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餐廳。
劉育仁正從廚房抱著回收箱往店外走,老闆古勁剛好開門要進店裡,兩個人都沒注意到前面有人,隔著箱子就撞上了。撞擊力不大,人沒怎麼樣,但阿仁手裡的回收箱直接倒翻,裡面的回收廢紙掉滿地。
「吼!老大!」劉育仁被撞翻箱子,滿地廢紙要重新收拾,不太高興地抱怨。他彎腰將地上的廢紙一一撿回來放進回收箱,越撿越生氣,最後忍不住指著那些廢紙說:「你看看你忠實顧客的垃圾!摺一堆廢紙,整個箱子都要滿出來了啦。」
古勁低頭看著地上的回收箱,裡面有好多五顏六色的動物摺紙,他將摺紙拿起來仔細看著,想起今天在牧場看到那人與小動物玩得天真歡快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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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
「歡迎光臨!」阿仁有精神地對著新進來的客人大喊。喊完之後驚奇地發現,這次進來的三人組,其中一人是他們的老熟人。
「欸,老大,」阿仁用手肘碰碰古勁的手臂,「你的忠實顧客給你帶新客人來了,不錯喔!」
「少廢話,快去帶位。」古勁進廚房查看今天的小菜。
「你們好,這是本店的菜單,你們先看看,待會兒我再過來為您點餐。」劉育仁放下水瓶跟水杯,送上菜單,就退開了。
「……」劉歷有些不好意思,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人尷尬地露出抽搐般的微笑,在桌子下面用大腿撞了好幾下賴仔,表達自己的不滿。
賴岱義不管劉歷的抗議,強行拉攏兩人:「咳咳,」他清清喉嚨,試著緩和氣氛,「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兄弟劉歷。」
「你好,我是阿克,林克勤。」阿克微笑看著劉歷,主動說話。
「……呃,你好。我是劉歷。」劉歷尷尬點頭,又再重複地介紹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林克勤又笑了一下。
賴岱義見劉歷木訥的反應,一點都不熱情,攬著他肩膀將人拉近,在他耳邊小聲說:「他可是主動找上門的喔,星座血型都跟吳辛一樣,很巧吧!」
「吳辛?」劉歷瞪大眼,他簡直要被賴仔氣死,他壓低聲音,「你找一個跟他同血型同星座的要幹嘛呀!」
林克勤聽他們談論起吳辛,主動說:「沒錯,我是吳辛讀研的同學,我和他還有你……你們,呃……我們同校過。」
劉歷跟賴仔兩人互看一眼,賴仔用手肘捅了劉歷一下,暗示他要好好把握。
「居然這麼有緣,不但都是同一個學校,還有共同認識的朋友,想必會有很多話題可以聊啊。哈哈。」賴岱義積極地想炒熱氣氛,他用很嗨的語氣表達他的惋惜,「不過我今天真的有事得先走,真是太可惜了!」他轉向劉歷拍拍他的肩膀,慎重交代著:「好吃的麵先欠著,人家阿克學長來者是客,你得好好招呼,知不知道!」劉歷驚恐地看著賴仔起身離開座位,不敢相信這傢伙竟然要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他搖著頭瞪著眼睛皺著眉,對著這損友露出懇求眼神,但死賴仔像瞎了一樣,對劉歷展現慈愛的笑容,歡快地說道:「我先走啦!」還不知死活地對他比出加油手勢,然後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離開了。
你回來啊!劉歷在心裡吶喊,可惜沒有用。他尷尬地看著對面的學長:「呵呵,他,他走了……」真的走了!王八蛋!
「對,他走了,只剩我們兩個人了。」阿克似乎覺得劉歷很有趣,愉快地笑起來。
劉歷很不擅長應付這種場合,他容易緊張又怕冷場,常常一不小心就說錯話、得罪人,所以最怕這種跟陌生人聚會的場面。果然賴仔一走,他的腦子直接當機不聽使喚,開始沒話找話地跟對方尬聊:「學長,你剛說你是助教的同學啊,那我怎麼都沒看過你?」
「沒……看過我?」林克勤聽到這問話,笑容頓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
劉歷沒察覺出阿克學長的反應不太自然,反而因為對方有回應,而自我感覺良好地以為自己摸對談話方向,繼續朝著這個話題作死地邁進:「對呀,可能學校太大了……學長你也住研究樓宿舍嗎?還是住外面?所以我們才都沒機會遇到。」
「……嗯。」林克勤的聲音突然有些冷下來,也沒一開始的主動了。
稍遠處,阿仁站在櫃檯旁邊,好奇看著劉歷那桌,還探頭向櫃檯裡的老闆低聲八卦:「男男相親現場耶!」一邊偷看,一邊手裡還不安分,把老闆從回收箱搶救回來的那些小動物摺紙拿起來搓搓摸摸亂玩一通。
「管好你自己。」古勁頭也沒抬,伸手把阿仁手裡的摺紙拿回來。
「啊你不是要我多觀察客人?」阿仁大逆不道地反駁自家老大。
古勁懶得理他,依舊低著頭,專注手上繁複的青鳥摺紙。阿仁手上空了,又去玩弄黏在櫃檯邊緣那幾隻不同顏色的青鳥,被古勁拍開手。
「男生和男生耶,現在真的這麼開放了喔,大家都接受嗎?」阿仁無辜地摸摸自己被打紅的手背。
「你不接受?」古勁這時終於摺好手上那隻青鳥,抬頭看了阿仁一眼。
劉育仁撓撓頭,遲疑地想了一下:「沒碰過怎麼會知道?」
「那就對了,在沒遇上之前,我們不會知道喜歡上的究竟是誰。」古勁把剛摺好的那隻青鳥黏在櫃檯邊緣那一群鳥的最後面,讓它們排成一列一起迎賓。阿仁看著那排青鳥,若有所思,深沉了半天才說:「我靠,我忘了過去幫他們點餐了!」成功收穫了古勁一個大白眼。
餐桌的相親還在持續尷尬地進行中。劉歷完全不知道能跟對方聊什麼,兩人唯一的共同友人只有吳辛學長,劉歷只好繞著這話題打轉。但他沒發現隨著他的話,林克勤的臉色越來越沉。
「……那吳辛學長出國之後,你們還有聯絡嗎?」劉歷問。
「沒有。」林克勤簡短回答。
「喔,聽說他也快畢業了,不知道他會繼續留在國外,還是選擇回來喔?」劉歷硬著頭皮又問。
「不知道。」好喔,又是句點秒回。
「哈哈其實在國外也很好啦!」哈哈什麼啊哈哈,這樣硬聊,尷尬死了!
