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吃喝喝聊了一會兒,古勁看到劉歷習慣性地咬吸管,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現在很緊張嗎?」
「嗯?」劉歷疑惑地看著古勁,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問,「還,還好……」
古勁指指他的吸管:「不自覺地習慣咬吸管,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可能是很緊張焦慮,或著心情低落。」他故作憂傷地說,「跟我待一塊,讓你很緊張或心情低落嗎?」
「沒有啦!這就是我從小養成的壞習慣,我媽也常罵我,要我改過來!」劉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常咬吸管了,剛剛就是……想到第三本小說一直出不來,有點焦慮了,一時忘記才又咬的。」他又再三強調:「跟古老闆待在一塊,很有趣,才不會讓我緊張呢!」
看著劉歷認真地解釋,古勁不禁笑出來:「知道了,喜歡跟我待一塊?」
「……哎。」劉歷只好哭笑不得地應下了。原來,這個看起來有些冷淡的古老闆,也是會開玩笑的。
又聊了一會兒,劉歷擔心古勁工作一天已經很累了,也不好意思耽誤他到太晚,吃完東西就說要回去了。古勁說還要回麵店拿個東西,就順路送劉歷回去。
兩個人一起上樓,到了二樓古宅,劉歷對古勁揮揮手,說:「謝謝古大師今天的建議,我會好好想一想的!」他看店裡的大門都關上了,想必阿仁已經刷完廚房回家。「你拿完東西也快回家休息吧!晚安。」劉歷微笑與古勁道晚安。
古勁笑著點點頭:「你也快點回去休息。晚安。」
劉歷又揮了揮手,繼續往三樓走去,拿出鑰匙開了門,劉歷脫了鞋就疲憊地直撲上床。他趴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翻過身,從口袋裡拿出那隻他一直小心翼翼顧得好好的手指青鳥。他學著古勁將小鳥架在手指上搖晃,對著它自言自語:「找到另一個投射的對象?是要去哪裡找啊……」
他有點苦惱,又想起古勁跟他說過的話:「如果從來沒看過,就會一直以為青鳥只有一種樣子,也可能知道怎麼摺,卻怕困難而放棄去嘗試。」
害怕困難而要放棄嗎?劉歷思索著那句話,端詳著手上的青鳥。
就在他認真研究青鳥的時候,劉歷的手機響起來。
「喂,爸……」劉歷接起電話,跟爸爸打招呼。
『阿歷啊,你工作找得怎麼樣?』電話那頭傳來劉歷爸爸關心的問話。
「我還在寫小說啊,我不是有寄書給你看?」劉歷窩在窗邊扯著窗簾玩。
『有收到啦,你寫小說是有賺到錢沒有?你這樣夠用嗎?』爸爸還是很擔心。
劉歷一臉心虛,佯裝無事般地吹噓著:「可以啦!我很好!出版社的編輯每天都在催稿,我還賺了不少版稅耶!」劉歷看向床旁桌上的一堆青鳥摺紙,心裡有些無奈,他不是故意要騙爸爸的,這是善意的謊言!
『這樣喔,那你在國內一切小心啦,好好照顧自己。我們有時間就回去看你……』劉歷爸爸半信半疑,又叮囑了一番才道再見。
「好,好,你們也注意身體啦。」劉歷掛上電話,呆坐了一下,心裡有些難過,自己都這麼大了,還老是讓父母擔心。
不行,不能喪氣!劉歷握著拳頭為自己打氣。他下床走到桌前,決定再接再厲挑戰摺紙。
可惜,夢想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
事實上就是,劉歷充滿幹勁、興致勃勃地想要摺出一隻跟古勁摺得一樣漂亮的青鳥,他手上的那張紙被他反覆蹂躪好多次已經成了皺巴巴的模樣,卻還是摺不出來一隻正常樣子的鳥。
劉歷看著桌上陸續多出幾隻慘不忍睹的青鳥摺紙,困惑地喃喃自語:「是我手太笨了嗎?」他不信邪,又摺了幾次,還是沒成功。劉歷氣餒地拿著古勁的立體版青鳥和手指青鳥看著,看著看著,又莫名湧出新的領悟:「我知道了啦!搞不好手把手教幾次我就會了!」劉歷好像很滿意自己這個想法,一手拿一隻青鳥直接癱在床上,他舉著兩隻青鳥在空中飛舞,小鳥越飛,他的思緒越沉澱。
會不會停滯不前的,一直是自己。
看著兩隻飛舞的小鳥,沉靜下來的劉歷開始自我反省。或者,真的像老闆說的,因為害怕困難而要放棄嗎?
劉歷眼皮慢慢覺得沉重,兩隻青鳥從他指尖鬆開掉了下來。耳邊好似聽到老闆的聲音:「你需要的是找到下一個投射對象……」他惺忪的睡眼微微睜開,彷彿看見古勁就站在他眼前。他還是那樣溫柔地笑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劉歷半夢半醒地看著這個身影,突然有所頓悟。
以為凡事無法被替代,其實是忘了把替代的那個放到位置上。
劉歷露出微笑,在心裡告訴古勁:我不害怕困難,也不想要放棄!他安心地閉上了眼睛,抱著抱枕,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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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勁站在二樓古宅前,微笑目送劉歷上樓。他聽見他上樓後停了一下、聽見鑰匙輕輕碰撞的清脆聲響、還聽到他開了門再輕輕關上。古勁其實並沒有什麼東西需要特地回麵店拿,他只是想送他回來,跟他多待一會兒。如今任務完成,他也要回家了。
正要下樓,手機突然響起來。古勁拿出手機,低頭看見來電顯示,臉色瞬間垮了下來。他改變心意了,拿出鑰匙開了古宅的門,他要進去坐一坐,不想在今晚帶著壞心情回家。
古勁坐在店裡的櫃檯冷靜了一下,經過幾次深呼吸緩和情緒,才拿起手機操作。他依照手機螢幕上的指示,逐一輸入數字,又點了幾下,最後按下轉帳鍵,完成了匯款。
匯完款之後,他冷著臉冷著聲,按著手機傳出一則語音訊息:「錢我匯了,這是最後一次,不要再打給我!」古勁傳完訊息,強忍著想把手機摔出去的憤怒且無奈的情緒,靜靜坐在櫃檯裡繼續平復心情。
他看著櫃檯上的青鳥,腦中響起外婆慈愛寬容的告誡:「小勁,青鳥的故事告訴我們,幸福往往就在身邊,但只有願意付出真心、不求回報的人能看得見……如果一味盲目追尋遙遠的幸福,那隻鳥無論什麼顏色都會被捏死在手裡!你要看開點,不要和你媽一樣。」
外婆還說:「你要耐心等著,青鳥可能只是迷路了,總會來的。」
會來嗎?
他曾跟劉歷說過:「會找到的,你的青鳥。」
可是自己的青鳥,會出現嗎?能找得到嗎?他,會願意停留嗎?
安靜無人的餐廳裡,古勁打開櫃檯的抽屜。抽屜裡有許多之前劉歷摺的小動物們。他將這些小動物拿出來稍微整理,將它們一隻一隻小心地黏在櫃檯,就排在櫃檯上的青鳥後面。而櫃檯的架上,是古勁新摺好的手指青鳥,它就停在那裡輕輕地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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