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滿月慶典拿到新「玩具」後,絲綢一直在研究要怎麼使用這個物品,問了許多人,都沒人能告訴她答案。放學後,她去了普賢家,就在山丘下的街道邊,平房的二樓是普賢一家四口住的地方,一樓是店鋪。
一踏進普賢家的店面,衝鼻的香味就讓絲綢頭暈。果香、花香、藥草香,各種精油、香水和乳液,分開聞都是迷人的香氣,混在一起像是女巫的作坊。普賢的哥哥正在顧店,看到絲綢,尷尬地要她等一下,他上樓叫普賢。普賢兄妹的長相很像,都是白皙皮膚和細眼睛,精緻好看的五官讓兩人異性緣都很好。絲綢小時候和普賢的哥哥也會玩在一起,不過男女間的隔閡隨著年紀增長,兩人在小學畢業後就沒有交集了,見到彼此只會簡單打招呼。
「客人,需要什麼嗎?」普賢掀開櫃檯後的黑布簾說,鑽到收銀機前,倚在櫃檯笑望絲綢。
絲綢裝模作樣地想了想說:「我想要找可以提升戀愛運的香水。」
「客人是大美女,不用香水也可以吸引對象。」
絲綢傻笑著,普賢擅長在日常生活中稱讚人,而這些迷湯對絲綢很受用。她對普賢說:「我想到妳說這可能是擴香工具,拿來再給妳看。」
普賢接過絲綢挑的神祕獎品,指著其中一端說:「這頭像是放精油的地方,在這邊加熱,從另一邊就可以吸到香味。」
「妳們家有賣類似的工具嗎?」
「沒有,我是猜的。按照這個構造,實際把精油加進去吸味道應該會太濃,讓人嗆到。」
「其實我在想,這會不會是大人用的……東西?」
「什麼意思?」
「我問老師的時候,他本來要沒收這個東西,還很生氣的樣子。我問他這是什麼,他又不直接回答我。最後我說這是我爸爸的,他才叫我還給爸爸,要我不准亂碰。」
「那就先收起來吧,等妳爸爸回來可以問他。」
「唉,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快要受不了我媽了。」
「她還是一樣會夢遊嗎?」
絲綢無精打采地說:「對啊,每天都會夢遊到我的房間,說要殺了我、是我毀了她的人生。」
「要不要搬來我家?」
「我總不能一直住在妳們家。」
「我們家有空房間,隨時可以給妳用。」
「嗯……但是爸爸說,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互相扶持。」
「妳爸爸才是最常不在家的那個人。」
「沒辦法,他的工作是出海人。」
絲綢的爸爸從事的,是金山村中唯一可以離開村子的職業,出海人。他們負責把村裡的貨物運到外界,交易回來其他民生用品,以維持村子的經濟運作。從事這份工作的人歸期不詳,一次離開半年、一年的都有,而距離絲綢的爸爸上次回來,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了。
「妳們家不准陽光照進房子裡,不准鎖門開窗,又沒水沒電,生活品質已經很差了,媽媽還會對妳使用暴力。妳不需要因為爸爸不負責任的一句話,逼自己住在那裡。我哥也很歡迎妳來。」普賢小聲說:「他好像喜歡妳。」
「不可能!」絲綢很確定自己喜歡的對象不是普賢的哥哥,不過乍聽到這句話,心跳還是稍微加速。「他暗戀的是珉兒吧!」
「為什麼妳這麼覺得?」
「珉兒那麼漂亮,又多才多藝,我們身邊的人不是喜歡妳,就是喜歡珉兒,沒有人會看上我。」
普賢神祕兮兮地說:「我看過我哥一直偷偷盯著妳。滿月慶典的時候也是,他還說妳那件衣服很好看。」
「妳想太多了!」絲綢連忙岔開話題問:「妳有新作品嗎?」
普賢去架上取了一個弧角霧面的小方瓶,旋開瓶蓋後,瓶中飄散出馥郁的香氣,絲綢很喜歡這個淡淡的甜香,問道:「是什麼提煉的?」
「野薑花。功效是提神舒緩,泡澡時加進洗澡水也可以潤滑肌膚。送妳。」
「謝謝,我明天採收了番茄再送來給妳。」
「真好,我也想要家裡有菜園。」
「妳們家有香草園,比菜園有氣質多了。」為了方便,絲綢會自己親手種菜養雞,可是她更嚮往像普賢那樣,種些美麗芬芳的香草植物或花,才有女孩子的感覺。
「我覺得用自己種的菜做晚餐是很浪漫的事。我們家的植物都拿來做成商品,沒有自給自足的充實感。」
絲綢揮揮手說:「要是妳真的來我家生活,就不會嚮往了。施肥很臭,又要弄得髒兮兮。我最近想要在我家附近種『嬰兒的眼淚』,又是一個大工程。」
