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有殭屍2》 - 第十三話

「踏。」

南門蔚跳過最後一幢大廈的天台，這裏已經能遠眺九龍公園，這裏算是越過地面那群恐怖的孕婦，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鬥爭。

如果他們要硬闖那裏，不是不行，只是體力會支持不住。

「好身手。」伽樓一說道：「我見到一樣嘢。」

「咩嘢？」

「妳永遠都係佢喺度先會着短裙。」

「關你咩事，點解你喺呢啲時候都咁多廢話。」

「講下嘢，欣賞靚女係我本能。」

風勢之大，吹得他們呼吸也感困難，越是接近九龍公園，就有一份窒息的感覺，難以舒順地呼吸。

「好重屍氣。」

「喺前面！」

伽樓一這樣一說，二人馬上行動迅速，從高空踏着樓宇五光十色的招牌而下，如同拍電影一樣，只是沒有吊威也，行動流暢，不消幾秒已到達地面。

他們越過大馬路，奔到尖沙咀九龍公園近游泳池的入口。

「喺入面。」伽樓一不假思索地說。

南門蔚沒有半點懷疑，因她也聞到游泳池有濃烈的屍氣，當中還混合着血味和屍臭味，強烈得令人作嘔，不過仍是掩蓋不到武士殭屍的屍臭味。

「得埋先入？」伽樓一問。

「無時間。」她說。

他們奪閘而入，沿樓梯而下，手持武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進入男泳池，一路上，地上都是血液，來到更衣室，終於發現躺在地上的一具具屍體，不是缺了頭，少了眼，就是身體斷開兩截，大腸也外露在地。這樣的屍體，少說也有數十具，泳池成了恐怖的屠房。

「嘩。好噁心。佢究竟係度幾耐？」

「不如問，佢已經食咗幾多人。」

「以呢度嘅數量，我諗佢就快⋯⋯」伽樓一都不想說下來，說出一些絕望的事，有什麼用處。

逝者已矣，何況時間不多，他們燒了道符，唸了輓詞便繼續前進，入到泳池的內部，室內的大池，泳水都變成深紅色，混濁而不見其中。

「好臭⋯⋯」

「係人血。」

「小心池邊有嘢。」

他們一步一步內進，已經做好萬二分準備有任何突發的事，例如殭屍的突襲，但沿內池繞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

四周只有血液，沒有什麼動靜。

「有咩發現？」

「無。冷氣好凍。」

她瞪了他一眼，就在二人都稍為放鬆的一刻，「噗！」水面突然伸出一隻慘白的手，一下就將伽樓扯進水底。

南門蔚反應倒是迅速，馬上跳進紅色池水內，才發現本應只是三米深的泳池，變成深不見底的空間，水裏有無數屍體，全都浸得發爛，都是被殭屍所食，數量多得不可勝數，滿佈整個泳池，都在同一時間張開眼瞪住她，然後伸出數千隻手抓住他們兩個！

