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街有殭屍2》 - 第九話

這種的情況持續好幾日。

我作了一個夢。

在夢中，腦海經常晃閃幾個畫面，我身處在油麻地的廟街，看到有數百隻殭屍，手中執着一把像冰劍的武器，然後好像⋯⋯身陷屍海之中，跟那群殭屍搏鬥。

但是我又怎麼會跟殭屍搏鬥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到底為什麼會有這個記憶？為什麼我怎樣都記不起呢？當時發生的事，為何我的腦海中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印象當時的我在做什麼。

我整個人的記憶猶如碎片一樣，碎成沙河，拼合不了。

大概一朝的早上，我又再醒了。

坐在我身旁的，是伽樓一，他正看見女生雜誌，沒有穿衣服的那種。

「咳。」

「噢，你醒啦，真係好！我唔使再留喺度！」他看見我張開眼，卻是懊惱地瞪住他。

「點解會係你？」

「鬼叫你好似無親人咁咩。」

「都係⋯⋯」

「你家人有嚟過啊。」

「佢哋有嚟？」

「不過好快就走咗，叫我睇住你。啲湯佢哋帶嚟。」他遞上一個保溫壺，我剛好口渴，便打開一飲，裏面卻是冷冰冰。

「但我勸你唔好飲，都過咗好多日。」

我馬上回吐出來，怪不得有種怪味。

「你唔好清明先講⋯⋯」

「又唔好咁，我啱啱醒起嘛。」

「我瞓咗好多日？」

「一個星期左右。」

「咁耐？」

「你算勁，全身上下都中晒刀傷，都大難不死，醫生話你唔係人。」

我一愣，問：「咁⋯⋯嗰隻殭屍點？」

「走甩咗。」

「佢點解會放過我？」

「係佢殺你嗰時，我趁機會偷襲佢，佢受傷走咗。」

伽樓一用盡最後一口氣，使用水墨劍法才把它暫時擊退，是贏在它無防備。我們這仗是輸了，還未計它其實未回復力量，真不知當它完全有力量時會是如何。

「咁南門蔚呢？」

「佢無事，去咗查其他嘢。」

「佢⋯⋯有無嚟過？」

「無啊。」

「一直都係你照顧我？」

「你問嚟做乜？」

「無⋯⋯」

「無事就好，我去搵下Joey先！出出火，正！」他說罷，就放下雜誌說：「留返畀你睇，私人畀你！」

這個人腦中是否只有性。

「食屎。」

我又倒回牀上。

好久沒有休息。

但⋯⋯

身體的痛，好像真的消失了。

一個正常人會這樣嗎？恐怕一年半載也不定。

我⋯⋯是什麼東西？

再度醒來，是半夜深宵時分，幾乎所有人都睡死，鄰邊一個男人是鼻鼾如雷。

但他不是吵醒我的原因。

是氣味。

我曾經無數次聞過這種味道，人的嗅覺和大腦神奇萬分，只要聞過的味道，都會異常敏感，甚至比視覺來得更靈。

這味道，說是屍味又不算是屍味，說是臭味又不算，是屍與臭味的混合味。

嗯⋯⋯

每次有怨靈在現場，都會聞到這種味道。

我起牀，緩步向氣味的來源而去。步出病房來到走廊，或因深夜關係，靜得有點可怕，特別燈光調至昏暗，看起來有一份深邃的詭異。

「咳。」

遠處有一燈光，應該是護士辦公處。

但味道不是從那裏來。

我沿氣味繼續走，來到後樓梯口。

風從門口吹出，發出呼呼的叫聲，如同一隻猛獸怪物怒嘯。

「不如都係返去。」我為什麼要去？完全想不明白。

可是⋯⋯身體卻已經下樓。

來到一樓的時候，地上有一堆積水，不知從哪而來，又沒有窗，不可能是雨水，可能有人倒瀉水吧。

正要跨過之時，我不經覺望向那堆積水，竟然看到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站在我身後！

