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笑臉的何富看她一臉凝重,還以為是何瑤觸了什麼大忌,嚇得冷汗直流,揣度滿臉笑容的赫連櫂是否為笑裡藏刀,何瑤愈發畏縮,退到何富身後不敢抬頭。
豈知慕容汐瀟只是不知道如何開頭,畢竟是作客,她也不好意思給人家千金打臉,正在認真思考要怎麼做而已。
不管了,直說罷,反正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彈錯的,與我何干?打定主意後便開口:「如果沒聽錯的話,那應該是詠離調……」
「汐兒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有什麼不對麼?」赫連櫂一臉無害,裝作不識這支曲子。
「是啊是啊,敢問郡主小女奏這支曲子有什麼不對麼?」何富焦急問道。
慕容汐瀟扶額,這下尷尬了啊。扯了扯即墨竹硯的衣角,露出求助的眼神。
這丫頭終於想到向我求救了是麼?他雖從武,對琴棋書畫也是略有涉獵,這詠離調他還是知道的。眉角微挑,看她苦惱的樣子,不由一哂。
「笑什麼笑,不好笑!」慕容汐瀟扯扯嘴角悄聲罵道,放棄跟即墨竹硯求救,勉強撐起笑容開口:「那曲子……」
「多用在葬禮。」不等她說完,即墨竹硯把話接了下去,一付漠不關心的樣子。
慕容汐瀟張了張嘴,對即墨竹硯的回答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 她沒想到他竟然那麼直接說出來了。而赫連櫂依然只是微笑。
何瑤聞言嚇得腿一軟,她原以為只是支調子較哀傷的曲子,就算那樣彈也頂多是丟臉,卻不知道那是支喪曲,沒事奏喪曲,等同於詛咒太子,那可是死罪。
何富的表情變了又變,逐漸蒼白。只要赫連櫂一個不悅,他們的人頭都得奉上,甚至碎屍萬段。見赫連櫂的眼神似乎變得銳利,撲通地就拉著女兒妻子和眾家僕跪地顫抖著直呼恕罪。
「何大人快起,不就是談錯曲麼?那曲子啊,雖多用於喪禮,但原本只是普通的離別歌曲,無妨。何姑娘以後記得多多練習、記些曲子。」赫連櫂輕笑,特別強調了「記些曲子」四個字。
何富諾諾稱是,冷汗涔涔,感覺好像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瞪向自家妻子女兒,當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表現不成還丟了臉,差點沒了性命。
看赫連櫂的反應似乎他早知道那是什麼曲子了,何瑤才知道自己是多麼丟臉,且有精通音律的慕容汐瀟在,她根本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暗暗責怪自己剛剛怎麼沒想到,怎麼光急著出頭,面色訕訕地告退了。
鬧了這麼一齣笑話,何富也知道這事根本是藉口來阻止他的奉承,之後也就放棄了獻美人討好赫連櫂的念頭。
因為赫連櫂暗地查了下當地的吏治狀況,又多停留了一天才出發離開。
愈接近靖州,草地愈加荒蕪,土地乾燥甚至龜裂,明明已轉秋,氣溫卻燠熱無比,原本綠油油的草地農田消失無蹤,如同沙漠一般,塵土飛揚。
幾處農家房舍旁甚至有著枯骨乾屍,十分駭然。
縱是平時再大膽的慕容汐瀟,此刻小臉也是白了,捂著嘴巴表情滿是不敢置信,連沉穩如即墨竹硯和赫連櫂也擰了擰眉,沒想到旱災竟是這麼嚴重。
接近靖州府,環境才好些,乾涸的河道因前幾日的降雨已流過細細的涓流。
「停下來。」慕容汐瀟向車伕叫道,提著衣裙下了車駕。
有幾個農人和婦女看見慕容汐瀟等人的衣飾不凡,紛紛圍了上來。
「姑娘!您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罷,求求您救救咱們罷!」
「是啊,農作物欠收,咱家孩子都得餓死了啊!」
「唉!那些官大人就是納稅納稅,咱都窮盡了還沒分到半滴水!」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起來,又帶著希望的眼神看著慕容汐瀟,盼著她能拯救他們於水火。
慕容汐瀟眼眶都濕了,內心沉痛不已,她沒想到平日裡垂手可得的水,在此地的缺乏竟嚴重到影響了居民的生死,緊緊握住一位農婦的粗糙的手,她道:「諸位且放心,我們此行就是來幫助你們的。」
她拿了一壺水,走到渠道旁微彎身子,緩緩將水倒下,口中唸唸有詞,閉上眼誠心祈禱,情緒激動地落了淚。
忽地原本細小的水流突然增加,出水口湧出了更多的水。
即墨竹硯和赫連櫂最先發現,均是一怔,而除了慕容汐瀟陷於悲痛之中沒有注意,眾人看到皆嘖嘖稱奇,大呼神跡出現,再看向慕容汐瀟出塵脫俗的容顏,注水的姿態宛若仙女觀音,頓時感受到希望的曙光,淚流滿面。
慕容汐瀟唸完祝禱詞,睜開雙眼,才發現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卻沒有他人那麼驚訝。
一般來說,慕容家的祈雨祭祀充其量也只是對雨比較有感應力,祈雨的成功也是碰碰運氣。但她知道,她不一樣。
從小,她就能感覺到,她和水密不可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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