伽樓一被數十隻屍體直拉到水底，速度快得驚人，潛至深淵，他想掙扎但抓着的屍體力氣甚大，完全無法脫身，動彈不能。

越拉越下，深不見底的泳池讓人心寒，如果再不脫身，他心想必定會死無全屍。

沒有希望了嗎？

他口中吐出數枚銅錢，是救命之用，銅錢上刻有金剛經文，它發出一陣微弱的黃光，雖是微弱，但所照之處，四身的屍體頓時散開，不敢再近。

他趁機上游，卻又被一些不要命的屍體扯住雙腿，他亂踹亂踢，擊走好幾隻殭屍，但馬上又有補位，而且有不少已經圍住水面上游，讓他無處可逃。

最要命是，他是忽然被人扯進水裏，事先沒有深呼吸過，氧氣快要用盡，就算不被咬死，也會遇溺而死。

他將銅錢揮向底下的屍體，趕走一班，又來另一班，扯着不讓他走。

就在絕望之際，好些圍住他的屍體化成肉團，一一成醬，仔細一看，是南門蔚在遠方的池邊貼着一張風符，符力生效，圈成一陣烈風將屍體掃蕩。

雖是這樣，其他的屍見狀，一一都風聞趕至，一時間數千大軍全湧去南門蔚的位置，帶頭的都被烈風撕成肉團。

一隻、兩隻、十隻、百隻，但牠們仍然毫不懼怕，後面的一一湧去死，符咒的力量快用盡，烈風的力量也顯然減低，漸漸緩慢起來。

破。

風符也失效，大軍突陣而入，她揮劍而斬，幾劍就殺了數十隻，但水底實在不利活動，運動力大減八成，她被一隻怪物捉了手，其餘的一一圍上，將她扯進水底。

另一邊廂，伽樓一亦快要缺氧。

就在意識快要失去，他們感到身體正漸漸上升，不，是那些池水也一同上升，不消幾秒，他們就感到下墮的重力，狠狠落在地上。

「咳。」伽樓一第一時間嘔出一口池水，呼吸才通暢起來，急急喘氣，從鬼門關回來的感覺非常難受。

南門蔚也吐出池水，推開纏在她身上的數十隻屍體。那些慘白的屍一落在地上，馬上痛苦的掙脫，如同脫水的魚一樣，顫抖地死去。

「你哋咁狼狽嘅。」

定睛一看，是三個人。正是工會的幫手。分別是南區工會，穿背心牛仔褲的少女，瀅玉；東區工會西裝男，林爾邱，還有屯門區MK打扮，也是善於用水的源初北，剛才正是他救了二人。

「你哋兩個唔等工會指示，唔跟程序就直接入咗嚟，死咗都唔知咩事。」源初北不屑地說。

「工會有咩指示，五個人救世界？」南門蔚道：「如果佢係明咩事，就唔會只係派三個人嚟。」

「你真係抖膽。」林爾邱說：「如果唔係工會講，我都唔會嚟。」

「你哋究竟明唔明白幾大件事，我驚你哋嚟送死。」伽樓一說。

「送死方面，頭先見識過啦，唔使再講。」源初北：「區區水屍都搞唔掂。實力可想而知。」

「你哋唔好嘈啦。」瀅玉勸道。

此時，遠方一聲巨吼，將他們的注意引開。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s7zK0uQs

當記起忘掉的記憶，你就明白，原來忘掉是有原因，當重新記起，總是令人痛苦。

大概是入侵廟街事件後的一個星期，我跟南門蔚坐着電車，買了呂嬸交代我們要買的飯菜。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xOvOdsmk

