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工兵剛與遊騎兵分開,工兵一個人在營地內亂走,他的心情還未能平復,機器義眼隨著情緒四處轉動,不受控制掃描周遭。他被彈出的各種資訊弄的煩燥,只能用手摀住義眼。
他不知道也無法想像遊騎兵要對那位金領做什麼,無法阻止遊騎兵暴行的他,也算某種程度的共犯。所以最好的情況是那位金領長官沒事,然後遊騎兵被革職,如果能這樣就太好了。
安慰著搞不好事情會有轉機,耳畔突然響起奇怪的聲響。
乓!乓!乓!
短促帶著某種節奏,這個聲音就藏在營地內的某處,在安靜的環境中更顯突兀,每一下都敲打在工兵原本就脆弱的神經上。
這裡怎麼會有敲打聲,是某個機器出現故障,或難道那女的試著求救?想到遊騎兵當時惡狠狠的的交代,工兵略帶忐忑的往前探索,他按著扶手走上樓梯,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乓!乓!乓!
還是同樣的節奏,因為距離更靠近,他隱約可以分辨這串聲音沉重帶點清脆,似乎有人在大力敲打金屬。工兵將手放在門把上,緊張的滿手是汗,離源頭只有一門之隔時,敲打的聲音卻搶先一步驟然停止。
本來緊繃的神經,沒有鬆開反而扭的更緊,工兵一鼓作氣打開門,在他的視線內,這是個放雜物的倉庫,沾滿灰塵的箱子四散而放,鐵架則因為先前那波震盪而倒下,最後是頭頂不時閃爍的故障日燈光。
「有人嗎?」
箱子們安靜的躺在原處,沒有出聲回應,見這裡根本就沒有人,工兵鬆了一口氣笑自己嚇自己。這次輪勤的時間還長,還是找個角落坐著休息,隨便裝忙一下,把事情唬弄過去就好。
乓!乓!乓!
就在心情放鬆下來,那個敲打聲再次響起,而且幾乎就貼在身邊,瞬間的悚然感讓脊椎發麻,工兵身體轉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這時燈光剛好熄滅,那裡成為一個沒有光線的角落。
工兵將眼睛咪細,他想看更清楚一點,日光燈線路滋的一聲恢復接觸,略帶刺眼的閃光照亮昏暗的室內。
這遲來的亮光,讓工兵看到了前所未見的生物。
是一個的削瘦的背影,上半身沒有衣物蔽體,光腳蹲坐在椅子上,頭埋在膝蓋間,肩膀隨著呼吸微微伏動。
他多花了幾秒時間,等到意識過來,全身汗毛一根接一根倒豎。即使很難理解,工兵覺得這簡直太瘋狂了,但他真的看到了一個活人。
而且他,或是她正不停用頭去撞金屬牆!?
「那個,請問是你發求救訊息的嗎?」工兵剛問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眼前這個生物真的能發訊息嗎?工兵實在很難把對方當作同類,因為他實在太異常了,整齊排列的兩排肋骨,緊貼著泛白的薄皮膚,工兵甚至能用突出的肋骨,勾勒出完整胸腔形狀。
可能察覺工兵的注視,這具人型骨架如同生銹的機器般,一吋一吋扭動脖子,以定格的慢動作轉頭看向工兵。
額頭鼻樑有凝固的血,應該是用頭撞牆造成的,目光混濁黯淡,只有受到光線刺激時,瞳孔才會微縮一下。
當工兵看著這奇異生物的同時,他也注視著工兵,他不只動作遲緩,還有種難以形容的違和感,瘦弱的簡直像具屍體,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這個生物尚且活著,
突然,他冷不防從鐵椅跳下,椅腳翻倒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接著便以四肢著地姿態,如同野獸般手腳並用靠向工兵。
毛骨悚然的驚駭,讓工兵頭皮發麻,腳步下意識連連後退,但對方動作更快。
「煮龍藻還是挖礦,或是要我去搬輻射磚都行。」他先一步抱住工兵的腳,「什麼職務我都做,求求你延長我的臨時約!」
「臨時約?現在還有人用臨時約?」工兵感覺對方不停用臉蹭著褲腳,這種模樣居然真的是人類?
