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象牙塔吧！ - 第二夜　到祂的面前

　　「好在沒有。」

　　沙爾報以微笑，但軟糖卻是皺眉問道：「什麼叫你以為你死了？」

　　「就是真的死了啊！」

　　列車長後怕的摀著脖子，眼睛不經意間瞄到了集裝箱上坐著的屍體，嚇道：「艾爾彌爾在——欸？」他的尖叫停住，轉而變成疑惑的聲音。「這位先生……阿道夫．希特勒乘客！？他他不是第一時間就被憑空斬首了嗎？怎麼會在這裡……還變成割喉死了？」

　　「割喉？」

　　「什麼？！他早死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驚詫。

　　沙爾直接扭頭看向屍體，震驚發現屍體確實脖子上開了一道口子，又想起那木乃伊突然變高後恍然大悟。

　　而軟糖則是急忙詢問道：「什麼時候的事？你真的死了又是什麼？」

　　「我無法辨別時間過去多久，在夢裡倖存下來的乘客也許知道……」列車長猶豫道：「我只知道第二天中午，標準車廂有名乘客，嗯！就是阿道夫．希特勒乘客他。」

　　「由於他包下了自己那邊的兩個座位，只有對面乘客看見當時的場景……據他們說：『那名先生脖子憑空出現道血痕，接著腦袋掉了下來。』然後，我所在的車頭發生局部地震，整條蒸汽火車被強行逼停。」