落日黃昏火燒雲，寂寥無人，電車只有我們。

我喜歡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間，這一刻開始，時間會流逝得飛快。

電車轉進上環海味街，南門蔚一直支支吾吾，不知想說什麼，不時望住我，欲言又止。

「妳係咪有咩要同我講啊？」

「無啊。」

「講啦。」

「無嘢，無人想同你講嘢。」

「明明就有。」

「你聽日有咩嘢做？」

「做咩啫？」

「如果你肚餓⋯⋯聽日去食炸雞囉？」她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句吐出。

「呃⋯⋯唔得喎。」

「點解？」

「聽日被呂子旋拉咗我去佢個讀書會。」

「喔？又會叫你去？」

「唉，上次走咗佢一次數，畀佢捉住嘛。」

「幾好。」

「做咩，你呷醋？」

「無。」

「喔！你呷醋。」

「走開！」

我跟南門蔚的關係，就像戀人開始前的甜蜜。

買餸回到廟街的小窩居，一個數百呎的單位，住了幾夥人，卻是無比的親近。

這是我的家人，沒有血緣關係，卻比我本來的家人還要親密。

AV仁正在自己的房裏預備公務員考試，聽說他只想要一份穩定的工作，生活逼人，也沒有法子。

現時大家都知道他的性取向，他也不用在家中假裝什麼，少了些看A片的聲音。不過我竟然有點懷念他在亂播AV的日子。

「溫緊書？」我問。

「係啊。」AV仁轉身，放下雞精書，奸笑道：「你哋拍完拖啦？」

「我哋無拍拖。」南門蔚解釋道。

「係嘅，未拍。」

「溫你嘅書啦。」我說。

「我考到請你哋食餐好嘅。」

呂嬸在廚房煲湯和煮飯，回頭瞥見我們帶回新鮮龍蝦，便道：「咁快返咗嚟啦，唔拍多陣拖先？」

「媽，佢哋都唔係拍拖，我先會！」竄到廚房偷飲湯的呂子璇聽到這句，第一時間反駁。

我已經沒有太多氣力回應她，瞄了南門蔚一眼，她沒有什麼反應。

「呂嬸，啲餸放喺邊啊？」我問，袋中的龍蝦活潑跳動，十分新鮮生猛。

「洗水盆嗰邊就得，可唔可以幫我開埋啲龍蝦佢？」呂嬸說。

「當然無問題。」

「媽，我都可以幫手！」呂子璇應道。

「你幫手出去開枱就得啦，咁多人幫手開做咩，個洗手盆邊有咁大。」

「但係⋯⋯」

「出去啦。」

呂嬸轉過頭，給我一個單眼。

我當然明白呂嬸的用意。

南門蔚正要離開，打算回房休息，我便攔住她問：「一齊開？」

「點解？」她冷冰冰地問。

有時，我也會希望她多點情感流露。不是對他人，而是對我。

她見我沒有反應，便再問：「你一個都開到。」

「係嘅。」

「咁點解？」

「兩個人開會快啲？」

我有預期過她會答不好。

「好。」她爽快地答應。

我和南門一起開龍蝦的時間不長，但我享受跟她一起做同一件事的時光。

就在荒謬的時光中，為存在添上意義。

「多謝你哋。」她合十雙手，對龍蝦說完，就一刀斬向牠們的頭，清脆利落。

「奇怪，妳都唔食肉，點解仲要多謝佢哋。」

「但係我殺死佢哋畀你哋食，都係一樣，食同唔食已經無差別。」