「拜託給我一個機會,少一點配額也可以,拜託您了!求求您啊!」
「別為難我啊,我只是一個綠領,這種事你該去找銀領或金領,他們才可以做人事調動。」工兵想推開抱住自己的手,但對方反而抱的更用力。
「我真的什麼都願意做,讓我工作!」
「你最需要的是醫生才對,身體都這樣了還想著工作。」
兩人不斷拉扯時,被一個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機器音冷不防打斷。
『各位公民們請注意,為了提升營地效率,即刻進行組織調整。』
「是總部的聲音!」那名臨時工像是在聆聽聖旨,情緒更激動不已。
只見圓扁的箱型機器人,一半壓在翻倒的鐵架下,難怪剛才沒有發現,破碎的顯示燈亮著紅光,繼續它平靜不帶起伏的發言。
『為了提升營地效率,這個房間的最後一人,將成為正式雇員,人事命令即刻生效,請務必盡力爭取。』
「開什麼玩笑!修改我的職位是違法的,我綠領不只是正式雇員還是終身職,每天吃過勞藥就為了退休要領高額退俸。哪個金領會簽署這種命令,給我閉嘴!」
機器人說的話固然荒誕,工兵卻本能感覺到危險,煩躁之下一腳踢向那台機器,讓它顯示燈破裂徹底故障,然而一切已經太晚。
「你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吧,簡直是胡說八道。」
「我快達成額度了,到時就可以接我的家人來,所以。」
本來迷茫的眼睛突然發亮,顏色像是燃燒的灰燼,那名臨時工慢慢站起身,工兵這時才發現他比自己還高大,他垂著肩膀鼓起喉嚨。
「你不能跟我搶,我不要被取代,我要成為正式人員!這份工作比我的命還重要!!」話語帶有病態的癲狂,聲嘶力竭的在房間內迴盪。
工兵有想過要逃,對方的癲狂讓他害怕,他寧願丟下工作逃跑,不要在當什麼綠領。
但對方不打算給他機會,細長的背彎腰弓起,乾裂的喉嚨發出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聲音,彷彿在呼氣又似嘶吼,曾經的人已經化作怪物。
毫無預警的,天花板的燈又熄滅了,工兵孤身困在黑暗中,他顫抖打開隨身版照明燈,那束微弱的的光源,隨著他的恐懼而搖晃不止。
這時天花板的燈冒出星星火花,損壞的電路板嘗試恢復運作,這點亮光被工兵的的義眼吸收,玻璃珠的瞳孔旋轉放大,想吸納更多的光。工兵此刻萬分懊悔,當初自己升級時應該多裝熱成像鏡頭。
燈光接著閃爍兩次,速度很快但工兵隱約看見了,第一次怪物貼牆而站,眼神充滿怨恨,當燈光在一次閃爍,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紛亂的光線一明一暗之間,躍過好幾公尺的距離,他的爆發力異常驚人,即使身體畸形又病態,體內沒有多餘脂肪,骨骼之間缺少肌肉而相互摩擦。如此極端糟糕的身體狀況,讓這具血肉之軀能行動,甚至做出跑跳的,究竟是什麼?
與灰色精亮的目光接觸,工兵就已經投降了,他壓根不敢反抗,就像過去面對壓迫跟委屈那樣,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依舊不願意正面衝突。
「我覺得你有點反應過度了,總部命令可能有誤會,我跟你一起去確認一下如何?」
「閉嘴,我受夠謊言了,承諾跟保障都是騙人的,」工兵剛開口就被凶狠制止,「不要再等待,我現在就能當正式雇員。」
怪物低頭貼近工兵,半張的嘴裡是一根根細長尖銳牙齒。
就像他露出了笑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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