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傳送陣見到是一個森林,一個結合現代化設施和大自然風格的地方。整個被高聳的磚頭包圍住,在入口處,衾辭就像個神經病一樣跟旁邊拿著長矛的盔甲自然地搭起話來,「嘿,三三、三生,今天吃了飯沒有?」
兩副盔甲一動不動,周圍卻亮起來了。左邊發著白光的盔甲飄出一個半透明的人影,畢恭畢敬地說:「屬下還未用膳,大人有心。」
「怎麼能不吃飯!你們倆快去吃點東西,不然對身體不好。」衾辭拍拍另一個發著紅光的盔甲說道。兩只盔甲微微顫動,紅光的也飄出一個人影,「屬下失陪了。」話音未落,盔甲們已經齊步走過衾辭身邊……
「嘿安妮好久不見!」紅色的開口。
白色的附和:「是啊!好久不見茉子小姐她們超級想念你啊?」
「喲,對我的語氣怎麼跟他不同,而且原來你們之前就是去了安妮身邊呢!」衾辭說道。
「當時的安妮好有趣呢!」白色的笑說。紅色接話:「三三,可是現在的安妮看上去並不有趣呢!」被稱為三三的白色盔甲點頭表示贊同。
安里緩緩開口:「兩位恐怕有些誤會,我是安、里,不叫安、妮,請分別開來。」聞言三三把頭湊過去,猛力吸了一大口氣,「沒誤會啊,這是安妮你的味道。三生你說呢?」
「我的鼻子塞了也能嗅到安妮獨特的氣味啊。」三生答道。
「我相信我的體味並沒有那麼重。至於跟那個安妮味道相同的原因,大概只是巧合而已。」安里笑著如此說道。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快去吃飯啦!」見場面逐漸僵化,衾辭真擔心再這下去天都要黑了。待三三、三生走遠,她把安里領進磚牆裏然後唸了句簡短的咒語在四周佈下結界。隨手招來一張椅子給安里坐下,衾辭在他身周半徑約一米處的七個位置分別放下一顆白色石頭。它們的體積比衾辭剛才給安里的稍大一點,但也是一隻手能掌握的大小。每放下一顆白石,衾辭便輕輕地唸了個句子,白石跟安里坐的椅子之間就連起了一條灰色的光線,最後七顆之間也有灰色的光線,組成一個圓。衾辭站在圓之外,滿足的看著安里。
安里略感不妙,身體卻像被無形的鎖閂住了,完全沒法動彈。
「不用怕,我只是來個召喚術,不會傷到你的。」似是安撫的說話。
果不其然,衾辭簡單的吐出了個「啟」字,召喚陣發出微弱的光芒,安里懷中的黑石自己飄了出來,飛到安里頭頂上。黑石本來沒什麼重量,慢慢地越來越重,越來越重,重得彷彿有一個人那般的重。黑石沒再變重時,召喚陣也沒了光,七顆白色石頭也都不見了。
終於能動,安里緩慢地走向衾辭,「請問你剛才做了什麼?」衾辭滿意地笑,「你回頭看看。」
懷著滿腦子疑惑和好奇,安里回過頭,見到一個長跟他一模一樣的女子。「她就是安妮麼?」一點也不意外似的,他朝女子投以燦爛的笑容。
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內,衾辭露出微笑,「不,那是你自己。」
「衾辭小姐,這個玩笑真可笑呢!」安里用力地直視衾辭的眼睛,瞳孔霎時收縮,變成白色,「你聽住,我叫安里……」衾辭一面認真,說:「沒用的,你猜這些能力是自誰而來的?」她擺出放馬過來的姿勢,毫無被催眠的痕跡。
安里不服氣,輕皺眉頭再次想要進行催眠,「我不是安妮·加羅提馬,我是安里。你聽到了嗎?」衾辭反問:「你聽到了嗎?你自己內心的聲音。」話音未落,安里背後的女子站了起來走向兩人。無機物一般的表情,一拐一拐不流暢的動作,都像在宣示這個人--「她不是人類吧。」安里說。
「欠缺靈魂的軀殼怎會像人類?懇請您細心聆聽殘留在自己過往的身體的聲音,請。」衾辭欠身。安里的確想知道更多自己的事,但如果承認了自己是安妮,那邊就會殺了茉子和茉人,她們不能受苦啊!