「咁點解妳要唔食肉？」

「已經習慣咗。」

我倒不覺得這是答案。

話口未完，她已經又處理好一隻，我遙遙落後，只好加緊速度。

一刀斬去，卡在中間！刀不能進或出，進退兩難，不知如何是好，明明看南門蔚處理是易如反掌。

我以為斬屍她厲害，誰知斬龍蝦她也比我好。

「點解過咗咁耐，我斬嘢仲係無妳咁勁。」

「你唔識得用墨氣，或者應該咁講，你未完全發揮到。」

「完全發揮？」

「刀人合一，真正勁嘅墨氣大師可以將墨氣外現。」

「真係會有呢啲人咩。」

「比你想像中多，不過都唔夠正宗。」

「咁點先好似你咁？」

「只要多啲練就得，但你話盡用墨氣方面，以前有一個最出名，叫陳道明。不過佢都失蹤一段時間。如果有佢教，應該會清楚好多。」

「但都唔知佢喺邊。」

南門蔚忽然停手，我好奇地問：「做咩？做完啦咩？」

還有數隻龍蝦啊。

她帶點愁悶地說：「遲啲我出一轉遠門，你要小心。」

「遠門？妳要去邊？」

「泰國。」

「泰國？去旅行啊？無聽過妳講過嘅？」我玩開笑地說：「會唔會帶埋我去？我想食地道冬蔭公好耐。」

「今次唔係玩，係有關工會嘅事⋯⋯我都係受差派。」

「喔，工會嘅事即係咩事？」

「暫時講唔到畀你聽，不過你預我一段時間都唔會喺度，所以⋯⋯你要小心。」

「又會咁奇怪，工會派妳出公幹？」

「⋯⋯係囉。」

「OK啦，我係殛，邊有殭屍夠我打。」

她白了我一眼，態度轉趨認真：「唔係講笑，你一定要小心，唔單止係你，仲有你身邊嘅人。」

「我身邊嘅人都好普通。」

「正因為你唔係普通人，所以你要做嘅嘢先更多。」

「我明啊。」我一邊斬龍蝦邊說。

「同埋無人講過，淨係殭屍先會嚟搵你。」她說。

「係係係。」

她態度強硬，似乎真的緊張這次遠行，但我覺得沒有什麼，當時只草草敷衍她，沒有在意太多。

「記住啊，要小心。」

「妳咁擔心，點解唔留低啫。」

「如果可以，我都想。」

在她離開後的頭幾天，我確實有提高警惕，畢竟她說得如此緊張，我實在不能重視，開始提高防範，近乎全天候沒有外出，甚至做了好幾晚廳長，就是深怕有人無緣無故闖入。

只不過幾天過來，水靜鵝飛，莫說是大事，連新聞也沒有什麼好寫，頭條是李太被劏豬檔聲嚇倒而報警。說起來，有一晚確實有所動靜，不過是老鼠竄入我們廚房。

「喂，你返房瞓啦。」AV仁在某晚看見我如此辛苦，便着我休息。

「唔使啦，廳咪一樣。」

「牀同梳化邊同。」

「如果因為我瞓咗，搞到邊個出事就唔好。」

「咁唔通你唔瞓咩？我哋未有事都你有事先啦。」他泡了一杯熱朱古力給我，着我喝了就去睡覺。

AV仁算是我第一個真正朋友，雖然不太可靠，但感覺到他的真誠。

「有啲嘢慢慢嚟啦，愛情又好，其他事都好，無嘢急得嚟。人哋可能有佢顧累呢。」

如果失去他這個朋友，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喝了朱古力後，我就聽他所說回房睡覺。之後雖然沒有全天候在家，但我還是有照南門蔚吩咐，盡量跟他們一起。

