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聽得老人如此無禮,終是少年心性,一股惱火衝上來,就要把這眼前半隻腳入棺材的糟老翁給亂劍砍死。
但隨地又想起父親時常諄諄告誡著的「咱們習武之人總是要讓得不會武功的人幾分」,想的這人活了大半把歲數,連刀與劍都分不清,別說會武功了,恐怕是連「武功」二字都不會寫。還是壓下那股惱火、硬是沉下了氣。
又想起拓哉雲倔起小嘴撒嬌的模樣,魯道夫還是嘆了一口氣,從逐日乾扁的囊袋中掏出五十兩遞給了老翁:「我買了罷……」
老翁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從鼻子裏大大的哼了一口氣,臉上滿是鄙夷的接過了五十兩文錢,算了三四遍,確定數目不錯後,也不再理魯道夫,又回頭去挖鼻孔。
魯道夫只覺與這老翁多處一秒都是折磨,他不理自己也正投其所好,便又挑了幾樣火摺、磨刀石之類的補充品,草草付了錢,就逕自離開了。
魯道夫展開輕功回到原處,拓哉雲遠遠看見魯道夫果真帶了把傘回來,樂的笑顏逐開,歡天喜地拉著魯道夫的手,又把傘接過去打開來欣賞。愛不釋手的模樣,像個小女孩似的,著實可愛。
「魯哥哥你眼光可真好。」拓哉雲亮眸像對珠子,在傘面上轉啊轉,總是離不開。
魯道夫原想老實說這傘是獨剩一把,並非自己眼光好。但看拓哉雲如此雀躍歡心,不知為何又不肯說了,只道:「我看見這把傘,就覺得好生適合妳了。」
「魯哥哥,你說這上頭山茶花跟我,是誰好看些。」拓哉雲一面賞著這傘,一面無心問道。
魯道夫一楞,還沒來得及想好怎回答,又聽的拓哉雲幽幽問道:「我聽人家說,如果送傘,那便是要散的。魯哥哥你送了我這柄傘,那我們是不是要散?」
魯道夫又是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拓哉雲恰逢荳蔻,這少女心性也同於一般,總愛問這稀奇古怪的問題。但魯道夫自小只跟著父母,不然就是砍柴打獵,哪裏知道這些問題該如何答覆。
拓哉雲見魯道夫不答話,轉過了頭,一雙大眼怔怔瞧著他。
魯道夫忽地想起了一事,隨即道:「等雨,是傘宿命;恰如遇見你,是我榮幸。」
原來魯道夫想起的,是那日家門外下起了雨,正如此日天氣。母親望著門外雨,似是滿懷心事。母親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從前常與爹共撐一傘,如今人不再,傘也不在了。」
父親聽了,二話不說便離開家門,半個時辰後,提了把傘回來,說道:「岳父不再了,但傘還是會為妳撐著。」
母親雖罵的父親老不修,心裏仍舊開心地緊。但片刻眼神又黯淡,幽幽的道:「我聽人家說,如果送傘,那便是要散的。天哥哥你送了我這柄傘,那我們是不是要散?」
父親聽了也不慌,只是笑了笑,語帶情意道:「等雨,是傘宿命;恰如遇見你,是我榮幸。」
此時此刻,場景一般,而拓哉雲又說的跟當日母親的神情、語氣一模一樣,他便自然而然說出此句。
拓哉雲聽了後俏臉一陣緋紅,拿起傘來朝魯道夫打去,笑嗔道:「瞧你長的老實,沒想到嘴是忒地滑舌!」
魯道夫脫口而出這句話後,羞怯之情實不弱於拓哉雲。他本就不是會說情話之人,只因觸景生情,想起父親對母親說過的話,此刻便不及多想地說出。現下想起,直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說也奇怪,平日裏魯道夫想起父母時,心中只是痛,不過適才憶起雙親事,心裏卻是酸楚之外一片甜。
兩人共撐一傘,牽著馬在鎮裏晃啊晃,一陸打打鬧鬧、說說笑笑的,終於是找到了一家客棧。
「雲兒妳瞧,我們今晚是不用睡外頭了。」魯道夫好不容易道一家客棧,喜出望外道。
「不要,那家客棧看來不乾淨,我們換別家。」拓哉雲倔起小嘴,又要鬧脾氣。
「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家,就將就些了吧?」
拓哉雲正待反駁,卻忽地聽得一旁攤販喊道:「糕餅!好吃的糕餅!熱騰騰、剛出爐,好吃的糕餅唷!」
拓哉雲眼眶兒一紅,便不再說話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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