「嬰兒的眼淚」是金山村最具代表性的植物,金山村溫和溼潤的氣候和稍高的地勢,讓這種美麗的紅色花朵得以遍地盛開。白色、紫色的嬰兒的眼淚產量較少,也不如紅花來得受歡迎。美麗的紅色花瓣精煉過後,可以調製出鮮豔的染料,據說東方古皇宮的大柱就是以此漆成,西方王室貴族腳下踩的紅地毯也是由其染製。由於生長條件嚴苛,嬰兒的眼淚在全世界供不應求。金山村封鎖之後,轉為以這種花卉為主力外銷品,光是種嬰兒的眼淚,就能確保全村人衣食無虞。除了大面積的商業種植,家家戶戶也會用它來裝飾。
表面上,這是帶來幸福的花,然而,嬰兒的眼淚其實具有劇烈毒性,尤其是根部及種子,一旦吃下去,就算是成人也可能當場斃命,孩童從小就會被教育不要誤食。
絲綢說:「妳不覺得我們應該要多向外面推廣嬰兒的眼淚嗎?雖然有毒,但這一點更讓它有種……該怎麼說……殘酷的美?說到金山村,它就是最好的代表物。」
普賢贊同:「我也想要設計一系列和它有關的商品,不過因為有毒,還要做一些測試。」
「總有一天,我們要走出去。」絲綢誓言。普賢笑著點頭。
告別普賢後,她坐在離家不遠處的草坡眺望金山村。
小時候坐在這片陡峭的草坡往下看,她不覺得可怕,長大後開始會感到眩暈,有時擔心強風會把她推落谷底。從這裡可以看見沿地勢建造的房屋間散布著一畦畦豔紅花田,像是補丁般把村子零零碎碎的住家聯繫起來。她總是期望著誰能偶然經過這裡,和她來個命中注定的邂逅,比如衛庭。金山村依山傍海,村內人分成山派和海派,衛庭家靠近海邊,和她這住山上的人一般只有在學校可以相遇。畢業後,大家會各自從事父母輩傳承下來的行業,跟過往的同學漸行漸遠。普賢和珉兒都住在靠海的地方,要是她嫁給衛庭,就可以離她們更近……
想著想著,待到天全黑了,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走回家。
一進門,她就被在門後等著的媽媽逮個正著。媽媽雙手鉗住她的肩膀,憤怒地搖晃著她質問:「為什麼這麼晚回來,是不是去找男生約會了?」
「我的朋友只有普賢和珉兒,妳又不是不知道。」
「敢回嘴,翅膀硬了!我把妳養大,妳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反抗只會招來更嚴厲的責罰,絲綢已經麻木了,任憑媽媽把她的頭壓到餐桌上,大罵著「我怎麼會養出妳這種小孩」、「妳的朋友有像妳這樣嗎」、「妳真是可惡至極」、「都是因為妳,這個家才會毀掉」。
其實小時候,她們的母女關係曾經很好,媽媽會帶著她種菜煮飯,說擅長做家務的她長大後會是完美的新娘。
她給許多大人們看過身上的瘀青、紅腫,他們都說家務事不好介入,並反問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惹媽媽生氣。只有珉兒會為了她頂撞師長,普賢則會讓絲綢借住家裡。
暫住別人家不是長久之計,她總要回家。媽媽打她,有時候是她真的犯了錯,比如今天,晚歸確實是她的不對。她聽從媽媽的指令伸出手掌,讓媽媽手中的竹棒打她的手心,盡可能克制自己在挨打時不要做出太大的反應,免得進一步激怒媽媽。
竹棒忽然停下,她疑惑地看向媽媽,只見媽媽瞪大雙眼,對她大吼:「妳那什麼眼神!」,並抽了她一耳光。
比起疼痛,深刻的羞辱感襲來,她不敢置信地。
只有在面對勾引爸爸的女人時,媽媽才打過對方巴掌。媽媽說,那是對付無恥女人的手段。
怒火衝上絲綢的心頭,她跑回房間,邊淌著眼淚邊拿出藏在床下的背包,那是她照著學校擬出的清單準備的防災背包。跑出家門時,背後傳來媽媽的怒吼:「妳給我回來!」。絲綢把背包甩上肩,對站在門內陰影的媽媽說:「出來追我啊!」
自從媽媽的畏光症狀惡化後,就再也沒離開過家,平常都是絲綢從山下買回食物和日用品。
跑下草坡的過程中,她都期待媽媽會追上她,溫柔地向她道歉。
然而,媽媽始終沒有為她走出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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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真正覺得自己瘋了,是在她走進看不見盡頭的密道後。密道裡頭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洞中陰冷,光線和溫度都像是被潛藏其中的某種不知名怪獸吞噬。
