人一個接一個從孔洞中爬出,觸地後就迅速四散開來,兩對尖足由多組輪軸構成,帶來極高機動性。
就像人愛把同類分類,機器人同樣如此,不像基地內的補助類機器人,工程類機器模仿生物型態,要求耐用同時兼具適應性,他們的作用很簡單,就是幫助人類開發異星球。
比如這款爪型探索機器人,足底配有仿生壁虎的吸盤,能夠在牆壁跟地板間來回穿梭,它們動作敏捷的蜂擁而上,頭部微型鏡頭機敏的轉動,探索分析這裡的一切。
部分照明設備在震盪中損毀,地底下光線有些昏暗,特別是鐵軌未連結到的支洞,彷彿被滲入到陰影中。但這裡被刻意打造成自動化,機器們即使失去人類的指揮,還是在壓抑的氛圍中,有序的工作著。
無人挖掘機一刻不停運作,多對的鏟臂同時鑿下礦土,在旋轉機身裝到礦車,裝滿後有些生鏽的燈柱,便切換到昏黃的警示燈,礦車底盤輪軸也嘶的一聲吐出蒸氣,如老式火車般沿著鐵軌駛向工廠。
煙囪吐出瀰漫空氣的灰煙,工廠將礦土絞碎吞嚥,壓縮成鋪地的磚塊,或是塑形成堅固的支柱,這些建材將會交給後續的建築機器人,成為這座地下城市的基石。
開發中的居住區除了單調的金屬灰色,沒有其他鮮豔的色彩,只有機器不知疲倦的工作著,在如此抑鬱的顏色跟環境,恐怕只有它們受的了。
工兵拿著隨身版四處觀看,這裡跟他之前待的工作環境很不同,所以忍不住又發表了想法。
「都是舊型的無人設施,這裡好原始。」
工兵無心的話,讓工程師全身僵硬,彷彿背後冷不防被捅了一刀,在資源如此有限的狀況下,他自認已經很努力了,居然被人嫌棄原始。
「我倒覺得這裡充滿了潛力,只是可惜了。」
遊騎兵低頭看著腳邊散落的深色植物,形狀像是乾癟的洋蔥,它們本來被氣泡膜保護小心培育,氣泡摩破了後溫度濕氣失去平衡,或是直接被石塊砸扁,照顧植物的機器人也故障,植物已經開始枯萎。
看來這裡以開發居住區為優先,培育適應異星植物為輔,植物這部分本來都取得不錯成果,但現在被成果毀了大半。遊騎兵很快看出這裡的發展重點,他一直觀察著工程師的反應,發出帶點遺憾的嘆息。
「如果這些植物能順利長成,到時取樣栽培更強壯的下一代,肯定對適應異星有幫助。」
「我也這麼覺得。」工程師欣慰的點點頭,總算有人懂他的努力了,「雖然設備是舊型,但每個都很耐用而且能源耗損也低,可惜壞了好幾台。」
「長官不妨讓小黑去照顧植物,他的祖先都很會種玉米跟摘棉花,他肯定也會。」
「抱、抱歉,這個我不會。」工兵只能尷尬的陪笑,他再傻也發現自己剛才說錯話了。
而且污辱變的更不掩飾了呢,工兵清楚遊騎兵之前看似隨意的調侃,還有若有若無的打壓,這些都不是錯覺。遊騎兵是在建立權威,還有試探工兵的底線,他意圖要當金領之下的第一人。
遊騎兵的等級剛好壓過工兵一級,今後如果受到金領喜愛,很可能會獲得升官,到時一定會更處處打壓,直到工兵徹底順從為止。
這些技倆工兵很熟悉,他上一份單位就被直屬主管惡意壓榨,像個奴隸一樣工作,事後功勞全被搶走。他還記得這次輪調被喚醒時,心情是發自內心喜悅,因為再次醒來代表他有重獲新生的機會。
所以他必須做點什麼,要在一切都太遲之前。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9R2GjaK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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