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可以來介紹相當罕見又難以培育的特殊花卉─地獄留聲花。
底下摘錄自拙作【死後的第二次初戀:閻王之死與諸神的戰爭】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A9wzDh6Mv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c4GyzXksR
本文可獨立閱讀,只要知道前情提要:
冥界地獄之王─閻羅王掌管地獄20萬年,卻在男主角過世那一瞬間「死亡」,然而每條亡魂都必須接受公平審判,方能對死後處遇做出定奪,因此主角的死亡判決書上少了關鍵的有罪無罪判決一票。
適逢冥界地獄每五百年的王位大選,惡魔撒但被諸神認定殺害閻王的嫌疑重大,惟其中似乎另有隱情,牽涉整個冥界地獄的未來。
此外,男主角赫然發現超過12年未曾聯絡的大學初戀情人,竟然早在25歲遭受性侵致死,卻被慘無人道拘禁在「虛無之境」當聖妓,作為死後的處罰。憤恨難平的他,打算趁諸神命他和Marigold(一隻名叫金盞花的貓)調查閻王真正死因時,攪亂整個地獄,釋放初戀情人的靈魂。
一段在冥界地獄的冒險故事於焉展開。
地獄留聲花的話語在最後唷!
= = = 地獄留聲花 = = =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Aq71kdPfK
「大音希聲,大雅無曲,大道無絃。弦化無弦,其聲愈希,俱似大道。天地在指間而浩然快哉矣。」
這是出自老子《道德經》中的一段文字變化衍生。
撒但一曲奏畢,將無弦金色萊雅琴往飯廳牆上猛力砸去,萊雅琴像黑洞似地把牆壁吸蝕殆盡,隨後是一片幽暗樹林映入眼簾。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PM1jwzOL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wHF2eLe1o
「小子,用心聆聽,你可以聽見從樹林捎來至哀至絕的旋律嗎?」惡魔發出低聲耳語。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kIJVVHeaw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I30I270Y
眼前冥界樹林並無陰森可怕氣息,如同人界深夜時的一般樹林。靜心細細聆聽,冥界的無風之夜使得樹葉無法窸窣作響,沒有蛙蟲鳴叫聲音,所有夜鶯鳥兒猶如從樹林裡完全銷聲匿跡。
我老實地對祂搖搖頭:「好安靜,我什麼都聽不見。」
撒但望向那片樹林開口:「等你能夠聽見樹林裡的旋律,你就完全獲得閻王的力量。距離樹林入口處有一盆花,原本只生長在險峻的迷霧山脈峽谷中,二十年前,我把它移植到這裡。你可以幫我把它拿過來嗎?」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PsDEo8OkA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iY8g4nIXl
我跳下有點高度的飯廳後步行至幽暗樹林入口處,發現一株類似百合花的植物,根莖有部分被埋在土壤之中。
我小心翼翼把土壤撥開,花卉底部是個小小花盆。花盆幾乎沒有任何重量,我嗅聞粉白色花朵,並沒有任何花的香氣。
我將花盆取回後輕放在撒但腳邊。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vV8ilc3Ge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VsanNJPjp
「這朵花好像死掉了?」我對祂提出疑問。
撒但神情漠然回答:「在冥界地獄裡,有什麼是真正活著的嗎?」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ENAqMzi2K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uFRarWRdq
我想起候客室看見的那本《冥界地理雜誌》,封面是Marigold與地獄三頭犬克爾柏洛斯合照,背景則是智利北部的阿塔卡馬沙漠,被稱為地球上最後一片沒有生命的地方─我必須讓那裡出現海水才能拯救琲璇;現在的冥界似乎比那裡更沒有生命力。
我好似能慢慢理解布萊克當時說阿塔卡馬沙漠乃真正天堂的寓意。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4IugWKwP6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Ph6kfV6v
撒但再補上一句:「不過這裡也沒有死掉這回事。」
「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無法完全理解祂的語意,這也是諸神始終不願明說的謎團。
「你可曾思考為何諸神不願殺掉當年叛變的黑無常?」
不久之前,在森羅殿我才問過布萊克相同問題,那時我用高明的說謊術矇騙過關,沒想到現在立刻再度面臨自己所提出問題的考驗。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ow0V3Lyxt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s2atBINx4
面對眾神,我可以臉不紅氣不喘說上一整天的謊,在撒但面前絕不能說謊。諸神的決定除了展示威嚇與秩序的規訓之外,一定有實際層面上的考量,必定也和閻羅王之死有關。
我再度誠實以對,搖頭表示無法理解當時眾神對恩克拉杜斯的處遇對待。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Y850iNx6v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ET6qFtSRA
「你輕輕觸摸眼前的花蕊。」撒但沒有正面回答自己提出的問題。
我恢復膽怯的個性,深怕這是個邪惡陷阱,萬一觸摸之後變成一朵巨大「噬魂花」該怎麼辦?