黑暗的密道不會讓她感到恐懼,畢竟她長年生活在光幾乎不照進來的黑屋子裡。不過走著走著,她逐漸領悟自己幹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若被其他人知道她擅出村外,可不是用「媽媽虐待她,她一時失控」這種理由能蒙混過去的。最輕的懲罰,她會被退學;最糟的狀況是,她將被逮捕。也許一兩天內還不會有警察來抓她,但遲早會被逮到,說不定下半輩子都要在監獄中度過。
乾脆別回去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手一抖,不小心關掉手電筒,連忙再度打開。她的親人和朋友都在金山村,不能拋下他們。
密道中途,有一扇門,這是奶奶警告她絕對不能進入的門。她姑且試著推推看,門果然鎖住,她也就照過去的經驗,忽略這扇門。
密道尾端是一座防空洞,通道出入口旁邊地窖藏的兩輛腳踏車還沒完全鏽壞,勉強可以騎。以前她騎的是小輛的車,現在她得騎當初奶奶騎的大車了。在她賴著不想學騎車的時候,奶奶說一旦學會騎腳踏車,就終身不會忘記,以此鼓舞她學習。此話不假,現在的她一跨上椅墊,身體自然而然想起如何保持平衡。
她把背包用繩索綑在後座上,搖搖晃晃地騎上車。
不准出村的理由有很多,爸爸說村外的世界很邪惡,有組織會把小孩子弄成殘廢後再逼他們上街乞討,就連奶奶帶她出村時,也謹防著不讓她們被任何人看見。
然而有一次,奶奶告誡她不可以離開防空洞後,騎車離去了一段時間,回來時帶著兩支半融化的冰淇淋甜筒。可見去到有人的地方,並不真的會造成生命危險,現在地窖金屬蓋旁當年的甜筒包裝紙垃圾,就是證據。
爸爸、媽媽雖然不知道奶奶的密道,卻曾經想藉爸爸出海人的職務之便,逃離金山村。要不是當時媽媽肚子裡懷著的絲綢不安分,鬧得他們不得不中途折返,也許他們倆現在就定居在媽媽最嚮往的南國島嶼。媽媽是在生下絲綢後才出現畏光、身體局部麻痺、癲癇的症狀,導致精神不穩。搬到山上接受奶奶的治療後,媽媽有了好轉,奶奶過世後病情又急轉直下,也開始會毆打絲綢。說到底,媽媽的不幸都是絲綢的錯
別再想了。她專注於踩動踏板,身子和腳踏車像是飛起來一般,拂過耳畔的夜風暢快得讓她驚呼出聲。剎那間,媽媽狂怒的臉、學校裡的鬱悶、爸爸歸期再度延後的失望,全都被她拋在腦後。來到連續的下坡路段,她讓車子隨地勢滑行前進,蜿蜒的山道間沒有路燈,僅靠綁在車前的手電筒照亮前方,幾次她都差點撞上護欄,及時拉回龍頭。
當她到達山腳時,天空已經浮現熹微晨光。一輛巨獸般的大車行駛過面前,她後退幾步,眼角因大車揚起的沙塵迸出淚珠。擠出眼中的沙後,她又興奮起來,這就是在書上看過的「卡車」!停在路邊觀望,確認沒有其他車子後,她趕緊通過馬路。走在茂密的樹林中,軟軟的土和落葉阻礙車輪前進,她便牽著車走。
一縷清越的笛音像是幻覺般出現。絲綢茫然地抬起臉,笛聲令她聯想到落進溪水的脆嫩綠葉,在沁涼中載浮載沉,隨著水波打轉蕩漾,飄飄欲昏。她不由自主追循那道樂聲,偏離原本打算前進的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樹林景象褪去,在她眼前出現一座龐大的建築群,空有骨幹的建築體上覆著一層鐵鏽棕,頗有著廢墟的破敗頹廢美。地上滿是紙屑、塑膠垃圾,空氣中飄散的氣味讓她想起學校的垃圾場,還是經歷整個假期無人打掃的那種。
笛聲就來自此。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的男孩坐在一根突出的鋼材上吹奏木笛。那根笛子看起來像是他自己隨手削出來的,外觀粗陋,奏出的音樂卻有著魔力,而那個男孩的臉又太過俊美。異國風情的深邃五官,高挺的鼻梁、薄唇、柔順的黑髮,尤其是那對眼睛最吸引人,黑得像無止盡的深夜、吞噬夢境的怪物,魅惑又有一絲淘氣。他的一舉一動,比如把玩著笛子的手勢,在半空中晃盪的腳,就像是掌管著純真的天使,決定當一回調皮任性的小惡魔。