我嚇得猛然回首！但是⋯⋯沒有人！

再望一次，那女人的手正摸着我的頭。

「邊個！」

我退後數步，卻撞到不知名物體，全身一震，立即轉身，原來是⋯⋯

南門蔚？

「點解妳會喺度？」

「你又點解喺度？唔係應該休息緊？」

「咁妳呢？妳都無休息過，明明都有傷。」

「嗰啲傷我哋用墨氣，一兩日都恢復到，反而係你。」

「其實我本身都想問⋯⋯點解我會咁⋯⋯好似變咗怪物咁。」

她默然不語，似乎不想提起此事。

「妳唔想講就算，但妳一直唔嚟探我，又點解會出現呢層？」

「我追查到第一次目擊嗰隻武士嘅唯一生環者，而家就喺呢間醫院。」

「目擊者？」

據南門蔚所說，武士的屍體一直放置在東華義莊，不知發生什麼事才導致它又再出現。

東華義莊是全港獨一義莊，義莊就是類似棺材中轉站的概念，本是安放橋民回鄉的遺體，全盛時期曾有800具屍體寄厝於此，共有九十一間莊房，棺木滿滿。久而久之，變成香港人入土為安前，棺木的最後停留地。替先人下葬之前，都會擇一個良辰吉日，等到吉日再土葬。

「佢而家應該喺呢度，而伽樓一就去咗追查陳Sir條線。」

「喔。總以為妳咁好嚟搵我。」

「廢話。」

「咁我同妳一齊去。」

她卻沒有從正門進，反而直行到另一邊。

「喂，妳去邊啊，病房喺呢度喎。」我說。

「殮房。」

「殮房？」

她從大樓另一個小座搭電梯上去，在𨋢間她掏出數道白色的符給我。

「一陣小心，用符護命。」

𨋢門打開，一股刺骨的寒氣傳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眼睛感覺乾涸，空氣仿如沒有水分。