　　「我們……進入了夢裡，起初沒有人發現，但在無論如何都法離開後，再傻也能察覺。有位神祕學家說，這是場『大夢』。」

　　「不可能！」軟糖近乎語無倫次，否定道：「即使是集體夢境，肉體也不會消失啊！」

　　「欸？原來我們在現實中也消失了嗎？現在已經過了多久？」

　　「……三天了。」

　　一直看著屍體發呆的沙爾突然開口：「正好三天。」

　　「軟糖女士，奇跡……好像早已發生了。」

　　「你他媽在說什麼？」

　　一縷陽光灑在了身上，驚呼聲絡繹不絕，所有人都抬起了看向天空，恍惚間，止沙爾開始計算起來。

　　計算起，一具遺體死後引發的奇跡。

　　「首先，死而復生。」

　　已死之人續接斷首，由他割喉而死。

　　「其次，天相異變。」

　　太陽與月亮連成了一條線，往日溫吞的雲朵如潮汐般迅速流轉，身上的衣物開始分解，並非腐化，而從一體化作布料，從布料化作細線，從細線化作植物，最後種子。

　　「最終，遺跡凸顯。」

　　低下頭，沙爾伸手抬了面前屍體低垂的頭，那張好看的臉像是蠟一樣融化，嘴巴、鼻子和左眼流下，唯有右眼及耳朵還在，連那隻半隻耳也好好躺在手裡。

　　但他知道不是這樣的，不是表面上看到的。

　　眨眼間，肉凡胎無從窺見的光景顯現，是三隻不同女性的手分別拿走了嘴巴、鼻子和左眼，連那耳朵也在顫抖想跑，唯有一隻手在那右眼皮上溫柔按摩著。

　　沙爾聽見了很多聲音。

　　「這是吾之所觀。」

　　祂們在看。

　　「這是吾之所嚐。」

　　祂們在說。

　　「這是吾之所嗅。」

　　祂們在聞。

　　「你怎可化為己用？小偷的孩子！」

　　祂們在憤怒、在不屑並……在忌妒。

　　「自由！自由！就算只有一部份逃走也好！我要自由！」

　　然後便是那半隻耳，沙爾能感覺到對方在感激他。

　　「我認同你想洗乾淨的想法，高塔之王。」

　　最後便是那之沒有拿走右眼的手說。

　　「從出生起就無法算作為一個『個體』而是『群體』，我知曉你的難受。記憶也好、五官也罷、朋友也是，沒有任何東西屬於自己的，永遠是個繼承者。」

　　「我可憐你，如同你可憐第一位被你處刑施以斬首的犯人一樣。你給了他希望，讓那無頭的屍體奔向自由。」

　　「他們都認為你是惡魔，但是我不一樣。」

　　將掙扎著想逃走的那半隻耳朵撿起，尖叫下被祂用一根金絲縫回原位。

　　「別跑啊，充耳不聞之王……還不死心呢？」

　　再來是脖子上的切口，無論前後，皆是美麗無比的縫線。最後那隻手在那黯淡無光的眼睛上輕輕一點。

　　「還有我的眼睛，送給你吧！祝你生日快樂，魔鏡的孩子……」

　　「——██。」

　　所有超凡的感官迅速退去，沙爾回過神來，只見胸口上插著一根尖刺，一旁軟糖抓著屋簷朝他拼命嘶吼著，可卻一句話都聽不清。

　　此刻天空烏雲密布，大雨磅礡，他呆呆看向四周，無數樓房矗立，下面有行人與車馬在急匆匆避雨。

　　「啊……還有一個。」

　　大範圍、遠距離轉移……

　　「對不起……以薩、以撒……閣下。」淚水奪眶而出，但沙爾怎麼也想不明白。「如果祂沒有……騙我！」

　　可明明高塔之王的遺體還妥善保存在……

　　「原諒我吧！」

　　他徹底閉上了雙眼。

　　河邊，一間小小的捕魚屋裡，一台兩根天線的收音機正在撥放新聞報導。

　　「據報導，通往以薩的一班蒸汽火車全員失蹤後，又被在世界各地陸續找到，疑似大規模人口賣賣……」

　　「唯有一名乘客仍就處於失蹤狀態，國際鐵路管理局並未查清這名乘客的身分，還請廣大熱心民眾支持！打擊犯罪！讓受害者回——啪！」

　　一隻手背印著藍色船錨刺青的手關掉了收音機，白鬍子的老人瞇眼看著面前的人。

　　「你還在恨我嗎？捷克。」

　　那是躺在椅子，懶散的聽著收音機的黑髮青年，他光著的上半身肌肉飽滿，皮膚太陽曬得黝黑。

　　「只是剛好收音撥到這則新聞而已。」名為捷克的青年張開眼皮，眼色的眼珠打量自家爺爺。「都已經十年過去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那麼，別做救生員了。」老人回已混濁的眼珠。「沒錢，還容易惹上麻煩。」

　　「換工作期間怎麼賺錢？要餓死啊！」

　　「工作有的事，實在不行你可以去跟撈蟹船做一個月，賺到的錢能撐三個月。夠你找更好的工作了。」

　　「那不行！我可不是大海的孩子……在上面待得久很容易淹死。」

　　這句話讓老人有些生氣，他還想說什麼，屋外又傳了一陣叫喊。

　　「老醫生！老醫生！有海難者漂上岸了！」

　　還沒等老人有所動作，便捷克便提起醫藥箱就往外衝，他只能拄著拐杖慢慢跟上去，直到走到門外，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

　　「都在看什麼呢？！」

　　老人舞著拐杖打在些好事者的腿後跟上，好不容易擠進去，卻發現自己的孫子蹲在地上，旁邊的醫藥箱打開也沒有動作。

　　「你還在等什麼！」

　　然而捷克轉過頭來，一臉呆若木雞，結巴道：「他、他……」

　　「快救人啊！」老人哼了一聲。「怎麼？不會？學藝不精還敢賣弄，不會退開！讓我來！」

　　「——他的眼睛和鼻子不見了！可是他的頭骨明明是正常的！」

　　老人愣了愣，掰開孫子的肩膀，湊上一看也是呆愣當場。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人，皮膚白嫩如雪，嘴唇兩邊有被割開過的傷疤，右眼睜著，藍得如同上等藍寶石的瞳孔渙散無神，一側耳朵和脖子上以華麗的金絲做縫線，單看臉的話雌雄莫辨。

　　但他鼻孔是被封住的，皮膚直接堵著，本該生有左眼的地方也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膚。

　　「……這是什麼畸形兒嗎？」

　　雖然這麼說，但反應過來的老人還是展現出了醫生的素質，接過工作開始搶救起來！

　　很快這人便咳了一下，胸膛起伏、瞳孔亮起的同時，掙扎想爬起來，捷克連忙扶著對方的肩膀，然而迎面黑黏狀物混著海水的顏色吐了他一身。

　　對此，捷克關心的不是髒。

　　「這是血嗎？！還是嘔吐物？！是不是得現場手術？！」

　　「別慌！他——」

　　李觀奇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好吵，他艱難呼吸著，眼前的畫面逐漸從橢圓縮小成一道縫隙。

　　丟失那場無夢酣睡，他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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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 到祂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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