「放心吧,在你所謂的『大功告成』之前,我不會對你下手,魔鬼向來言出必行。」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lBCbrFPtb
我回過神來,伸出左手食指輕摸盆中花朵的深紫色花蕊。
"小撒啊……"
我嚇得跌坐在地,撒但香閨旁的草原如厚厚的地毯般舒適,充分吸收我跌坐時的撞擊力。
安靜的花朵發出一聲呼喚,縈繞迴盪在幽暗無聲的樹林之間。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DY5W52bWk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aCg5qlYSv
那是一位中老年男子的聲音,「小撒」指的應該就是撒但,聲音主人很可能是過世的閻王─雖然我沒聽過閻王說話的聲音。自己意識中揉合祂最後的意識,我專心在意識深處不斷挖掘。
「果然是閻王的聲音!」
撒但語帶曖昧說:「你再觸摸久一點。」
我謹慎遵循撒但指示,再次按下花朵上的播放鍵,眼前花朵緩緩地完整說出閻王的心聲。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AdPuwVFDW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xrZ4LRoes
"小撒啊,我很久沒見到湛藍色的天空。去年休假時,前往末日火山泡溫泉,我用「未來播放器」看了一部電影,其中一幕是男主角對第二女主角說:「井底之蛙不會知道蔚藍大海的遼闊。」女生不慌不忙回答:「可是我會知道頭頂天空有多藍。」
我好是感動,啊…這樣有無違反律法?這部電影會被查禁嗎?那我暫時不說片名。我現在連天空有多藍都不知呢!"
知道天空有多藍啊?
我憶起生前不敢鼓起勇氣親吻琲璇的那個夜晚。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7TF9whRrO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EAgHdu52p
閻王好似在閒聊,最後卻不發一語,只徒留長長嘆氣聲,花朵則是清清楚楚錄下所有聲音的細節,彷彿可以從聲音見到祂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我聽完後一頭霧水,滿腹狐疑望向撒但提出解答。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TtXFn8jkq
撒但深情地看著花卉,彷彿從聲線中見到已經去世的閻羅王。
「這是冥界特有的『留聲花』,非常稀少珍貴,要做移植培育也很不容易。想要留聲者只要屏氣凝神,冥想自己處在鵝黃色花蕊之上,就可錄下自己聲音。錄下聲音的花蕊會轉變成深紫色,一旦聽過後又會變回鵝黃色。錄下的聲音可以保存至少一千年,只要留聲花錄下聲音後,便無法被摧折也不會死去,直到完成它的使命為止。」
方才眼前花蕊的深紫色顯示撒但尚未聽過這段留言。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OU8MaIg9b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F291jhmMu
「位高權重者,越不敢當面說出心中話語。我一共培育了六盆,分別種在森羅殿和其他四位審判之神的住所。」
撒但沒說的最後一處,就是自己香閨外的樹林入口。
「閻王非但不知天空有多藍,甚至不知道高處不勝寒。除了森羅殿日式庭院中的那盆之外,祂每年都會在每盆留聲花錄下自己給眾神的話語,結果呢?每盆留聲花的花蕊都是深紫色,表示根本沒有神明願意聆聽,或許連自家被種植稀有的留聲花都沒發現。過去五年,閻王留聲頻率越來越高,逐漸變成每個月都來留聲。為了不讓閻老失望,害我半夜都得翻牆當小偷,偷偷摸摸去按下播放鍵。」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my8pMYetZ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aOTPssIIH
多情魔鬼為了不讓公務繁重的長輩失望,居然在地獄大半夜當起躡手躡腳的小偷,真是超乎想像。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lse9LEUVK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j3slrCBsc
我試著想像冥界地獄深夜的孤獨情景。
腦海浮現中年發福的孤單閻王趁夜色昏暗之際,用極快速度穿梭在眾神宅邸,對著花朵說出心中無限寂寥。即便只是生活瑣事也掩不住聲線中的落寞,然而卻無神聽聞。
冥界有手機可以傳訊,閻王刻意捨棄不用,想必也是明白這項科技所帶來的疏離感。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GKZvmCVob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po6Pmrb5i
