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終於明白,自己已經回到家中了。
我出席爺爺的葬禮的那段期間喪失了記憶,記憶體就如同被打翻的沙漏一樣,“噼里啪啦”一聲碎響簡直就讓我從一個時間點直接穿越到了另一個現在的時間點。當時是半夜三更,我也不知道爲什麽就在這時,自己卻起床了,並一步一脚印地來到了客廳。
欸?那是什麽?哦我知道了,那是爺爺生前所使用的一把很中華風味的摺葉扇子。在爺爺離世后,它本該是被我的父母親給放在爺爺書房的木桌子上,但爲什麽會出現在這呢?想必一定是成精長脚出來了,便打算來到客廳中最舒服的沙發上打算休息吧。
我今天是這故事裏的主角,所以我必須要上前問候一下這個成了精的扇子。
「喂,你好嗎?爲什麽你不呆在爺爺的書房啊?」
「哎,書房裏太無聊了。坐在這還比較舒服點。」
扇子用一副老人家的口語在對我説話。嘛,我也不會感到有任何稀奇,只是覺得在這種時候要是能為扇子再泡一壺苦茶應該是再好不過了。然後説著説著,腦力的想法已經被轉換成了文字的指令,我自動自發地還真的就這樣泡了一壺茶遞給了扇子。隨後又遞上了報紙和老花眼鏡,扇子現在嘛,正坐在那舒服的沙發上一邊喝茶,一邊很認真地看報紙。
「這是你第一次,也是你最後一次,這樣孝敬我了。」
「你在説什麽嘛,我們還是第一次這樣溝通説話呢。」
「哈哈哈,走吧,報紙看完了。跟隨我的脚步,我帶你去看看事物。」
正常來説,我還以爲扇子能自己從沙發上跳下來走路。但實際上這貨一點用也沒有,還要我拿起它,並聽從它指示的方向帶著它走,真是讓我感到無言。我步行來到了書房,這裏依舊是那股陳舊書皮的味道,還有許多無法用言語來述説的那種塵埃。
哇塞,實在是太臭了!我順手便直接打開了窗戶,而戶外的風兒好像是來閙的,一下就衝進來爺爺的書房内,并把書桌上放置的某件信物給偷走了。我心想這年代防小偷,也要防大自然的襲擊,做人還真是辛苦,同時間扇子它哀哀大叫,説什麽也要我把那莫名其妙的信件給它找回來。我的天,這老人家也太胡鬧了吧,大半夜去找個信件,你當我是你的誰啊?
「要不是你擅自打開窗戶,那信件能吹走嗎!」
於是在内疚之下,我帶著扇子離開家門,準備出外尋找信件。
要報警嗎?不用,風兒可是不能被抓進監牢的,因爲它是自由的。我喃喃自語地説著,便在出門口以前不自覺地拿起了雨傘。這讓我想起了點什麽,記憶好像似乎在一點一點地修護,但直接被我給無視掉了。扇子依舊正處於焦慮的狀態。
來到了房屋附近的公園,我看見了大樹下有個石製的公共桌子和凳子。樹上成群的其中一片葉子和我説道,這裏是老人家它們時常來下象棋的地方。我問它爲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它卻不回應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扇子就已經坐在那個凳子上,邀請我與它來一場象棋比賽。
「你不是在找你的信件嗎!怎麽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玩象棋呢!?」
不能,你身爲晚輩是絕對不能去吐槽這一點,因爲扇子它是真的很喜歡玩象棋。在玩過了一場又一場之後,我能確信這貨是故意讓我輸的,因爲扇子想要我陪它再多玩一會兒。
就在扇子終於滿意地點頭讓我帶著它繼續尋找信件而離開此地時,我無意間回頭望了一眼,眼角頓時流下了意義不明的眼淚。從那份眼淚可以看出,這位少年他是看見了自己曾經爺爺正在玩象棋的身影,手中還拿著扇子,雨傘則是被放置在一旁。接著風兒又一吹,竟然無情地帶走了這片溫暖的記憶片段。
「哎呀,有些人流了淚水卻不願意承認呢。」
「你,你少咯嗦!趕緊找回信件然後回家吧!」
我,不能落淚。因爲父親説過爺爺最不希望的就是看見我哭泣的樣子......
唉?我嚇了一跳,手中的扇子不見了?
