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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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焉樺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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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告訴我，這兩天以來我們見過李伯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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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是我和顧先生剛到達村子時，在村民都在歡迎我到來探訪時，他卻接近了顧先生，與他閒聊。那時，李伯藉機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次，則是早上我們從山上回來時，見許家全部人都沒精打采，他主動靠近家富，說是讓他好好照顧爸媽，同樣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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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體內的蜈蚣蠱，恐怕就是這個時候種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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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扶著廁所門框問我：「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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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上門。」我篤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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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走往廚房，一邊囑咐淑梅姨明天記得買過所有的筷子。他們在問，尤其顧先生再一次好奇，但我沒有理會他們的疑問，解釋起來太麻煩了。我握起一把木筷子，運起體內剛才憑藉點香從保家仙那裡借來的氣，口中念叨：「家仙在上，白家出馬弟子在外接氣滅蠱，為保障事主安全，現運氣臨時將用具開光，望能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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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我一把咬破尾指，血液流出、憑空畫符後，卻用力抹在了那些筷子的末端上。確保每根筷子都染紅，我這才粗略分開兩份，交給了顧先生和許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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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讓他們備好痰罐之類的東西，在自己房間好好休息。我關掉了全屋的燈，我要獨自面對這個咒詛師。我囑咐他們：「若果體內蜈蚣作動的話，用紅色的那端用力夾手指，可以抑制他們作動；但如果不得已還是吐了出來，用另一端，把他們釘死在墻邊或者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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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借氣為筷子簡單開光，他們根本無法捉住這些蜈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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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蜈蚣是邪崇的一種，可以穿墻入縫，一般的實體根本攔不住這種蠱蟲，除非用同樣的靈物才能確實觸碰。他們不是普通的蜈蚣，只因我十有八九能夠肯定，會用蜈蚣蠱、障眼還如此粗糙的，只會是「蠱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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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在我準備好一切之後，咒詛師本人也在宅子內現身了。
他踏入家門的那刻我就察覺到他的行蹤——如我所說，「蠱男」的障眼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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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甚麼要危害顧先生和許家的後輩？」我站在一樓圍欄旁，質問大門前那被夜色籠罩而看不清身影的「蠱男」，一邊盤算著如何對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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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男，更常見的是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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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女是蠱婆子拾回來的棄嬰，終日用蠱蟲的毒液浸泡著、與本命的蠱蟲共生訓練。成年前便能令其體質改變，破壞其術法悟性，使其此生都只能用蠱蟲和簡單的術法。一般的蠱女在四十歲前就會因為毒素在身體內部累積而反噬身亡，只有少數的蠱女能徹底清除體內的殘留，成為下一代的蠱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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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提，蠱婆子之所以不培養自己的後代而是要找棄嬰，是因為她們的身體狀況根本生不了孩子，是器官發育完好卻不育的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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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一行……做事，好過多說話，你知道的吧？白家的小少爺？」
李伯陰惻惻地笑著，我的身周不知何時冒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蜈蚣和馬陸，全部都朝我湧來。我卻不疾不徐地露出了腳底粘著的黃紙符咒，上面的硃砂印隱隱發亮。眾蟲頓時停滯，遲疑，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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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男不是沒有，不過舊時代的男性棄嬰很少，也因為陰陽平衡情況不一的關係，成功的蠱男個案實在太少，我也只是在龍山寺的紀錄之中見過。」我沒有理會他的嘲諷，以為我沒有兩手準備就大錯特錯了，我問道：「你是甚麼時候成為蠱男的？去年我來的時候，你竟然沒有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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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然調查過我的背景，看來不只是針對顧先生和許家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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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定李伯是蠱男而不是一般煉蠱師，是因為障眼實在……我幾乎是立刻就推斷出領地佈下的結點。還有，不靠蟲子下蠱而是親自下毒，恐怕是因為蠱男的蟲子太寶貴，比起一般的煉蠱師，他們存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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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蠱男和蠱女的毒確實狠辣，可是卻不如煉蠱師全面，尤其是全身而退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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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專攻符咒和請家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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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底符咒的亮光竟被一瞬間擊破，一隻三指粗的長蜈蚣從我身後一躍而上，順著我的腿腳往上爬。我立刻跪倒在地，居然，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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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破我符咒的是李伯的本命蜈蚣，而本命蠱蟲貼身……幾乎是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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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臉上頓時露出了得意的神情，甚至上樓梯走近了我，背上另一條本命蜈蚣纏繞著他的脖子遊走，一同緊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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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不慌不忙，說道：「李國華，你還真的不擅長障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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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甚麼？」
他感受到了，他那隻在我褲管內的本命蠱蟲，沒力氣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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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他來之前，我就在家中的四角找到他佈下領地的結點，把結點上的咒印通通破壞掉之後，我故意留下屋頂上的那個。我咬著手電筒，徒手爬到屋頂上，在某片磚瓦上發現了他刻下的最後一個咒印，以及一窩蟲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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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領地，能令蠱毒按時加劇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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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屋頂上的咒印，疊加了他那粗糙的障眼。這個障眼除了令我沒法第一時間鎖定施術者之外，還令病因一開始較為撲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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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在家富嘔出蜈蚣之前，我都無從得知病因是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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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順手在那塊磚瓦的背面刻上了我的障眼。這樣，他就會以為我看漏了咒印，而小看我這個對手；也因為蠱男的蜈蚣蠱一出必須完成，否則反噬很嚴重，所以他必須親自現身再下毒！
我拋出了一個貼著黃紙的小稻草人，上面寫了他的全名，長針刺穿的是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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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為目，我在屋頂上佈下障眼之餘，也用扎小人的方式令他的感覺被蒙蔽——眼見不一定為真。他沒有注意到我在褲管裡貼滿了符咒，就等著他的本命蠱蟲進入，甕中捉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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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該死的小鬼！」
眼看氣急敗壞的李伯就要再召其他蠱蟲，我加以嘲諷：
「蠱男的感氣能力本就比正規術師差，你就不會多注意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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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出三根香，我點著打火機，立刻就要請家仙上身，口中快速念出請仙辭：「日落西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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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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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器破碎的聲音響起，一些黏稠的液體流了一地，我最終沒有念完請仙辭，只因被這一下所打斷了。蠱男頓時應聲倒地，他身後是一個高大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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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一開始就這樣嗎？」
蒼白的顧先生，有氣無力用手上的痰罐碎片，指著倒地的李伯問我。而李伯的後腦滿是顧先生的灰黑色嘔吐物，液體仍在慢慢流淌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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