撒但每月偷偷摸摸去按下播放鍵,聆聽閻王心聲也讓祂繼續前來錄音,每次的錄音很可能就是閻王最期待的事情。
單純的願望其實無法被實現,依舊像個純真小孩反覆做著相同的事,簡直是地獄版的「愚公移山」。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GqjjkUdbo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zBsUprk3T
我不禁嘆了口氣,想起自己生前的境況,更能體會到留聲花中的寂寥。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MrODsECLe
撒但輕撫留聲花的花瓣說:「釋迦牟尼上個月終於發現了,所以祂才會替閻王再度送上蓮子茶。假如閻王希望受話者能夠有所反饋,便會逼使我不得不從小偷變成耶誕老人,代替眾神幫閻王了卻心願。我可是惡魔的象徵啊,現在變成這樣成何體統?」
撒但信手一揮,一道紫色光門出現在我的眼前,光門自動打開後出現一座莊嚴佛寺,這應該是佛陀的冥界住所。佛寺旁有一個頗具歲月痕跡的古銅色梵鐘,每日午夜會自敲十二響。梵鐘旁的蓮花池邊就種了一盆稀有的留聲花。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C4EKiuwk6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4PAm1uPdn
"多多,萬分感謝祢上次送來的茶,果然可以舒緩緊繃情緒及幫助入眠,希望可以再喝到祢送來的茶。"
我走入光門後按下鵝黃色播放鍵。
閻王親暱喊出佛陀得道前小名─悉達多,除了向祂表達感謝之意外,更多的期盼是想拉近神與神之間的距離─閻王只是想和佛陀再一同品茗而已。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65edrgMQZ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ECQa9dVlZ
「大音希聲」是所有樂曲聲音的最高境界,在閻王耳裡卻是最刺耳的無聲之聲。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ZytKb7Cu7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hwRyhq4Ue
心中憂鬱之音想被發現,然而卻沒有任何「知音」;每個月走到自己留聲的花朵前,發現花蕊顏色依然是深紫色,只好自己再次聆聽專屬自己的孤單。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LTZH7uAwK
曾幾何時,那道聲音變得越來越陌生……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C9s1Fr0Oa
孤單閻王和生前的我有高度類似的感受,發出無人知曉的聲波。
我是塵世的一頭52赫茲鯨魚,祂則是孤單在冥界的「克塞特斯河」(Cocytus)潛游的另一頭52赫茲,在悲嘆之河裡發出深沉的無聲哀吟。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FPk7IzGKD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cDNsMPM8w
我故意用力敲了一下那座梵鐘後,趕緊從紫色光門中跑回撒但的庭院。清亮鐘聲此時在這裡也能清楚被聽見。
「閻王聲音比梵鐘還不如。」我悲從中來,忍不住在魔鬼面前濕潤了眼眶。
閻王的憂鬱症或許比預期來的更加嚴重。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Kk16sb76n
撒但的左手掌心浮出一顆小小紫色光球,緊接著用力丟向漆黑夜空。偌大的紫色倒五角星標誌像煙火般打在高空之中,隨後變化成一朵光彩奪目的白色山茶花,久久不散。
三分鐘之後,夜空中陸續出現五朵不同顏色的山茶花圖案煙花,應該是審判諸神見狀後,一同用山茶花煙火向閻王致上最高敬意。
遠在孤山之上的聖廟,最後向黑夜天際送出一顆小小的粉紅色愛心煙火,粉紅愛心在夜空中猛烈迸發後,化成無數顆不同顏色的愛心,宛如雨水般灑落在冥界大地。
我心中的那株山茶花樹也要為琲璇再次綻放最美麗的花朵,飄散屬於永恆的馨香。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N8OAcFeJ
煙花散去,又是一片漆黑的寂寥與靜默。
眼前的留聲花宛若再次說出閻王心聲,最後自己發出最傷悲的話語─孤獨。
留聲花的花語就是孤獨。
2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F66aCvQ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