白癡啊!你這個死老頭子的笨扇子!還説什麽自己很緊張信件被吹走的事情,怎麽會獨自跑到另一處去玩那邊健身的娛樂設施啊?扇子老人家般地哈哈大笑,一邊晃動著,一邊呼喚我前來與它一起玩樂。我心想,這是什麽詭異的場景啊?要是路過的人肯定會選擇報警,起訴這起鬧鬼事件的。
就在這時,剛才和我説話的那片葉子突然拿著風箏飄了過來。
「老扇子!你要東西我帶來了!」
在葉子控制著風兒的當兒,又過路過的路燈前來輔助公園内的光明,使扇子能快樂地一邊跑動著玩起了風箏,一邊大喊著讓我看向它這裏。而這些一切看似無關緊要的舉動,卻讓我又再度地回想起了什麽。我那一開始破碎的沙漏竟然想要試圖恢復原狀?
似乎,記憶好像浮現了起來。我好像明白了什麽,知道他的用意,可是我卻不能述説出來。因爲説出來「它」就會消失了。我的身體告訴我,那是一定要跑上前去與扇子一同快樂地奔跑在那廣大的草原上玩風箏。
他説到做到,而我卻沒實現當年的承諾。
與扇子玩耍的當兒,笑聲逐漸被化作成了曾經回憶的影子。
那時的爺爺總是喜歡扇著手中的扇子和老朋友們一同在樹下下象棋。父親和母親都出外工作而不得已需要將我給交給爺爺來照顧。我小時候喜歡玩風箏,所以在爺爺下象棋時,我總是會吵鬧著要爺爺陪我一起去玩風箏。爺爺不忍心看見我哭鬧的樣子,便是只有放棄贏過別人的機會,仍舊是微笑地扇著扇子,牽起我的手帶我玩風箏。
「因爲説好了今天和祥兒一起玩風箏啊。」
好笑的是,期待已久的風箏,到了我的手裏卻是連飛都飛不起來,沮喪的我於是便坐在長凳子上哭泣。就在這時爺爺他撿起了風箏,試圖想要放飛風箏讓我歡笑。沒有可惜,這老壯年還真的跑了起來,成功放飛風箏取得了我的歡笑。他笑著說「這是扇子借助了風兒的力量」,哈哈,當年的我還小可是當真了呢。
「現在的你還願意陪爺爺一起玩,等長大了你就不會再想要陪爺爺了。」
顯然當時還正處在于小時候的我是否定了以上的話語的。人家説有小時候就會有長大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爺爺是越來越孤獨了,孤獨吃掉了他的理性,讓爺爺變成了老人癡呆症。
沒有任何徵兆的某天,爺爺還是一如往常地邀請我陪他一同到附近的草場玩風箏。好煩啊,今天的我依然是沒空,要到同學家玩新出版的游戲機。於是爺爺只有得到我隨便般地回應,而正處於叛逆期的我卻沒想到爺爺竟然是把我的答應給看得那麽重。
下雨天的雷電響起,打壞了我同學家中的游戲機,這似乎是在提醒我些什麽但我沒那麽敏感。因爲游戲機的壞掉,我只好抱著失望的心情提早回家。那天颳風大雨,雨水灑落滿地,是誰的淚水都還不知道,只見在我回家的路途中看見了某位老人家獨自站在草場上拿著破爛不堪的風箏的身影。那是一片令人感傷的場景,直接觸及到我心中。而在我未能及時反應過來.......瞬間,一道雷電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們知道嗎?我當時嚇了一跳。
「你在幹什麽!不是叮囑咐你在家中要照顧好爺爺的嗎!」
「你都長這麽大了!怎麽還是一副不成熟的樣子啊!」
「爺爺就是被你害死的!」
視綫,變得好模糊啊。可悲的憐罵在狂風暴雨的結束以後來到了寧靜的夜晚。急救室内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而我卻只能聽見在病床上的爺爺正在奄奄一息地叫著我來到他的身邊。那是,最後的遺言了。手術醫生已經盡力了,他給出了機會讓我們再竊取一些時間與爺爺交談。但當時的爺爺並不能説些什麽,只是一直有個執念讓他説出同一個句子。
「放風箏,一起放風箏......」
那很重要嗎?我不明白,那真的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啊,因爲放風箏能讓祥兒感到開心啊。」
回到現實,扇子已經不能再跑動放風箏了。這一次的它是真的不能動了,需要我上前去攙扶它。風箏已經落了下來,但我沒再去理會他,只是想再用一點點的時間多多陪它。
