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光閃爍,傳送陣內泛起點點星芒,璀璨且豔麗,亞伯感覺到身下一涼,好似有股冰冷觸感滑過小腿,他不由地低下頭查看,美麗銀河倒映腳下,隨著他的到來,每邁出一步便會便會驚起絲絲漣漪,很是好看。
幾頭散發藍色微光的小魚游過他的腳踝,魚鰭恍若蛇信,無視褲腿的布料,能清楚感覺到東西緩緩擦過他的肌膚。
「尼可拉斯,你會說謊嗎?」亞伯突然問道:「你說過會一直陪著我。」
「我不會對亞伯說謊。」尼可拉斯揚起小臉,「永遠不會。」
他垂下眼簾,卻說出一句肯定,「前提是我⋯⋯那你會對其他人說謊吧。」
「從遇到勒內小姐後,你整個人就不太對勁。」尼可拉斯問道:「亞伯,你在想什麼?」
亞伯張了張嘴,到口的話卻如魚刺卡在喉間般,搔癢難耐,吐不出來,吞不進去,他該怎麼訴說現在的心情?不如說,他的想法真的重要嗎?
勒內的話語環繞耳際,方才的相遇和分開依舊歷歷在目,他是亞歷山大的轉世不錯,他是創世魔法的擁有者沒錯,如同勒內所說,他的生活,他的目標,乃至於他的一切,全都是受到影響。
世人知曉亞歷山大主教,貪婪搶奪創世魔法,但沒人在意過亞伯拉罕‧庫契爾這個人,甚至是在意過他是否存在過,只能被動地隨波逐流。
「我後悔了,尼可拉斯,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你有沒有想到,如果我不是亞歷山大,如果我沒有創世魔法,我們還有相遇的可能嗎?」亞伯搖了搖頭,眼裡藏不住哀傷,「我拋棄了曾經的摯友,試圖躲避世界的追捕,我不願意接受轉世的理由,我是亞伯拉罕‧庫契爾對嗎?」
「你怎麼了?」尼可拉斯瞪大雙眼,貓瞳驟然放大,全身寒毛豎立,很是緊張,「你是亞伯拉罕·庫契爾,同時也是亞歷山大主教,創世魔法的擁有者,不可質疑。」
「最開始,我還能欺騙自己,不斷說著⋯⋯我只是被逼無奈,迫不得已,可勒內小姐的話打醒了我。」亞伯笑得溫柔,語氣低沉,「尼可拉斯,你在看著誰?是亞歷山大,還是亞伯拉罕‧庫契爾?」
尼可拉斯立刻張嘴,突然發不出聲音,她想否定亞伯的說法,可不論她怎麼張嘴,還是遲遲說不出話,她不能反駁,也不能同意。
「我不逼你。」亞伯見狀,慢慢嘆了口氣,「我不想讓你難過,更不想看到你難堪的樣子,對不起,尼可拉斯,我感到抱歉,是我的用詞太過偏激,我真的很抱歉。」
面對亞伯一聲聲的道歉,尼可拉斯閉上眼,又慢慢睜開,眼中流淌著複雜情緒,「我才感到抱歉,亞伯,我才該感到抱歉,一直忽視你的感受。」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尼可拉斯,對不起。」亞伯又說道:「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未來,亞伯拉罕‧庫契爾也好,亞歷山大主教也好,我只是希望你能陪著我。」
尼可拉斯說罷,將頭埋進他的臂彎,一蹶不振,亞伯咬了咬下唇,直到刺痛感傳來,才發覺竟將下唇咬處大口子,正流下一條血痕,好像他的淚水一樣,他並不想成為主教的轉世,也不想成為書中的主角,偏偏命運就愛捉弄人,一雙看不見的手撥弄著名為命運的琴弦,所有人都是棋局中的兵子,被迫承受,被迫前進。
亞歷山大也好,亞伯拉罕‧庫契爾也好,尼可拉斯也好,全都是自私的人類。
「我們該去哪?」亞伯輕問著,抬眼看著銀漢與流水匯集的日出之海,浩瀚無垠,廣闊無邊,這次傳送陣很是奇怪,彷彿特意劃開一處寧靜,留給兩人談心,「尼可拉斯,請你指引我前進的方向,世界之大,我只剩你了。」
「很久⋯⋯沒好好看一場日出了。」尼可拉斯不願意回話,長尾巴輕輕掃過他的手背,亞伯再次嘆氣,「我想去看一眼日出,你願意陪我嗎?尼可拉斯,我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看日出東海和日落西山,一定很漂亮。」
年幼的孩子如此說著,一步一步踏上法陣形成的台階,暖光跳躍上他的臉頰,尼可拉斯悄然睜眼,沐浴光輝下的亞伯,像極了聖殿中微笑的那個男人,慈悲為懷,示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主教,卻終得那種下場,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創世往往伴隨著代價,世人爭相追捧,世人爭相評論,但誰都不明白,失去的痛苦。
不如說,這點副作用放在權力面前,毫無價值,人性的貪婪,終將殺死神明,從古至今,沒有改變。
「尼可拉斯,可以理理我嗎?」亞伯笑道:「一路上沒有你的聲音,我很寂寞,好想下一秒就要孤獨死去一樣。」
「亞伯,不會說話可以閉上嘴巴。」
亞伯大笑出聲,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在此刻消散,兩人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漫步在雲端階梯之上。
「尼可拉斯,你再生氣就不可愛了!會對不起這張可愛的毛絨臉蛋。」
「亞伯!我再說一次,不會說話請閉上嘴巴!」
「好吧⋯⋯你生氣的樣子的確很可愛,但生氣容易長白髮。」
「亞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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