就在那天，我們一行人外出打邊爐慶祝呂嬸的生日，那是我們第一次在外吃飯。

因平常有呂嬸在，基本上沒有菜式是她煮不到，只是平常她比較忙碌，難得生日又放假一天，呂子璇便提議到火鍋店用餐。

那頓飯吃得呂嬸哈哈大笑，說來也是，跟自己的女兒和好，修補關係，是一件難得的事。

「今晚咁齊人，但可惜阿蔚唔喺度。」呂嬸嘆嘆氣說。

「佢好快返啦。」AV仁應道。

「佢返嚟我哋再去食多次」

AV仁飲大兩杯，建議我們下次不如一起去旅行。

「全家人好喎。」

除了溫馨，我沒有什麼形容詞。

幾杯下酒腸，已經是凌晨一時多，正想回家，在路口遇上多年不見的小學同學，一時相聚甚歡，談得不可交加。

「好耐無見，不如出嚟飲返杯嘢？」

「但⋯⋯」

「唔緊要啊，我哋返去先啦。」AV仁說。

「唔啦。」

「去啦。難得一見。」

「不過⋯⋯」我說：「一齊返好啲。」

「唔緊要囉，你去啦。」

跟那個小學同學去到蘭桂芳一間酒吧，相談甚歡，走時已經凌晨一時多，街上空無一人。

站在門口良久，才發現我沒有帶門匙。

為免把所有人吵醒，我打了一通電話給AV仁。

沒有人聽。

打了好幾次，我終於放棄，轉為撥打給呂子旋。

還是沒有人聽。

好幾次也沒有聽。

想來也是，現在幾多點了，大家都在熟睡的階段。

我只好不得已，按下門鎖。

「叮噹。」

過了好一會，還是沒有人。

奇怪？

我再按一下。

「叮噹。」

除了死寂，什麼都沒有。

我們家的門鐘出名夠響，應該不可能會聽不到。

我嘗試拍門，誰知一拍，門就自動打開。

沒有鎖門？

打開門進去，隨即傳來一股刺鼻的氣味。

空氣之中，彌漫着惡臭的鐵鏽味。

普通人會認為是鐵鏽味，但憑我多年經驗知道，這不是鐵鏽味，而是血腥味。

血。

此時的我，腦海早彈出無數個想法，但我想全部忽然它們，因為沒有一個是好的。

踱步而進，鞋底踩着什麼黏黏的東西，是凝固的積水⋯⋯

是血⋯⋯

屍體。

我望着地下睡着AV仁，他大字型睡在地上，早已失去氣息，甚至浮現屍班，還有呂嬸、呂子旋背部朝天的躺在地上，背上有明顯的致命傷口。

全部都已死了，是切切實實的死去。@

我的腦海頓成一片空白，空氣冷得過份，我感到肺部所有的東西都掏空出來一般。

不會的⋯⋯不會的⋯⋯

是發夢嗎？

我轉對鏡子，對住雙眼通紅的自己狠摑一巴，大力得眼淚都流出。左臉逐漸傳來絲絲熾熱感，這⋯⋯不是夢⋯⋯

如果這不是夢⋯⋯

「嘔⋯⋯」我忍不住吐了出來，良久之後，我終於意識到⋯⋯他們全部都被人殺了！

是死了，死了。

「沒可能⋯⋯沒可能⋯⋯」

我跪在地上，腦海空白一片，痛哭一段長時間，肺部似要撕裂的痛，空氣一直被抽出，我呼天搶地，心中的痛無法釋放。

為什麼！？

為什麼？

我哭了不知多久，意識空白又恢復，好不容易才稍稍回復一點理智。

到底是誰？是什麼人那麼大仇口，要將呂嬸一家全殺掉？

應該不是尋仇，平常他們幾人和譪可親，不會得罪人。

因為錢所以索命？不，也不會是錢償，他們雖不算有錢人家，但依我了解他們未曾借過任何債務。

感情糾紛，這更加不可能。

那到底是誰？誰？誰要下此毒手？

「佢唔會喺度啦。」

「你點知？可能佢返咗嚟呢。」

「如果係，就唔會殺晒全屋都見唔到佢啦。」

「你哋而家返咗嚟咁講啫，殺個女仔嘅時候幾難落手，細路女嚟咋，喊晒咁樣，如果唔係因為要殺殛，使要咁做？」

「咁再講，你殺佢嘅時候嗰啲血濺到落我度，我條裙唔使要。」

「對唔住囉，我下次補返畀妳啦～妳咁靚女，條裙就算點都無人理啦。」

聽到這裏，我已經胸口宛如火燒，按不住怒氣，直奔出去。

但見門口站在三個人，一個是西裝男、一個是白T牛仔褲，一個是短裙艷妝女生，他們手上都不約而同有驅魔工會的標誌。

他們三個一見我，便驚訝大叫。我迅步到他們面前，在他們三個拿出武器之前，率先擊中各人的胃、頭、肚，讓他們無法動手。

我捏住女生的頸，她驚惶地吶喊：「唔好殺我啊！」

「佢哋⋯⋯係咪你哋殺？」我的聲音有點沙啞，不過還是清楚傳達給他們。

兩個男生仍跪在地上，久久未能回復，雖聽到那個女生的求救聲，卻無能為力。