絲綢傻愣著欣賞男孩演奏完整首曲子。曲畢,男孩放下笛子,靈活地順著柱子爬下建築,來到絲綢面前,指指她的背後,她這才注意到不遠處傳來嘶啞的呻吟聲。回頭沒看到聲音來源,不過呻吟聲一直在靠近她,讓她全身激起雞皮疙瘩。
男孩吐出一個語詞,絲綢困惑地搖頭表示聽不懂。男孩作勢要她跟上,絲綢跟隨他穿越樹叢。牽著車小跑步,跑了一段距離後,諒是每天要翻山越嶺上學、自恃體力比一般人好的她,也氣喘吁吁。
終於到了男孩的藏身處,那是在濃密樹冠間的一間樹屋。「我爬不了這麼高的樹。」她尷尬地說。
男孩居然切換成她的語言說:「背面有梯子。」
絲綢找到掛在樹後的繩梯,連忙爬上去。當她踩上樹屋的平臺,男孩也像隻貓般靈巧地爬了上來,引領她走進樹屋。
屋中不如想像中簡陋,有桌椅床鋪、置物的小木架和一箱箱裝著雜物的紙箱,足夠一個人在裡面生活。還是聽得見詭異的呻吟聲,絲綢壓抑不住好奇心,往樹屋的窗口外俯視,幾秒後她看到一個滿頭是血的男人,汗衫上乾涸的褐色不知是血漬還是膿汁,臉色像豆腐渣一樣慘白,左腿可能輕微骨折,走起來一瘸一拐。
男人抬頭望向她。
那秒,絲綢看見的是灰白色的眼球。
她嚇得頓時僵硬,而那男人整個身體轉向她,張大嘴巴對她嘶嚎,揮舞雙臂朝她走來。
一隻手把她的頭按低。是帶她爬上樹屋的男孩,他說:「別吸引他的注意力。等等他就會走了。」
「他受重傷。」
「不用擔心那個人的事。我叫萊斯利,妳呢?」
「絲綢。」絲綢驚魂未定地往樹屋中心的方向靠,盡可能遠離窗邊。
「妳怎麼會來這裡?」
「不小心走來的。」
「妳是從哪來的?」
「那邊。」絲綢胡亂指了一處。
「妳得在這裡等到那個人走。」
「要是他不走怎麼辦?」
「我的陷阱會抓到他。」
絲綢懷疑萊斯利不擅長使用她的語言而說錯詞。誰會在自己家周圍設陷阱?
萊斯利看向她背包問:「這朵花是在哪裡採的?」
絲綢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那是她將嬰兒的眼淚乾燥處理做成的吊飾。「這是我們家鄉的特產。」看萊斯利好像很喜歡吊飾,她乾脆摘下吊飾,塞進他手中說:「送給你。」
「謝謝。」萊斯利喜歡到拿在掌中把玩,絲綢笑說:「我家那邊到處都是這種花,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帶一大把來給你。」
「我的姊姊很喜歡花,可以跟妳買這種花嗎?越多越好。」
絲綢連忙搖手說:「怎麼可以跟你收錢!只不過是花。」漫山遍野都是,去別人家的花田裡掐幾株也沒人管。
「妳是第一次來這裡嗎?」
「是,我家在很遠的地方,騎了幾個小時的車才來到這邊。我……差不多該回去了,那個奇怪的人還沒走嗎?」絲綢看了手錶,現在已經早上七點了,她家的母雞還餓著肚子呢!她居然忘記這件事了。就算要離開金山村,也得把待辦的事處理掉才對。
萊斯利起身查看窗外後說:「他走了。」
絲綢也沒有再聽到奇怪的呻吟聲,於是站起身,對萊斯利鞠躬道謝說:「謝謝你幫我。」
「我送妳回去吧。」
「麻煩你了。」
也許那個流血的男人是像金山村內的「海鷗奶奶」那樣精神有問題的人,所以住在附近的萊斯利已經習以為常了吧。海鷗奶奶經常徘徊在港口,帶著一大袋吐司餵海鷗,若有人走近她,她就會用各種髒話咒罵對方。因為海鷗奶奶沒實際弄傷人,警察不會管。
絲綢不想一個人面對怪人,有萊斯利陪好多了。
萊斯利笑說:「不然,下次請妳多帶一些那種花來給我,我順便帶妳參觀城市,當作謝禮。」
「可以嗎?」看著萊斯利迷人的臉龐,絲綢帶著期待問。
「當然可以。下次來,要是我不在,妳可以直接到樹屋裡等我。」
萊斯利陪她走回來時的地方後,在他的注視中,絲綢狼狽地騎上腳踏車,快速騎行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他輕佻中帶著溫柔的笑容,說話時專注凝視著她的雙眸,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當中。
她仔細記住這條路,恨不得馬上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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