對他的想法十分感興趣,衾辭自然地問道:「原來如此。是誰要脅你,我來幫你!」
「有心。」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能聽到自己的心聲,總之安里不打算再輕言妄想。「我聽,可請你答應我。」他頓了頓,「替我殺了那個人。」笑著散發出強烈的殺氣,衾辭也被他嚇了一跳。
衾辭暫未得知安里說的是哪個人,但她會盡力試試,最理想的情況是誰也不用受傷。
見她輕輕點頭後,安里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但很快就收起表情,「來吧,洗耳恭聽。」
待衾辭退開,女子就按住安里把要說的話都說了出來。衾辭聽不到「安妮」的聲音,只有直接相關者一人才能聽見,再說衾辭也沒必要知道。只見安里本來聽著好端端的,突然表情就變了,他刻意忍下來,衾辭卻還能看得出異樣。悄悄走近讀取安里的心聲,衾辭馬上就懂了,她不說話,靜靜退後等安里聽完所有事。
良久,「安妮」好像說完了,變回那顆黑石自動回到安里手中。「那顆黑石可以隨意變成你腦中想像的物事人,那就當送你了,請你珍惜。現在我想到我的要求了,孩子,我懇請你,在一切完事後,當回安妮·加羅提馬。你不會拒絕我吧?」衾辭問。
安里久久不回答,可衾辭能理解他內心的掙紮,她沒有催促安里說任何話。還未把所有事想通,但安里的確在聆聽的過程中決定好一件事。「我要回去皇宮暫住。」他平靜地說。
「我送你回去。」語畢,衾辭就已經打開傳送陣,安里的心正焦急得有如被火焚燒,搶在衾辭身前就踏進去了。衾辭淡淡的微笑,搧搧手把周圍用藤蔓都纏住,做出這裏很久沒碰的假像,然後也走進了自己的傳送陣。
衾辭回到那個飯廳,見到安里已經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我沒有讓你等太久呀!」
安里笑著回答:「抱歉,時間有點趕。」看來安里也知道衾辭剛才有偷偷聽到一部分。
「不用那麼急啦!這種時間、這種地方……」
門外傳來巨響,外面一陣騷動,兩人慌忙打開門查看騷動來源。衾辭站在前頭,首先映入眼瞼的是負傷的相月。雖然傷得不輕,但暫時沒太大的生命危險,衾辭只是扶她進房間躺好休息,然後隨手拋下了句治療的咒語給她便衝了出去。
相反,安里見到就不冷靜了。由身體告訴自己的、這段時間感覺到的、印象中聽說過的,都說明相月不是人,或者該這樣說,不是一般認知中「人」的概念。各種因素,安里知道自己有必要讓她保持在完好的狀態。
安里無暇理會房間外到底怎麼了,他現在只擔憂相月的傷勢。
「殿、殿下,我、我沒大、大、大礙,只是被賓、賓客們的--咳、咳、咳、咳……」相月突然吐出大量鮮血,她咳過不停,真的是停不下來。安里知道她非常辛苦,但相月依然露出沒事的樣子,安撫比她還緊張的安里。
這絕對不是沒事的樣子啊,安里在內心吶喊。他現在恨不得受傷的是自己,可他既不懂治療的法術,也不懂轉移的法術,安里只能袖手旁觀。
「殿下我、我不需要您操、操心、咳咳,你快點去救詩雨殿下吧……」話音未落,相月就昏了過去。「相月!」
驀然回首,安里見到另一個他不想見到的人,穿衣樸實,妝容卻濃豔的,正瞪著他看。「……好久不見。」安里故作鎮定的說道。
「臭安妮,你還記得我喔!那你記得你是怎樣把我變成一個笨蛋嗎!」
安里盯著音凜不說話。
很多年前,安妮和音凜都是演藝學院的高材生。論美貌,音凜略勝一籌,論智慧,則是安妮比較優秀。就是因為這點優秀,不論老師、觀眾、同僚,都喜歡安妮的演技,而音凜通常都是安妮的後備。
音凜懷疑過是不是安妮使詐,可安妮的背景她也清楚,就是個孤兒院長大的女生,根本沒可能有什麼後台和背景。漸漸地,音凜覺得,安妮真的比她厲害很多,各方面也是。
學生時期兩人是坐在鄰座的同學,但她們平常沒有交雜,直至畢業那天,兩人同時以第一名獲推薦,平分了巨額的獎學金,音凜就對安妮產生了無理的競爭感。
「自從你認識了花宇,你們倆都不是我熟悉的人了。我感激你為了讓我成名而使用能力,可是當我發現自己是受你催眠才有那麼的一天,我恨你。你聽到嗎?我、恨、你!」
音凜突然撲向安里,安里以為她是要攻擊自己,於是連忙往旁邊退開,怎料音凜一把抱住安里,還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我非常恨你,但也很謝謝你。謝謝你幫我重新出道,謝謝你叫花宇安排工作給我,謝謝你把小瞿恩和凜養得好好的。如果沒你,我也不會遇上紅葉,謝謝。」
「喔?原來大嫂和皇兄有一腿!」
趁門開著,名叫笨蛋的詩雨……啊不,名叫詩雨的笨蛋無聲無色地走了進來,一臉認真的說道。跟在後頭的紅葉明顯瞄到了這一幕,但只是瞄了一眼便裝作沒看到把目光放到後面的相月。音凜連忙放開手,眼光閃爍的掠過紅葉的臉,見他好像沒太大反應便安了不少心。