「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兩位要點餐了嗎?」阿仁拿著點餐本過來。
劉歷像遇到救命浮板一樣,立刻跟阿仁搭話:「我要招牌半筋半肉紅燒麵,」他不用看菜單就能立刻點餐,但是從剛剛上桌,阿克學長好像都沒有看菜單,劉歷將菜單推到他面前:「學長,你要不要看一下菜單?這裡的麵都很好吃喔,你喜歡清燉還是紅……」
「我先不用,謝謝。」林克勤拒絕並打斷劉歷的介紹,把他推過來的菜單遞還給站在桌旁的服務生。
「好的。那就先一碗半筋半肉紅燒麵,請您稍等。」阿仁接過菜單,有些納悶地走了,劉歷更是一頭霧水:「學長,你不餓啊?」
林克勤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起今天見面的原因:「剛你同學有跟你說吧,是我主動找到他,向他詢問你的消息。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會主動想來認識你?」林克勤臉上雖然有笑意,但是已經不像剛見面時那樣的溫暖,相反的,劉歷此刻終於遲鈍地感覺到,阿克學長似乎不太高興。
「呃,是啊,為什麼啊?」劉歷小聲地探問,問完又有些尷尬地拿起水杯喝水。
「因為我想看看,你沒和吳辛在一起,現在過得怎麼樣?」林克勤往後一靠,雙手環在胸前,「看來,不怎麼樣。」
劉歷喝光水杯裡的水,又重新幫自己倒了一杯,聽學長這麼說,不由得一愣,不小心還把水潑出來一點,他趕緊抽了衛生紙擦拭桌面。
「你記得當初我有約過你嗎?」阿克依舊維持那防禦抗拒的姿態。
「有……有嗎?」劉歷停下手上擦桌子的動作,驚愕地看著林克勤。
「你果然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虧新生訓練時我還帶過你!」林克勤自嘲地輕笑一聲。
「真的嗎?」劉歷驚訝到有些詞窮,臉上表情一片空白,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最後卻也只能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我真的沒有印象了……」沒想到這句發自內心誠摯的道歉,聽在林克勤耳裡卻只是證明了當年劉歷對自己的視若無睹與漫不經心。
林克勤被這句道歉徹底激怒了,他言詞犀利又刻薄地說:「當年對你有意思的人是我,結果你只悶著頭當吳辛的跟屁蟲,暗戀幾年了還不敢講……怎樣?我和他同星座同血型,聊勝於無,你要不要試一試?」
劉歷被阿克學長急遽轉變的態度嚇到了,他臉色由紅轉白,想要辯駁卻被阿克阻止。
「其實我今天本來也沒打算要幹嘛,我只是對你同學這麼積極幫你找對象,感到好奇,」他嗤笑一聲,「吳辛跟他女朋友分手了。而你,這麼多年也一直沒對象。看到你們一樣都過得不太好,這讓我心情平衡不少。」阿克站起身,對著劉歷,笑得又邪又痞:「如果你還是忘不了他,學長可以安慰安慰你喔!也許一試成主顧,發現我也很『好吃』。」
劉歷看林克勤眼神意有所指,又笑得曖昧痞氣,好半會兒才對他最後話裡的暗示回過味來。他愣怔地看著林克勤走出去的門口,忽地委屈得紅起眼眶,他用力呼吸平穩情緒。
「阿仁!給我啤酒!」沒辦法,越想越氣,只好來瓶啤酒消消火氣。
端著牛肉麵正要送餐的阿仁,被劉歷猛然點名嚇了一跳。嗯哎,阿仁也是你叫的,我們很熟嗎?他皺著眉看著老大,古勁卻只給他一個催促的眼神:客人加點酒了,快一起送去啊!
阿仁撇撇嘴,認命地端著牛肉麵跟啤酒給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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