「小心。」

步出電梯，慘白色的燈光不知為何帶點點陰森綠色，沿路望去，走廊一個人也沒有。

「救我⋯⋯」從遠方傳出，南門蔚循聲而去，我緊隨其後。

來到殮房的門口，一個大叔站在門外，他轉面向我們，手中持着一把紅色剪刀，正指向自己的喉嚨。

「小心啊，有事慢慢講。」我說。

「我都唔想㗎⋯⋯救我。」他表情扭曲地說，在邊面笑着，右邊面卻苦着面口，完全不一致。

「冷靜啲，放低把鉸剪先。」

「救我我控制唔到自己，救我！」嘴巴是這樣說，但手漸漸把剪刀插進自己的頸項，剪刀輕易地劃破脆弱的皮膚，流出鮮紅色的血。

「救佢！」我大叫。

「現！」南門蔚張一張符貼在牆壁，白符頓成黃色，一股電流隨牆壁傳去，一隻白色的女人頓時冒出，正是我在積手見到那個，她又隱身在玻璃之中。

那個大叔哀道叫吶：「救我⋯⋯我唔想死⋯⋯」臉上卻張展怪異的笑容，剪刀不偏不倚插在眼珠，這時血光四濺。

插着眼珠的剪刀，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把眼球的神經線都一一扯斷。

「啊⋯⋯哈哈⋯⋯啊啊⋯⋯哈哈。」

痛苦聲與笑聲夾雜，他仍是保持笑容，令人心寒的笑容。

「想搵佢？太遲啦。」大叔說，卻是一把幼稚的女聲。

他拔出剪刀，將眼珠吞進肚裏，下一秒想插向喉嚨時，南門蔚叫道：「捉住佢隻腳！」

他躍身一跳，整個人如蜘蛛俠般飛擒天花板，我立時上前抓他，她則燒成，唸曰：「符魔五束手，現身吾前。」

那鬼痛苦地尖叫，玻璃全破，露身於我們眼前。

她扯出一條紅線，往它的頸一套，再拉，它整個鬼被索住，她再全身上下綁緊，大唸：「粉骨揚灰，破。」

那鬼由魂再化成一堆白粉，經風一吹，消失無影。

「你無事嗎？」我們扶起那個大叔，雖眼睛血流不止，但他仿彿全身鬆一口氣。

半小時後，那個大叔暫時包紮好眼睛。他望見我們仍在，便說：「頭先都未多謝你哋。」

「唔使客氣，舉手之勞。」南門蔚說：「其實我哋為一件事嚟。」

「為我？」

「東華義莊。」

那個大叔閉口不語，皺起眉頭，彷彿我們問了他一道不能問的問題，勾起他痛苦的回憶。

「大叔，其實呢件事好重要，背後可能牽涉成個香港嘅性命。」

他欲言又止，南門蔚說：「大叔，無論講唔講，佢哋都會追殺你，啱啱係我哋救咗你。」

「叫我榮叔得啦。」

他想了想，對我們說出下文：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kAryYrAN

榮叔也是收屍隊的一員，不過是港島區，且經驗比我豐富，有三十多年經驗。

那天深夜，月明星稀，榮叔他們一行四人，駕着黑箱車來到東華義莊。東華義莊背靠山，三面環海，旁邊就是香港華人基督教薄扶林墳場，擁有數千個山墳和土葬位，環望盡是數之不盡的石碑，加上夜晚風涼水冷，陰風陣陣，挺有陰森恐怖的感覺。

「行啦，嗱嗱聲搞掂就走。」他們說。

一行四人，拿着一個長方形的鐵箱，步伐迅速進去義莊門口。

四周漆黑無光，月亮微光灑落在東華義莊四隻大字上，顯得份外陰森。

他吸了一口氣，盡是冰冷刺肺的空氣，身體都不自覺抖震了一下。

他們沿着門口直進大堂。東華義莊的建築風格是古舊中式混合西式，顏色以暗黃為主。

踏入大堂，已經一陣棺材香傳出，映入眼簾是數十副棺木陳列，密密麻麻，有些是新式棺木，有些則有百年歷史，已經沒有人再來，連名字都不知道。

「你哋喺度做咩？」

忽然一把聲音從他們背後傳出，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有一個六旬老人，滿頭白髮，臉上斑斑滿佈，左眼是濁白色的，他襲一身黯灰色唐服，是東華義莊的製服，應該是義莊的管理員。