紅葉是明事理的人,加上他知道兩人本來的關係,他的確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看著自己的女人抱住另一個男人,心裏倒是多少有些不忿。但此時為緊急狀況,還是先解決火燒眉頭的事吧,「安妮……安里,巫女大人剛才是否與你在一起?」
「她不是去找你們了?」安里狐疑。
外面再來一人,是方晞。「沒找著那個人。反而是那幾個傢夥快要把會議室拆了,陛下請你管管。」
紅葉拍拍衣服,「我馬上過去。東翼那邊沒受到牽連,各位有需要可到東翼的房間休息。」說完還鞠了個躬才走出房間。
方晞向音凜咳了咳,「休息時間已經完畢,我們要去下一個行程了。」也不等她作任何回答,硬生生就拖著她急步離開了。詩雨早不見人影,房間內再次只剩安里和相月兩人。
安里盯著昏迷狀態的相月,他終於知道自己當初對她感興趣的原因。他還未記得所有作為「安妮」的事,但某些事件他也算是有印象的。
認識花宇那天,她一如往常在吃飯時又遇上老大。口裏雖叫老大,安妮卻從來沒當他是要敬畏的人,就氣勢她還比較像是「老大」呢。兩人本都是同個社團的人,前老大退隱後安妮就馬上退團,當上無業遊民。老大之位由這個老大繼,不定期老大就會送錢給安妮生活。好歹曾經是夥伴嘛,且前老大也有過如此的囑咐。
老大長得有點帥,但完全就是徹頭徹尾的一個大叔,但他有情已義,為了社團一眾兄弟,年過四十也未成家立室。兄弟們都請他趕快生個小老大,別總是一切都自己操刀了,安妮也說過在他養大孩子前會把暫代把社團混得如魚得水的了。老大不聽,一直穩坐在這個位置上,連來告白的一眾女子們最後也放棄了,不再說要跟他結婚生子。
沒多久,安妮就嫁給花宇了,關於老大的事她也沒再仔細打聽了。近年從新任老大口中聽說他已經西遊去,安妮去掃墓過一次,可後來也沒空管了,因她自己也有個規模不小的家室了。
相月說話的口吻跟老大簡直一模一樣,口吃的基因看來會遺傳的啊。看第一次見時相月那驚訝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她不知道安里就是安妮,而安妮跟她爸是認識的這件事,不得而知。初時安里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安里現在看著她,不知不覺有種懷念湧上心頭。
老大,來不及當面問你,但,請把女兒交給我照顧吧好嗎?
「喲!原來是這個關係呀!」
衾辭又突然憑空冒出來,身上換了一套衣服。原本只是簡便的穿著T恤長褲,現在她穿著的是紅黑色的連身裙,裙身貼身顯瘦,裙擺長得看不見腳踝。說起來她正飄在空中,不是很高的距離,但仔細看是絕對看得出來的。
她飄去相月身旁,手輕輕掃過相月的眼睛,「孩子,身體借來用一下囉。」只見一陣光芒包圍相月,她身上的傷口一個一個慢慢地癒合,然後毫無預警地--「呀,好久沒擁有軀殼了啊,真懷念!」
明明是相月的臉在說話,出來的卻是茉人的聲音,「如果茉子見到那她該多高興……」
安里愣住了,「……茉人?」
對方彷彿完全聽不到,自顧自的跟衾辭對話著,內容大概是要有實體的茉人去阻止阿熙和七七發生大戰,而身體的主人要完好無缺的。茉人沒特別表明答應不答應,只是叫衾辭負責帶路。衾辭讓茉人走到前頭,她在茉人看不見的時候向安里招手。安里一步也沒動過,可他卻在移動中,他這才發覺衾辭早用球形結界把他隔離,看來這也是茉人見不到他的原因。
幾人到達會議室,只見阿熙七七影子幻幻打成一片,對,「打架」的「打」。茉人見狀馬上衝過去幫忙,可他幫的,不是跟他比較熟悉的七七,而是拐了他妹茉子的阿熙。
「相月小姐,請你別過來,剛才你的傷也……」阿熙沒有把話說下去。他看到相月衣服破掉的地方完全沒有受傷的痕跡,相月的眼神跟也平常大相逕庭,給人感覺就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披著相月皮的茉人說:「阿熙你為什麼要打傷相月?」
「剛才七七突然發瘋,我為了制服他用了能力,可相月小姐恰巧夾在中間,我是無意的。」這時影子的子彈射來,阿熙用手停住子彈,「可你怎麼在相月小姐的身體裏?」
幻幻的子彈在兩人身邊擦過,七七也趁機揮著匕首衝過去。好不輕鬆的躲掉後,阿熙使風來反擊了一下,茉人也用體術把七七摔到遠處。「這些不重要。」茉人答道。
影子的攻擊最為猛烈,七七只是個神志不清的人,而幻幻不過偶爾射出幾槍,後兩人不足為懼。阿熙負責對付影子,茉人解決七七和幻幻。
衾辭就站在門檻處,默默看著。
幻幻對上茉人之後連一發子彈也不使用,乾脆站在旁邊。在幻幻眼內,現在面前的是相月,幻幻是不打女生的,於是茉人的對手就只剩七七。
他跟七七認識很久,但他不熟悉七七。就像遇上凜那次一樣,茉人是在出任務時見到七七的,原本跟他搭檔的是九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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