「唔好殺我⋯⋯唔好殺我⋯⋯」那個女生只一味哭泣，沒有回應我的問題。

「我問最後一次。佢哋，係咪你哋所殺。」我不感到力有多大，甚至拳頭早已沒有感覺，只見到那個女生的面漸漸由白變為紅紫，血管全暴現，喘不過氣，只能嗚嗚而叫。

「3⋯⋯2⋯⋯」我開始倒數，只感到全身血液滾翻。

「我哋都只係奉命行事咋。」後方的一個白T男生好不容易站起身，手持一把桃木劍，眼神似是盤算該對我如何下手。

「行事？行咩事要殺無辜嘅人？工會唔係保護眾生㗎咩？」我怒道：「呢啲係殭屍咩？係鬼咩？」

「我哋唔係想殺佢哋，而係你啊！但為咗大義，佢哋知情咗就要死。」西裝男也站起身緊張說，左移一點，他看來最在意那個女生。

「我？」我不解地問。

「你係殛。」

「跟住？」

「殛，代表有殭屍嘅能力。但你又唔係工會嘅人，同時擁有咁大力量，工會⋯⋯」

「講埋落去。」

「工會怕你力量過大，無法控制，對香港係一個威脅，所以盡早消滅，免除後患。」

「你哋班尸位素餐嘅仆街驅魔人！當日香港被一大班殭屍入侵時係我救，你哋做咗啲乜嘢？！！！今日咁對我嘅朋友？！」我失去理智地吼叫。

忽然，背後感到一下刺痛，我不經意放手，接着是頭部重擊，原來是有牛仔男生重擊我的手臂，他搶過那女生，抱着她衝了下樓，西裝友緊緊隨之。

我頭暈不到幾秒，回復過來，打了自己一巴，趕緊追上他們。

「韓壬辰，你一定要殺咗佢哋報仇！」

我當時心裏這樣想。

飛奔下樓，目睹他們往無人的馬路循走，我緊追其後，只見西裝男口中唸唸有詞，路邊的化寶爐有一陣火爆出，那些化寶的灰爐變成一隻如人形的怪物，一手捉住我的腳。

腳部傳來一陣灼熱感，我一下踢向它的心口，只感到踢中空氣，蓄力再踢，仍是如此。只因它是灰燼，輕易化解物理攻擊。

望着他們越來越遠，快要離開我的視線之際，我掏出一道符，記得南門蔚教過我符咒用法，運出墨氣，默唸坎、坤二卦，上坎下坤成比，符頓成藍色。

「上坎下坤。水地比！」

咒符爆出一陣泉水，水如瀑布，一發不可收拾，以萬馬奔騰之勢將灰爐怪物沖走，溶在水中。

我欻然衝刺，頃時趕在他們身後，他們全都大吃一驚，沒有預想我會如此的快。

我跳起奮力揮拳，一下打中西裝男，他應聲倒地，翻滾幾圈。

「一命還一命！你哋要一命還一命！」

「你都黐線，我哋係正義，係為港除害！佢哋同你同邪為奸都係抵死，憑咩要我哋還命？」那女生以高音反駁，極其刺耳。

「佈陣。」

他們三個以前後站立，不斷換位，地上畫出陣法。

「天地三才陣！」

地上現出一個大圓形，圓形的中間又有一個小圓，畫有五個五角星形在上中下左右各方，閃耀炫目如天星。

他們合十雙手，默念咒語，猶如默經一樣。

忽然間，他們的頭上變出一個虛藍色的劍陣，有六把巨大劍氣在不斷轉換，如同風扇般捲動不已，發出轟轟烈聲。

「怪物，去死啦！」那個西裝友大呼。

我不知這是什麼招式，在南門蔚身上也未曾見過，只感到四周的空氣都吸進劍氣之中，能量之浩大如同一個超小型的太陽，站在遠處也能感受到熱量。

「你哋因為我而殺人？」

「話咗，任何人知道殛呢件事，或者接觸過都必須死。」

「佢哋無罪！」

「罪定唔罪，唔係由你同我定，係由工會領導人而定！」

「你班人渣，究竟同殭屍有咩分別？？」

「有，你哋係怪物。當日保護香港，我哋都有份，只不過畀你早一步解除危機，但等到我哋嚟都一定可以阻止，所以唔算咩大功。更何況今日你可以幫我哋，難保他日你反面，工會收拾你唔到咁點？為免你坐大，一定要今日收咗你。」

「就憑你哋？」

他們合十的雙手一晃，劍氣欻然向我方衝去，其疾似箭，我只感覺到手腳受一股力量綁着，空氣快要抽乾⋯⋯

「無人可以突破我哋嘅陣法㗎。」

「今日有功啦，應該可以升多一級。」

腦海閃過無數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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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