「阿伯，我哋受到Order要嚟收屍。」同事說。

「喔⋯⋯執屍佬啊嘛，呢邊啦。」他手執一束香，着我們跟隨他走。

穿過大堂，便是一整排行房，都是「康字房」，這些是獨立房間安放棺木和骨灰甕。

義莊除了大堂，還有數排房，這裏的建築是中西混合，以卡其色為主，背對墳場和大海，因此海涼水冷。這晚月明星晞，黑夜潔淨如詩如畫，只有偶然傳來的狗吠聲。

陳伯每經過一間房間都會上香鞠躬，來到其中一間獨立房間，獨立房間相比外面的大堂，不同之處就是只會獨立存放一副棺木。

「拎住啦。」陳伯把一枝香遞給榮叔他們每一個人。

「阿伯，我哋做緊嘢㗎。」同事說。

「傳統嚟，要尊重。」陳伯冷冷道，這倒也合理，他們沒有再多深究，隨便握在手中。

「阿伯，呢隻咩香嚟？嗰陣味咁特別嘅？」同事問。

陳伯回頭卻沉默，只冷眼盯望他們。

過了五分鐘左右，他們一行來到一間古舊老房。

「屍體就喺入面，你⋯⋯慢用。」陳伯說了一句奇怪說話，榮叔當時聽不明白，但也沒有深究。

進到屋內，這裏的範圍不算大，只有一百尺左右，屋內通風良好，屋頂處有窗子散熱，空氣尚算流通。

「噠」一聲，暗黃的烏絲燈膽亮起，發出「嗞嗞嗞嗞」聲音。

不亮燈猶可，一亮燈才發現，數百粒黑點圍着燈光轉來轉去，原來滿屋都是蒼蠅，多不勝數，密密麻麻，如同蝗蟲大軍。

「嘩⋯⋯咁臭嘅。」

房間只有一具棺木。棺木是頂級楠木，上面雕刻一些龍鳳花紋，價值不菲，不像出於現代的手藝。

榮叔接觸屍體少說都有數千具，只是這一次真的覺得屍味甚重，如腐爛肉類放置上百天的味道，臭得令人反胃，胃部一搐。

好不容易才止住這份嘔吐感。

一大群蒼蠅圍在棺木上面，繞圈盤旋。

這時才發現，棺木下面全是棕褐色的液體，地上盡是一大堆蛆蟲蠕動，有數百條，它們圍成一個大圓形，活像一個噁心的Pizza。

應該是棺木的防漏做得不好，這時候就應該用灰油（石灰混合銅油）重新補上棺木外面的破漏。

榮叔極有衝動想一腳踩死它們，不過做正經事要緊。

此時，手中的香不知為何，燒得飛快。

「睇棺木，應該都有成百年，我哋要搬一條百年老屍走？」

「係。」

「不如問咗上頭先啦，好古怪呀成件事，等我一陣。」同事A拿起手機。

同事C在此時說：「你哋聽唔到聽到有聲？」

「咩聲？」

「好似有個女仔喊緊嘅聲。」

「唔啦，再拖落去我哋又被人鬧。」

「有古怪。」

棺木上有兩條黃色的符，看似有一段長歷史，好像是封印什麼。

「陳伯！有符喎。」

「撕咗佢啦！」屋外傳來他的聲音，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唉，快做完快走！」

同事B已經想急不及待打開棺蓋，撕開符咒，蓋子一動，原本圍着燈光的蒼蠅突然紛亂四撞，一一撞去燈泡，發發拍拍拍的巨響，地上的蟲也四竄不見。

那些液體由原本混濁的棕褐色，開始退成血紅色。

一開，一陣森綠色的氣頓然霧出，榮叔嚇得轉身掩眼掩鼻。

這肌氣體極為刺鼻刺眼，眼鼻水流如瀑布。

「啊⋯⋯！」

「救我啊！救我啊！」

「吼！！！！」

忽然傳來驚天震心的呼喊聲，撕心裂肺，充滿恐慌，淒厲得令人害怕。

稍為散開後，張眼一看，只見榮叔的三位同事面色蒼白，手被棺材的什麼東西扯着，眼睛只餘下空洞。一秒間，從一個正常人變得身體的枯乾無水，宛如木乃伊，口嘴有數千條屍蟲不斷蠕走，皮膚開始呈現鱗液。

死了。

「陳伯！」榮叔對外呼喊一聲，還是沒有人回應。

嗦！

眼前的燈光一滅，四周歸回漆黑，唯獨月亮光照進房子內。

微光之中，獨見一對獠牙在他面前。

這時，房間的光又再回來，榮叔終於清楚看見眼前的東西。

滿身褐黑色的血，破舊殘缺的藍色武士戰甲，焦黑枯稿的皮膚，還有⋯⋯

藍色的眼睛。

千年老殭，永遠不死。

這是殭屍跟人類的分別。

榮叔奪門而出，陳伯早已沒有蹤影，不知去向。

回身一望，它也僵直的跳出來，尾隨榮叔後，月亮光光，牠一躍九丈之高，飛至屋頂。

一陣冷風吹過，才發現他滿身是汗。

嗦的一聲，它如影子般急迅到榮叔身後，身手極為靈活，直接以銳利的指尖一刺，他沒想到它會有此一着，差點反應不急，連忙重心轉換，右腳踏出，左腳輕移，身體向右一傾，驚險地避過這一着。

