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員工 - 03 籠中金領

已經後悔了。

真的非常想轉身離開，體內的每個細胞、每個分子都在嘶吼吶喊，萬分不願意跟這名男子共處一室，更不想交談對話。

但對待高貴的金領，天生享有最高權益等級，即使對方是個披著人皮的魔鬼，工程師還是必須盡全力滿足爵士的要求。

兩人之間隔著透明隔離牆，爵士大方換上乾淨衣物，他的一切被一覽無遺，就像在動物園內供人觀賞的動物，但他卻不像個籠中之人。

只要不開門就好，之前也是這樣撐過來，工程師不斷這麼提醒自己。

「你上次職務表現的很好，卻突然提出結束輪勤，我當時很意外呢。」

不得不說爵士是個頗有魅力的人，臉上總是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雙眼蔚藍且明亮，他穿上白色襯衣，一枚耀眼金色徽章在領口閃閃發亮。

那枚金色所代表的事物，工程師這輩子只能仰望。

房間內的家具靜靜移動，運動健身器材被滾輪推到角落，氣派辦公桌椅取代剛才的位置。上面除了簡單的文具，還有爵士私人收藏的擬真猿類頭骨，其中一樣物品，工程師只看一眼，便全身肌肉僵直，無法移開視線。

那是好幾片像是骨牌般，整齊立起的白色徽章，就跟他領口那枚一樣。

三、四、五，總共有七枚，而且每多數一下，工程師胃袋就被多扭緊一次，壓力讓他差點嘔吐出來，直到爵士發出提醒的輕咳，才記起要趕緊回答問題。

「不好意思，因為在之前的輪勤中，我發現了自己的不足，休眠期間加裝了文書處理升級零件，讓我能有更好的效率。」

爵士聽了點點頭，將白色餐巾圍在胸前，此時他的面前講究的擺放著蠟燭，頗有幾分燭光晚餐的氣氛。

在美好舒適的環境下，爵士先享用了簡單的開胃小點，新鮮翠綠的萵苣沙拉，還有口味清淡的湯品，然後機器臂端來了主餐。

今晚主餐是一份金黃色魚排，表面被煎的恰到好處，並點綴著小撮香料。工程師呼吸放緩了，他透過隔離牆，看爵士優雅的使用餐刀，切開酥脆外皮底下的白嫩魚肉，沾點醬汁送入口中。

工程師嘴巴也跟著嚼動了幾下，好像也在品嘗美味的魚肉

這是由專門機器製作，精緻營養均衡的餐點，所有食材皆來自農舍，農舍只培育食用蔬菜水果及動物，與養殖場的實驗動植物分開。

爵士用餐時幾乎不發出聲音，期間還舉起紅酒杯向工程師致意，如同好客的一家之主，餐桌禮儀也完美的無可挑剔。

滿足的結束了晚餐，爵士抿完最後一點紅酒，心情不錯的笑著問。

「工程進度如何。」

本來還眼饞美味的魚排，工程師頃刻間胃口盡失，甚至反胃想吐。

「目前工程遇到一些問題，正在處理中。」他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問題。

機器人收完餐盤，在工程師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桌上出現一壺冒著熱氣的紅茶，甚至還有放滿餅乾糕點的銀盤，爵士講究的在紅茶中加了檸檬片。

從銀盤拿了塊奶油小蛋糕，邊注視著工程師，開口似乎要說些什麼，卻反而先咬了一口蛋糕，緩慢咀嚼仔細品嘗著味道。

那傲慢不尊重的姿態，真讓人火大。

等到他吃掉剩餘的蛋糕，又愜意喝了口紅茶，爵士才終於組織好了語言。

「我其實很疑惑，那些機器不是已經做了大部分工作，你只負責動動手下個指令，這樣能有什麼問題？」

殊不知對方一開口說的話，工程師就希望他永遠閉嘴

「開發工程需要大量運算跟分析，地下的土質可能有大量石塊，需要謹慎的向下挖掘。」

我只是個普通白領，而且是文書白領，靠著自學跟加裝零件，才勉強調動那些機具。而且除了額外自學，還有我沒日沒夜的加班，工程才能有今天的進度！

這些反駁的的話，本來已經在工程師的舌尖上，但爵士笑而不語的注視下，他不由自主低下了頭

隔離艙內只有鋼琴輕輕彈奏，想試著緩和凝重的氣氛，工程師抓緊衣角像個緊張的孩子，他不敢抬頭看爵士，說話也小心翼翼的放低音量。

「因為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要維持整個基地的運作已經很吃力，還要同時兼顧開發工程。」

「這會是個問題嗎。」爵士又吃塊餅乾，如此理所當然的問，用的是肯定句。

「是的很抱歉，我不該找藉口。」

用力吞了口唾液，當道歉的話說出口時，工程師覺得自己根本是在自殘，但他只能無奈的繼續說。

「很抱歉爵士，我會盡力解決，請給我更多的時間。」

「時間不夠是你解決事情的方式不對，才會導致現在這個局面。」

爵士隨手調出基地的資料，轉動手腕便將它們放到透明牆上，資料在兩人之間被展開，他開始煞有其事的分析。

爵士從基地的起源講到未來，工程師表面裝作非常認真的在聽，但其實思緒已經飄遠，他邊聽還有餘力，能心情矛盾的思考著。

到底在維生艙裡無意識昏睡，還是聽這些沒營養的幹話，哪個比較痛苦？

「很多東西根本都可以節省下來，最後你瞧，解決方法很簡單，只要多加百分之二十的能源，工程一定來得及，甚至還能超前進度。」

長篇大論讓爵士口很渴，他又端起茶杯啜飲紅茶，可是這套漏洞百出的分析，還有那所謂的解決方案，讓作為第一線處理者的工程師，差點要當場翻白眼。

「這樣可能有些冒險，能源減少會影響基地內的設施。」工程師邊發揮說話的藝術，視線邊隱晦的掃過桌上的那排白色骨牌，唯有用恐懼才能讓他壓下內心的不屑，「考慮到維生艙內的公民們，我建議思考其他方案。」

「你太拘泥在小事上，不需要想多餘的事情，照我說的做就對了。」幾乎是輕描淡寫的，爵士又拿起一塊小餅乾，將幾百人性命與小事劃上等號。

「恩，不過透過這件事，我想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是你的心態有問題。」

他剛說誰心態有問題？突如其來的錯愕，讓少有表情的工程師瞪大眼。

「這項工程對於你來說是什麼呢，對我來說，是個讓人充滿動力的目標。我們耗費資源向下挖掘，將會打造出遠離輻射，位在安全地下的新家園『新地球』，它將是好幾代人生活的家，讓人類能有真正的未來。」

「工作辛苦是一定的，但你還年輕，只要你把這個也當成你的志業，在協助完成偉大的夢想，我相信很多問題一定能迎刃而解，你難道不覺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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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籠中金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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