一起去海洋公園⋯⋯

一起去高街⋯⋯

一起吃火鍋慶生⋯⋯

一起對抗殭屍⋯⋯

一起喜與悲⋯⋯

AV仁⋯⋯他是我的好朋友⋯⋯

呂子璇⋯⋯雖然我不喜歡她，但她是一個好女生⋯⋯

呂嬸⋯⋯她只是一個慈愛的母親⋯⋯

為什麼無辜的人會遭殺害如此荒謬⋯⋯？

為什麼世界如此荒謬⋯⋯

我感到肚裏有一股力氣從下而上，眼前所有事物漸漸變成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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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返屋企人畀我啊！！！！！！！」我青筋暴現，無名以名的力量湧現，衝破那種泰山壓頂的鎮壓之力，我覺得全身充滿能量，皮膚痕癢，牙齒⋯⋯變尖了⋯⋯？

血。

我很想要血。

我雙腳一蹬，瞬身出現他們面前，只覺得他們的骨頭很得脆弱、皮膚如凝脂，吹彈可破。

脆弱的生物。

當回過頭來，他們已經全部倒在地上，血流不止，奄奄一息。

我，不自覺地在笑。

「我只係想知，南門蔚知唔知呢件事？」

「佢係工會嘅人⋯⋯」那個白T男用沙啞的聲音說。

她是工會的人。

意思就是，她早已知道此事？

我的殺欲越來越重，此時，遠方有一個男人，戴着一頂箬笠，面上有黑色面紗，身穿古代的俠客服。

「師兄⋯⋯救我哋⋯⋯」西裝男發出最後的呼喊。

「怪物，話咗一定要收。」那個神秘的男子說。

「你邊位？」我問。

他沒有回應，不斷默念：

@「一者、五識身相應地，二者、意地，三者、有尋有伺地，四者、無尋唯伺地，五者、無尋無伺地，六者、三摩呬多地，七者、非三摩呬多地，八者、有心地，九者、無心地，十者、聞所成地！」@

他衝前來，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火花，如數百噸炸藥引爆，何其誇張。

然後眼前一黑。2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fb1yRTj7g

重新張開眼，眼前是九龍城寨。

「我記返起啦⋯⋯我全部都記返起啦⋯⋯」我流着淚，眼水和鼻涕混成一團地說：「我記起一切⋯⋯我記起⋯⋯佢哋⋯⋯佢哋全部都死晒⋯啊！！！！！」

呼天叫地的哭多久，我已經忘了，只是記得，當我無力得再呼叫，眼前出現的是她。

張村梅，她紅着眼睛，似乎看見我再有呼吸後，她嚇得緩緩退後。

我被鎖着手腳，綁在一個十字架，四周看來是一間密室。

「你點解⋯⋯會⋯⋯」

「我唔係人。」

「咁你係鬼？」

「都唔係。」

「你又唔係人，又唔係鬼，又唔係殭屍，咁你係咩？」

「我係⋯⋯你當我唔完全係人，又唔完全係殭屍。」

「你頭先係為咗咩喊？」

我沒有興趣回答她，反問：「你捉我、幫我，所有嘢都係為咗瑤婆？」

「係。」

「咁點解嗰日當時你要同我講，警告我唔好入去。」

「我無。」

「你分明就有。」

「你內心一直都仲有一絲良善⋯⋯你點解釋頭先嘅眼淚？」

「瑤婆待我不薄，我⋯⋯一定要幫佢，為咗我細佬同我⋯⋯」

我終於知道她心中最在意的是什麼了，每一個人都有價值最珍視的東西，為了這個代價，她也許能夠做所有事，付上一切代價。

即使以下這一句，她或許會接受不了，但我還是需要讓她知道真相。

「呢度嘅鬼，無可能輪迴。」我說：「你哋係點都無可能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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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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