還未來得及吸氣，它右爪再往他心臟再探，他嚇得身子傾後，左手護擋，右手抓緊它上三口吋手腕。

緊硬如鐵的質感。

它張口一呼，血盆大口裏盡是恐怖的獠牙。

「死⋯⋯死⋯⋯死⋯⋯」

它忽然四肢伏地，如同獵犬一般，伺機而發。

呼，它仿似子彈彈出，瞬雷不及掩耳就飛彈過來，這動作太快，榮叔只可本能地反應側身，下一秒已見對面的牆穿了一個大洞。

它從瓦礫之中站起來，滿身都是白粉，頭也完全歪掉，似斷掉地180度緊賠背面，極為怪異恐怖。

榮叔趁着這段時間，往門口跑去，眼前只有跑字，什麼也不敢多想，直到跌倒在地上，一隻手拍着他的肩，他赫然轉身大叫，才發現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

「大叔，你無事嘛？」

他四周環望，沒有殭屍⋯⋯它，早已不知所蹤。

整條薄扶林道一輛車輛都沒有。

「呢個就係我嘅故事。」他說。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gukmMGxY

榮叔說完故事，冷汗盡冒，衣服濕透大半。

「我幫你買杯熱咖啡。」南門蔚說。

她離開後，榮叔才說：「千祈唔好去搵佢，雖然我唔知你哋知嚟係想做咩，但⋯⋯佢嗰種生物，真係好似世上最恐怖嘅怪物，你見到佢只會覺得想死。」

「我哋已經遇過，我認同。」我說。

「遇到過？咁你仲去搵佢？」

「我明嗰種感覺，但正正係咁樣，有佢呢種生物喺度，香港只會唔安全。」

「咁又點，呢個地方嘅人唔值得你哋為佢賣命，之前嘅殭屍入侵事件，你喺唔喺度？定去咗外國？」

「我喺度，不過⋯⋯」不過什麼都忘記而已。

我討厭失憶，好像一個白痴，忘掉曾經的日子，什麼都要重頭再估。

「嗰時⋯⋯」榮叔的眼睛忽然又痛起來，掩着眼呻吟一番，過了好一會，才忍過痛來。

「你哋係我救命恩人，我先咁緊張，對我呢啲老嘢嚟講，執返條命無咗隻白內障眼都已經係萬幸⋯⋯所以聽大叔我講一句，嗰次嘅事已經講明，大部分人其實都無所謂，佢哋要唔要自由意志都可以，變唔變殭屍根本無所謂，做唔做人都唔重要，只要苛且偷生到，佢哋都會照做，呢度嘅人係無一條底線。或者你哋覺得我講錯，呢度對你哋好重要，不過事實係唔值得為佢哋面對咁恐怖嘅嘢，有時要狠啲，寧願犧牲一隻眼都唔好無咗條命。」