我知道扇子是爺爺,而爺爺就是扇子。但是我不能説出來,因爲我有預感,説出來后他的意識就會馬上消失。它似乎在等待著我對它説些什麽,但我并沒有勇氣去說,而是認爲這個地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因爲那是我最痛苦的回憶,也是我會打碎記憶沙漏的最初原因。
「難道與爺爺的回憶就真的會讓你感到很痛苦嗎?」
「.......」
沒有我回應的聲音,只有玄關的大門口被關上的聲音。這時,手上拿著的扇子能讓我看見過去爺爺的身影。他總是習慣在回到家以前先脫下鞋子,再進到家門口后放置雨傘。然後一時間這才「啊」了一聲想起來,居然把扇子給放在鞋櫃上,這下子又要開門出去拿了。
時常拿雨傘出去是因爲怕曬,而時常拿扇子出去時因爲要耍帥。
在家中拿扇子是因爲只有自己扇出來的風才是最涼快的。
我一眼望去客廳,還是那個影子。一位孤獨的老人家坐在沙發上一邊喝著泡茶一邊看報紙的樣子。當我想要上前用那份因害怕而顫抖的手去觸碰爺爺的影子時,影子卻無緣無故的消失了。我問了問扇子爲什麽會這樣,而扇子卻沒再説些什麽話,只是一直這樣看著我,心裏感到非常傷心。
我自己沒意識到扇子在傷心,只是哽咽的喉嚨正卡住了我想要對他説的那句很重要的話語。這讓我一時之間感到非常着急,心跳加速,突然就這樣慌忙地跑進了爺爺的書房内,想説這樣就可以延續爺爺在扇子上的意識,等我把那句話給説出來。
因爲爺爺是被我給害死的..... 因爲爺爺是被我給害死的.....
「不要這樣,祥兒。爺爺不想看見你這樣。」
「什麽不想看見我這樣!你可是被我給害死的......」
一聲「啪」扇子摔在地上就這樣失去意識了。
眼瞳裏充滿著震驚而被放大,一時間的不知所措使我重心不穩地跪倒在地上。鼻子擰了一下,嘴唇很不甘心地抽動了一下,我沒意識到自己正處在于一個什麽樣的情緒裏,但是自己抽泣的聲音似乎是一直在責怪著我爲什麽不要在爺爺還有意識以前把那句話給説出來。
「對不起爺爺」這一句話很難説出來嗎?
「對不起爺爺,我把你給獨自留在草場上」這一句話很難説出口嗎?
「對不起爺爺,是我害死了你」這一句話從口中説出來會感到很痛苦嗎?
冰冷的罪惡感從我的骨髓裏慢慢地爬上了我的腦幹,我的手已經不受控制地在狂弄抓著自己的頭髮。眼淚就是在那時候落了下來,滴到了扇子的中央。然而,沒有奇跡的出現,只有時間的流失讓我的淚水在臉上乾透。
......
......
......
後來我終於明白,信件根本就沒有被吹走,它仍舊是在那張桌子上,等我回到家中將它給拿起來打開來閲讀。我們不知道這封信件究竟是爺爺在什麽時候寫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裏面的内容是可以完全讓大人們都失望的那種,他們并不能再度去渴望爺爺能留下些什麽東西給他們了,只有繼續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錢來過生活,也不再有任何關於沒好好地照顧爺爺的愧疚之心,這也正是達成了爺爺的心願。
信件被吹走只是一個藉口。爺爺他不想看見我傷心難過的樣子,更不希望我覺得與他之間的回憶是痛苦的。所以才把剩下的意識都放在扇子身上,想要和我陪他一起創造剩下未完成的快樂回憶。例如,放風箏。他只有這份願望,而那一聲“道歉“其實根本就無所謂。
那麽,被風兒吹掉的那張紙又是什麽呢?
在紙張上一直寫著「一起放風箏,一起放風箏」究竟是有何意義呢?
我們可以選擇跟隨在爺爺書房内藏有的塵埃,來到書架後方的某個隱藏小房間。小房間只有跪著才能鉆進去,因爲裏面只能容納的下一小部分的空間,還有一個裝滿全都是黃金鑽石的防火保險櫃。令人出乎意外的是,這保險箱的密碼,竟然是被寫在了那張給風吹走的紙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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