「我明啊榮叔，我真係明。只不過我覺得如果係大叔講咁，我哋同佢哋都一樣啫，因為某啲嘢可以放棄。其實有啲嘢要做唔係因為值得，而係原則。」

這時，一杯熱咖啡送到，南門蔚回來。

「唉，即係我點講你哋都會去啦。」

「嗯。」南門蔚道。

「我只係覺得陳伯好奇怪，你哋要小心啲。」

「好。」南門蔚說：「呢個符你袋住，可以保你平安，同埋⋯⋯遠離九龍城。」

拜別榮叔後，我感到心情有點複雜，說不出的嘆息，一方面我認為榮叔是說得對，另一方面卻覺得原則需要堅持。

值得嗎？

坦白說，我也認為不值得。

我所想的是對嗎？

我心裏也沒有一個答案。

「做咩一個人喺度發呆？」

南門蔚見我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面，遞給我一枝烏龍茶。

「係咪⋯⋯都係時候講，究竟個真相係點。」我問。

「咩意思？」

「我同你之間，同埋我發生咩事？最起碼我知道⋯⋯我應該唔係人？」

大概這是我此生說過最肯定的話，如果此時有一塊鏡子，我知道我的眼神也是堅定無比。

因為她軟化了。

是不是我的眼神軟化了她，這層我就不知道，反正不是現在需要理會的事情。

「你唔係人，講得啱。」她喝一口茶後，凝望地板良久後說：「你係一種叫『殛』嘅生物。」

空氣一消毒藥水味，非常強激。

「勁？」

她瞪了我一眼，說：「殛。」

「激。」

「殛。」

「勁。」

「你鍾意點叫就點叫。」

「咁咩東東嚟？」

「你知道，殭屍比人類厲害得多，生理上簡直係人嘅進化，呢個都係佢哋嘅諗法，覺得自己係人類嘅進化。不過代價係無咗自由，所有殭屍都只會受控於更高級嘅殭屍。」

「嗯，呢層我知道，有聽聞過。」

「殛就係非人非殭屍嘅生物，佢唔受控於殭屍，但有殭屍能力同潛能，同時擁有人類嘅自由意志。」

她說出這句時，完全不似說笑。

「妳講完點解可以唔笑嘅？」我冷笑幾下，說：「我喎。」

她擺出冷口冷臉的樣子。

我皺眉道：「妳講真？」

「唔係你自己想知真相咩？」

「係⋯⋯但⋯⋯」我一時間覺得胸口受壓，呼吸漸漸急速起來。

她按着我頭頂幾個穴位，說：「深呼吸。」

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胃部卻又不聽話，翻滾如大浪驚濤，我忍不住在地上嘔吐起來。

她拍拍我背說：「係要啲時間接受。」

吐光後，她又遞上紙巾給我抹抹嘴。

實在難以接受。

面對這樣的真相，我望着自己的身體，一陣抗拒感。

「我⋯⋯係怪物？」

「如果唔係人就係怪物，咁呢個世界好多嘢都係怪物。」她說。

「只係⋯⋯有啲難接受。」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人，但沒有想過是歸到殭屍那一類，我有曾經天真地想過，會不會是如外國英雄電影一樣，被什麼不知名怪石照到、或是什麼PM357恒星的外星人或是被蜘蛛咬到而變成超級英雄。

我也想自己生而是超人。

原來什麼都不是，我是殭屍。

「你唔算係殭屍，殭屍無自由。」她好像看穿我的思緒。

「我有殭屍能力？」

「嗯。」

「咁往好處睇，我都好似好勁。」

她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另一方面睇，一個有自由意志嘅殭屍，其實同殭屍王無乜分別。」

「喂！Hey！你唔係安撫緊我㗎咩？」

「我只係實話實說啫。」

經她一說，我腦海中浮現着⋯⋯跟武士打鬥時自己的模樣。

「想要血⋯⋯想要血⋯⋯」

「我想要血⋯⋯」

當回想起自己嗜殺嚐血的樣子⋯⋯不禁心寒。

難道，這就是她所說？

「不過呢個都係我講下，你唔使當真。」她假裝輕鬆的笑道。

⋯⋯恐怕⋯⋯

「咁⋯⋯我哋嘅回憶呢？」

「我哋係識。」

「嗱！都話㗎啦。」

「除此之外就無。」

「⋯⋯點解妳唔肯講？點解之前唔認我？」

「唔講得。」

「點解？」

「無可奉告。」她說，這是一條她需堅守的底線。

「何況，而家有更嚴重嘅嘢要做。」

「妳指武士？」

「榮叔講嘅情況，恐怕當時武士殭屍係因為啱啱醒，吸嘅血氣不足，先無追殺到佢，但照咁睇，係一直有人保護緊佢，而呢個人係邊個⋯⋯就係關鍵，竟然想香港滅亡。」

「係邊個？」

「未肯定。不過呢件事真係好嚴重，佢再吸血落去，全港都無人會消滅到佢。」

「除咗陳道明？」

「或者，但佢唔死都好老，不過傳說都話，得佢先救到香港。因為能打低武士，就得水墨劍法。」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妳去邊？」

「我去義莊，搵嗰個陳伯，好明顯佢係有問題。」

「好，我陪妳去。」

「你好返啦咩？」

「其實我一早好返晒，妳哋都無事啦，何況係妳講嘅，我有殭屍嘅身體。所以⋯⋯偷出院就得。」

「哼。」她這樣的反應，就代表許可。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PC4a1q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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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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